第七十章 權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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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軍門,下官鬥膽,能不能請你安排一支水師,保護下官的船隊前往淡水?”
    劉安雲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向素不相識的福建水師提督黃仕簡提出了這個非常不現實的請求。
    原因和劉安雲的座船有關,在被鳳尾幫海盜追殺時,劉安雲的座船因為對這邊海域不夠熟悉,匆忙逃命中不小心撞到了海底礁石,雖然靠著水密艙的保護沒有沉沒,還成功的逃到了烽火鎮獲得了清軍保護,可是……
    可是船得修啊!
    為了修理船隻,劉安雲一行還得把船上的貨物暫時卸載下來,讓船身浮起才能修理,結果這麽一來,另外一個要命的問題就暴露出來了,那就是——財露白!
    眾目睽睽下,被迫將座船上的錢箱搬上海岸,看到劉安雲和範清濟攜帶的大量現銀,圍觀的吃瓜群眾自然是個個眼中放光,還忍不住發出了陣陣驚呼,甚至就連清軍士兵都喉嚨不斷吞咽,眼睛裏射出豺狼一樣的光芒。
    見此情景,劉安雲和範清濟當然是暗暗叫苦,知道這個消息肯定很快就會傳遍四方,招來無數海盜的垂涎,甚至就連清軍士兵都有可能打自己銀子的主意,前往淡水的道路肯定更是危險重重,不要說是保住銀子了,就是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一個大問題。
    還好,出身軍綠的烏熱鬆及時打聽到了關鍵消息,讓劉安雲等人知道了福建水師提督黃仕簡親自率軍來到福寧的重要情況,劉安雲也立即想起了老阿桂寫給黃仕簡的書信,便抱著一線希望前來拜見黃仕簡,妄圖請黃仕簡看在老阿桂的麵子上,派遣一支可靠的清軍船隊保護自己前往淡水。
    很可惜,沒有達到那個層次,劉安雲並不知道的是,同樣是年近七旬的黃仕簡不僅不鳥老阿桂,還因為軍費的劃撥問題一直在記恨著老阿桂!
    所以,劉安雲小心翼翼的提出了這個請求後,黃仕簡頓時就大笑了出了聲音,極不客氣的向劉安雲質問道:“劉大人,你是在和老夫開玩笑嗎?你小小一個六品主事,居然敢要老夫出動朝廷的水師船隊保護你去台灣?”
    “不要說你了,就是朝廷裏的軍機中堂都沒有這個權力!”黃嘉謨更不客氣,還直接影射起了劉安雲的靠山老阿桂。
    劉安雲滿臉尷尬,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老軍門恕罪,下官也知道這個請求非常過份,但是沒辦法,下官這次請去淡水經商的東家攜帶的現銀實在太多,還已經被海盜盯上,隨時都有被海盜再次打劫的危險,所以沒辦法,隻能是請軍門幫這個忙了。”
    言罷,劉安雲又趕緊補充道:“老軍門放心,下官和同行的範東家都不是不懂禮數的人,事成之後,對軍門必有重謝!”
    “不要做夢!老夫是何等人,豈能貪圖你的什麽重謝?”黃仕簡毫不臉紅的冷哼,象極了一向都是這麽堅持原則。
    “一萬兩!老軍門,一萬兩總夠了吧?”
    劉安雲急得滿頭大汗,不得不直接開出價錢,然而十分可惜的是,黃仕簡卻依然不為所動,還帶著怒氣喝道:“住口!再敢公然行賄老夫,就休怪老夫對你不客氣!來人,送客!”
    “劉大人,請吧。”
    一直看劉安雲不順眼的黃嘉謨上前一步,做出了邀請姿勢要求劉安雲立即滾蛋,劉安雲還想垂死掙紮,黃嘉謨也頓時變了臉色,喝道:“來人,把他架出去!”
    就這樣,來到了這個時代後,劉安雲第一次品嚐到了被人強行驅逐出門的滋味,垂頭喪氣的回到了船隊所在地後,得知劉安雲碰了一鼻子灰,範清濟也難免大聲叫苦,說道:“完了,銀子已經露了白,水師又不肯出兵保護我們,我們這次可以說是死定了!”
    劉安雲更加愁眉苦臉,鄭崇和則提出了一個建議,說道:“賢弟,範東家,既然我們求不動老軍門,為什麽不求一求福寧這裏的何總兵,讓他出兵保護我們回台灣?”
    劉安雲一想發現也是一個辦法,頓時就有些心動,不曾想額勒登保突然開口,說道:“福寧這裏的軍隊根本靠不住,爛得無可救藥,根本毫無紀律,上了戰場就是典型的烏合之眾,這種軍隊欺負一下老百姓還可以,讓他們和敵人拚命是做夢。”
    很少說話的安布倫點頭,說道:“這裏的軍隊,和海盜的關係也值得懷疑,我們遇到海盜的地方距離才隻有十幾裏路,然後海盜還敢緊追不舍,說明他們根本不怕這裏的軍隊。這樣的軍隊,大部分都是和當地的盜匪是一家人!”
    在電影電視上多次看到過官兵扮盜行劫的情節,又聽到額勒登保和安布倫憑借經驗得出了的分析,劉安雲心中剛燃起的一線希望當然又蕩然無存。仔細盤算了許久後,劉安雲說道:“先全力修船吧,我再想想辦法,看怎麽求動黃仕簡幫這個忙。”
    …………
    劉安雲一籌莫展的同時,從他船上搬下眾多錢箱的消息,也已經在烽火鎮一帶迅速傳開,還很快就傳到了狼狽為奸的黃嘉謨與何俊的耳中,結果不要說暗中與海盜勾結的何俊了,就連黃嘉謨都大為心動,忍不住說道:“這個台巴子本事不小啊,竟然能找來這麽有錢的商人去淡水做生意。”
    “少將軍有沒有什麽打算?”何俊不懷好意的問道。
    黃嘉謨晃著二郎腿盤算,許久才弦外有音的說道:“我能有什麽打算?我們都是朝廷的武將,難道還能動手強搶民財?何將軍如果有辦法的話,吃肉的時候別忘了我就行了。”
    何俊心領神會,忙說道:“少將軍放心,如果真有肉吃,當然不會少了你一份。隻是老軍門那裏,還請少將軍多多幫忙,千萬別讓福州的弟兄插手就行。”
    黃嘉謨笑著點頭,何俊則在心裏迅速盤算,暗道:“是叫鳳尾幫或者水澳幫替我動手?還是安排人裝成海盜,直接自己動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鳳尾幫派來的使者與何俊暗中取得聯係後,兩邊當然是一拍即合,考慮到劉安雲好歹是一個朝廷命官,讓自己的手下裝扮成海盜直接動手,一旦走漏風聲後果肯定不堪設想,何俊便很謹慎的選擇了與鳳尾幫聯手合作,約定事成之後對半平分。
    再接著,為了幫著鳳尾幫做成這筆大買賣,何俊當然是答應絕不幹涉鳳尾幫劫奪劉安雲的船隊,同時還把黃仕簡祖孫隻會在福寧短暫逗留的重要情況告訴給了鳳尾幫,讓鳳尾幫耐心黃仕簡離去和劉安雲的船隊出海。
    黃仕簡祖孫也兌現了他們隻會短暫逗留的諾言,一天後,象征性的檢閱了一番福寧水師的演練,悄悄收下了何俊按規矩送上的孝敬,黃仕簡便決定在第二天就率軍返回福州,壓根就懶得理會一度出現在附近海域上的鳳尾幫海盜。
    剛做出這個決定,門外突然有親兵來報,說是劉安雲再次登門拜訪,還讓親兵轉遞給黃仕簡一份密封的禮單,黃仕簡不耐煩的接過打開,卻見禮單上簡單寫著五個字——紋銀兩萬兩!
    兩萬兩銀子確實不是一個小數目,即便對劉安雲沒有絲毫的好感,黃仕簡看到了這個數字也難免有些心動,還哼道:“兩萬兩銀子,這小子出手還挺大方的嘛。”
    見祖父動搖,黃嘉謨趕緊站出來阻攔,說道:“爺爺,別理他。不要忘了我們上次奏請朝廷拔銀五十萬兩更換戰船的事,那次如果不是阿桂反對,區區兩萬兩銀子算得了什麽?”
    黃仕簡不吭聲,黃嘉謨明白祖父是在舍不得這唾手可得的好處,忙湊上去低聲說道:“爺爺,你難道不覺得讓人得了手更好嗎?那麽多絲綢和銀子被海盜搶走了,我們再出手剿匪搶回來,能拿到的豈不是更多?”
    黃仕簡不吭聲,嘴角邊卻逐漸出現了笑意,把禮單遞給孫子吩咐道:“你拿去還給他,就說他的心意老夫領了,但是事情關係到國家法度,他的忙老夫想幫也幫不了。”
    黃嘉謨奸笑答應,親自出門打發劉安雲滾蛋,還不顧劉安雲的苦苦哀求與反複暗示,再一次讓人把劉安雲強行架走。
    黃家祖孫絕情到了這個地步,劉安雲當然是徹底的無計可施,回去與範清濟仔細商量了一番,最後隻能是硬著頭皮采納了鄭崇和提出的建議,準備進福寧城租下合適的倉庫,把現銀和絲綢暫時存放在福寧城中,然後再慢慢的分批轉運到台灣。如此一來,就算肯定還會有損失,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傾家蕩產。
    即便是劉安雲這個穿越者和範清濟這個長蘆奸商都低估了人的道德底限,因為就在他們被迫做出這個決定的同一時間,何俊也已經和潛伏烽火鎮的海盜使者取得了聯係,先是把黃家祖孫明天就要離開烽火鎮的消息泄露,然後又陰森森的說道:
    “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黃軍門回福州的時候,我會帶著所有福寧戰船去給他送行,還要過很久才會回港,這事你一定要對林幫主說清楚。”
    “將軍的意思是,讓我們白天就動手?”海盜使者馬上就聽懂了何俊的暗示。
    何俊猙獰一笑,說道:“夜長夢多的道理,你們難道不懂?你們就不怕那個台巴子把銀子和絲綢走陸路運走?還有,我去給老軍門送行,你們直接衝到岸邊動手,該負責這件事的,不就是福寧的地方官府了?”
    海盜使者恍然大悟,趕緊向何俊連連行禮說道:“將軍高明,請將軍放心,事成之後,說好的一半一定如數奉上。”
    天色微黑時,海盜使者順利把消息帶回了鳳尾幫船隊,得知了何俊的安排,林彩和莊有美等海盜頭目當然是大喜過望,紛紛狂笑道:“太好了,這次想不發大財都難了——!”
    海盜拿定主意在第二天就動手,被海盜收買的清軍將領決定全力配合,劉安雲一行又來不及把銀子和絲綢轉移進城,按理來說,劉安雲坑蒙拐騙得來的巨款肯定得要易主!可是……
    可是,就在同一時間……
    一名親兵突然進到了黃仕簡所在房間,向正在準備休息的黃仕簡呈上了一道文書,說道:“軍門,朝廷用驛站送來的兵部公文,因為聽說軍門你就在福寧,驛站就直接把公文送到這裏來了。”
    “朝廷裏那幫高官,又要瞎折騰什麽了?”
    漫不經心的抱怨著,黃仕簡順手接過兵部的公文打開,然而隻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內容,黃仕簡的臉色就頓時變了,趕緊揉了揉眼睛仔細再看時,黃仕簡還忍不住難以置信的張大了嘴巴,表情變得無比的精彩。
    “祖父,出什麽事了?”
    黃嘉謨看出不對,趕緊詢問原因,黃仕簡則是半晌才頗為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兵部下文,調你去甘肅的綠營當遊擊。”
    “我?調我去甘肅當遊擊?”
    黃嘉謨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驚叫道:“有沒有搞錯,我是水師將領啊,怎麽調我去連喝水都難的甘肅?還有,甘肅經常鬧民變,難道叫我帶著軍隊去剿匪?”
    黃仕簡無法回答,然後還是反複盤算了許久,黃仕簡才突然醒悟,也頓時就怒吼了起來,“阿桂!這件事絕對是阿桂那個老不死搞的鬼!他知道他和我有過節,要我幫他照顧那個姓劉的台巴子,老夫肯定不會答應!所以就用他手裏的權力搞鬼,故意把你調去甘肅當人質!”
    “讓莪當人質?當什麽人質?”
    黃嘉謨徹底傻眼了,黃仕簡則是怒不可遏的咆哮道:“老夫怎麽有你這麽蠢的孫子?阿桂多次到西北平定叛亂,那裏到處都是他的門生故舊,你到了西北任職,他隨便一句話就得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這你還不明白?”
    黃嘉謨更加瞠目結舌,還情不自禁的幻想起了這些精彩畫麵,自己到了西北後,每次遇到戰事都得衝鋒在前,撤退在後,專打硬仗惡仗,甚至還有可能在上司的強迫下,帶著十幾個老弱病殘去衝擊大股盜匪……
    聯想到了這裏,黃嘉謨也頓時慌了手腳,忙向黃仕簡問道:“爺爺,那怎麽辦?我不想去西北啊!”
    黃仕簡無奈的閉上眼睛,痛苦呻吟道:“阿桂,你這個老東西實在太狠了!竟然拿老夫惟一的孫子做人質!老夫惟一的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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