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天氣晴朗，陽光灑輝而下。
    初冬的太陽總是帶著幾分暖意，讓人能感受到些許溫暖。
    秦飛開車來到錦德鎮市區，這邊有一個小型的瓷器展覽。
    本次展覽由一處瓷器窯口主辦，地點是在藝術館之中，館裏陳列著很多瓷器藝術品，也有一些其他的手工藝品。
    展覽開放時間一個月，這一個月期間每天都能在這邊參觀，所以每日的客流量並不是很多。
    秦飛進入展覽館中，沒一會兒，就看到丁香和林燕朝著他走來。
    “老師！”丁香眼神中浮現出一抹欣喜，笑嗬嗬的走到秦飛的麵前。
    這姑娘出落得很漂亮，一米七左右的身高，體重不過百，皮膚白皙，屬於站在人群中都發光發亮的類型。
    秦飛看到她，也覺得喜歡，就笑道：“嗯，過來參觀瓷器嗎？”
    丁香看到林燕離得還有點遠，就小聲對秦飛說道：“不是，我來看老師。”
    聽到她的話，秦飛搖頭笑笑，也不好接下茬。
    這時林燕也走了過來，“大師，好久不見。恭喜你的作品被選為國禮瓷，實在是厲害。”
    “燕兒姐，這事過去咱就不提了。你以後叫我名字就行。”秦飛客套回應。
    “行，那太好了。”林燕覺得秦飛和她的關係親近一些，很是高興。
    秦飛今天來展館，就是為了參觀這裏的郎紅釉瓷。
    隻有親眼看到，才能知道郎紅釉瓷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韻味，什麽樣的格調，又傳遞出什麽樣的精神。
    隻是閉門造車，靠著自己想象，做出來的郎紅釉未必就是真的郎紅釉。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實踐才是真理。
    所以，秦飛直接來到郎紅釉瓷的展台前。
    這座展台規格很高，瓷器被擺放在玻璃櫥櫃中，一共兩件。
    這瓷器和其他的素色瓷完全不一樣。
    比如汝窯，講究的是渾然天成，給人一種渾然一體的感覺。
    宋朝官窯，講究的是低調奢華，還有其獨特的冰裂紋。
    而康熙郎窯紅，講究的是垂釉，也就是上淺下深，如美人一般嬌豔。
    秦飛第一次親眼看到郎窯紅釉，被其獨特的風格所吸引。
    這一件瓷器很奇怪，它的瓶口是白色的，沒有色彩附著在上麵，往下一點開始是紅色，白色和紅色的交接處並不整齊，而是自然地流動的感覺。
    瓶身整體都是紅色，越往下越紅，到了底部更是深邃的紅。
    五彩斑斕的紅。
    丁香看到秦飛神色出神，好奇問道：
    “老師，這瓷器看起來明明像是燒製失敗，怎麽還會擺在這個地方展覽呢？”
    秦飛看向她，笑問道：“你說的失敗是指什麽？”
    “它的顏色不均勻啊，瓶口還沒有紅釉，明顯燒製的時候出了問題。”丁香直接說道。
    聞言，秦飛笑著解釋道：
    “這可不是失敗，而是特殊的瑕疵美，也是一種天然的美感。”
    “比如開片，指的是瓷器釉麵有裂紋，這本是一個缺點。但是匠人們掌握開片的規律，開片就成了瓷器獨特的裝飾。”
    “官窯和哥窯用的最多，汝窯也有很多是開片的。”
    “鈞釉的釉層中，有一條條曲線，正是因為鈞釉特別厚，燒製的時候釉層幹裂導致。這叫做‘蚯蚓走泥紋’，是鈞釉的代表特征。”
    “再比如龍泉青瓷，有一種手法叫做跳刀。瓷器上出現劃痕本是缺陷，但是用跳刀的手法讓這些劃痕變得有規律，變成紋路，就是瑕疵之美。”
    “再有就是建窯的釉淚、定窯的芒口、永宣青花的錫斑，成化鬥彩的差紫，都是把瑕疵變成獨特的瓷器之美。”
    秦飛娓娓道來，一旁的林燕和丁香認真地聽著。
    他講得非常的細致。
    貨真價實的大師就是如此，提到相關知識，總能舉一反三。
    林燕頗為感慨，若是能當丁香多和秦飛學一些瓷器的知識，以後也不會被打眼買到假貨。
    丁香喃喃問道：“那老師，郎紅釉瓷，又是什麽瑕疵之美？”
    秦飛看向丁香，笑著解釋道：
    “郎窯的紅釉，最大的特點就是垂釉！”
    “郎窯紅是銅紅，銅的膠體粒子比重大，比其他物體向下流動性大，所以燒製的時候紅色會下沉，不斷地往下堆積。”
    “到最後，瓶底甚至有黑紅的感覺。”
    “上白下黑，其上如初熟的蘋果，其下如牛血的猩紅，同時，還要保證釉麵光滑清澈，不能有釉層堆積，可想而知這有多難。”
    “要達到這種‘脫口垂足郎不流’的效果，非常罕見。”
    “你看這個瓶子的底部，瓶足的位置，這裏的釉稍稍厚一些，但依然很均勻。”
    “這些都是上麵蔓延下來的釉，卻能蔓延的如此自然，實屬難得。”
    聽到秦飛的話，丁香再朝著郎窯紅釉瓷看去，這一次，她的感觸完全不同。
    之前她認為這就是個上色都上不均勻的紅釉瓶，和那些祭紅色釉或者大紅色釉的瓶子沒法比。
    現在再看，她才發現，上白下黑，毫無其他裝飾的郎窯紅，宛如款款而立的明媚少女一般，頗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韻味。
    華夏的傳統文化太過璀璨，藝術領域的審美往往是層層遞進的。
    有些是大家都覺得漂亮，有些則需要一點門檻才能進入。
    但隻要有人引導，就能感受到這些藝術的美。
    “確實啊，我好像懂了一點！聽你這麽一講，這瓷器完全不一樣了！”
    丁香眼神中湧現出一抹欣喜。
    秦飛笑著又道：“這還不是最完美的，最完美的應該是俯瞰的時候有一圈白，但是從側麵看卻沒有白。”
    “也就是把郎紅釉完全印在瓶身上，不留白色空隙。”
    “但是這種程度，幾乎沒有人做到。”
    “畢竟，能燒成功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丁香看著玻璃展櫃裏的郎紅釉瓷，又看向秦飛，認真道：“老師，我相信你能成功！”
    “承你吉言。”秦飛感謝道。
    這時，林燕似乎想到什麽，問道：“秦飛，你準備在哪燒瓷器啊？”
    “我們那個別墅還空著，剛好可以用，老是空著不是辦法，我和老丁都打算把它賣掉了，我們都用不上。”
    聞言，秦飛覺得很湊巧，回應道：“燕兒姐，我本打算在那附近再買一套類似的園林別墅的的，我覺得那個地方的環境很不錯，清幽典雅，適合專心做事。”
    “還想著以後算是鄰居呢！”
    聽到秦飛的話，林燕也覺得有些驚訝。
    “你要買那兒的別墅？我們最近想著掛牌賣掉，不然的話維護的費用、水電費、清理費每個月白白損耗，賣了省事。”
    “我們完全可以談談！”
    兩人一拍即合。
    於是，參觀完展覽之後，秦飛又和林燕討論起買下那處別墅園林的事情。
    對秦飛來說，那個地方環境清幽、景色別致，還有一個高精密的氣窯，簡直就是手藝人最理想的工作環境。
    正好拍賣國禮瓷雙生品之後，他獲得一大筆收入。
    事情出奇的順利。
    兩人都不是糾結蠅頭小利的人，按照市場價格確認交易，很快就起草合同簽訂，秦飛擁有了這處園林別墅。
    雖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但既有仙，又有高山，豈不更美？
    郎紅釉備好，陶泥備好，秦飛便開始在園林別墅中忙碌起來。
    天氣漸冷，許久未見的小雪，也是開始在錦德鎮的上空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