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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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令人憂慮煩躁。
對法提瑪來說,自懂事起清晨便是如此。
畢竟,起床後就和家人一起吃早餐,然後……等待她的便是長時間的苦修,置身於不客氣的無禮視線之中的苦修。
所以醒來一事令人憂慮而痛苦,如果可能的話真想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盡可能的多在床上賴一會兒,是法蒂瑪的日常。
不對——是『曾經』,這已是過去式。
最近不一樣了。
急切地盼望著清晨與拂曉。
「……連我都覺得自己真是太好搞定了……」
法蒂瑪今天也一如既往關掉了即將響起的鬧鍾,然後露出苦笑。
接著她剛下床,就迅速脫掉了睡衣。
瞥了一眼時鍾的指針,正指向五點。
「……時間夠麽……?」
她一邊擔心時間不足一邊脫下夜用胸罩,接著拿起了平時穿的胸罩,她昨晚就在一旁的椅子上準備了替換衣服,而這件胸罩便放在衣服上。
「……」
可是她並沒有將其穿上,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它。
她的胸圍是大於平均值的。
但是,那終究隻是普通範圍之內的大小,並不能將其歸於 “大”。雖然從比較上來看算是大,但從分類上來講,是稱之為普通的微妙的 “大”。
反過來說的話,是既能算作巨乳也能算作貧乳的尺寸。
雖然可能會有相應的煩惱,不過努力的話就能船到橋頭自然直,她想要這樣想。
「……香良洲君是巨乳派?還是貧乳派呢?」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
努力的方向會根據答案而變化——昨天進行的galga女主角選擇測試,本是想做嗜好調查,結果卻被敷衍了過去,因此至今仍未能明確方針。
與其慢吞吞得令人著急,還不如直接去問他。雖然這麽想……
『香良洲君,大胸部和小胸部,你喜歡哪邊?』
『在這之前,先發表下我對不知矜持的女性的看法吧?』
……不行,問不出口。
「好,暫且擱置吧。」
因被想象中的他施以令人打顫級別的冷眼,法蒂瑪便將這個問題束之高閣,重新開始了中斷的更衣。
她所處的立場,本來就沒有從容到可以去精心考慮這種長期的計劃。
她一直過著不願和他人接觸的人生,對她來說儀表隻要不算寒磣,便可稱為滿分了。
所以有很多令人懊悔的事。
「嘛啊……幸虧皮膚沒變粗糙,頭發也沒有受損。」
由於厭惡他人的性情,法蒂瑪算是特別宅家的體質。
多虧了這點所以很少被陽光直照,真是走運。
「無論如何,要弄好頭發。」
鼓起幹勁後,法蒂瑪坐在小緣給她的三麵鏡之前,握緊了梳子。
雖然想置辦一身時尚的衣服,可法蒂瑪首先要學習時裝並且還要有錢才行。
話雖如此,但現在畢竟還是學生,日常中大多都能靠製服糊弄過去。
但是頭發沒有製服可言,學校也沒有規定的發型。
再加上她的頭發是銀色的,在這個淨是日本人的地方,是非常顯眼的顏色。
要把這個最重要的特點打理的幹淨漂亮。
「……啊,領帶歪了……」
她突然注意到領帶歪斜了,便暫且將其解開,然後認真係好。
接著才終於開始梳頭。
舒緩、仔細地梳著。
頭向右傾斜、再向左歪下,將手指伸進裏麵確認是否打結……ok。
將頭發在後腦勺的偏高處紮為一束,然後將手伸向她長年愛用的發夾。
實用且既不討喜又不時尚,是雖具功能之美,卻也相應的土氣至極的東西。
「這個也該換個新的了麽……」
感覺還能繼續用的樣子,而且也舍不得……隻是土氣這點很不好。
她一邊在心中作出決斷,一邊將紮好的頭發適當卷起,並用發卡夾好。
「……唔……」
用鏡子確認之後,法蒂瑪低吟了起來。
從發卡處擠到上方的頭發,既似柳條又似花枝下垂的櫻花,描繪出輕緩的弧線。是讓它翹得更顯眼些呢?還是讓它安靜地躺下呢?
(幸虧頭發算長,方便調整……話說香良洲君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發型呢?)
她一邊如此考慮著,一邊時左時右地變換角度進行檢查。因此頓悟到原來三麵鏡是為了這種情況而存在。
就在這時——
「你這孩子在幹什麽呢……」
「小緣!?」
因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而回頭看去,小緣正滿臉吃驚地站在房間門口。
「起來了的話,就過來幫忙做早飯啊。」
「哎?都已經這個時間了麽?」
她驚訝地看向時鍾,上麵顯示已過了六點。
確實已經這個時間了啊。
「啊啊啊……不知不覺就……明明還什麽都沒做好……」
小緣不可思議地看著垂頭喪氣的法蒂瑪,然後露出了仿佛在說 “哎呀呀”的笑容。
「雖然我不清楚情況,不過你還是先洗下臉吧。」
「……啊……」
致命一擊。
法蒂瑪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隻顧著服裝、頭發之類的,連臉都沒有洗。
◆◇◆◇◆◇◆
洗好臉的法蒂瑪走進廚房時,空也已站在了那裏——不過他站在廚房中並非是什麽稀奇的事。
而是司空見慣的常事。
(……對那副圍裙打扮習以為常這點,令人感覺怪怪的……)
他脫下製服並將領帶塞進了胸口處的口袋中,正站在廚房裏準備早餐。
所以身穿圍裙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他穿著的是帶有飾邊的,非常可愛的圍裙。
而且很合適,不由得感覺很合適。
「早安,法蒂瑪。」
「早上好,香良洲君。」
空也雖然單手拿著菜刀麵向砧板,但還是特意停下手回頭看去。法蒂瑪則一邊係上牛仔布料圍裙的腰帶,一邊朝他回了句招呼。
然後看向他的手邊。
「在做什麽——……」
她啞口無言了。
他手邊放著的是切成一口大小的蘿卜。
如果隻是如此,還不至於無話可說。
這是因為有幾塊蘿卜被切雕成了簡樸的蝴蝶造型。
「……你的女子力可真高啊,香良洲君。」
老早就注意到了,無論是主菜還是味增湯的配料都有被切雕過……不過,本以為這些全都是小緣做的,現在看來,似乎空也也在切雕。
「我認為,做這種事來消磨時間正是男子漢所為。」
空也手法嫻熟地用菜刀根部的刀刃尖端,也就是被叫作刀肩的部分刻著蘿卜,同時大大咧咧地說道。
「有幾個男生會手藝好到能在做菜中打發時間啊……」
而且,不僅是同年男生,就算包括女生在內,也很少會選切雕來打發時間吧。
至少對法蒂瑪來說不存在這種選項。在這之前,她根本就不會切雕。
「總之,今早的菜單是?」
法蒂瑪沒有敗給沮喪的心情,而是扯回了話題。
「昨晚剩下的煮菜、錫紙烤鮭魚、蘿卜味增湯、白米飯。該怎麽說呢……缺少綠色啊。」(注:錫紙烤鮭魚原文 【鮭のホイル焼き】,這詞我沒找到官譯。)
「錫紙裏沒有放蘆筍或西蘭花之類的麽?」
「啊,放了洋蔥。嗯,要再做一道菜嗎?」
「不用了,一大早的,吃不了那麽多。」
盡管看起來是和風,卻加進了不和諧的錫紙燒烤,雖然她對這種早餐中會進入什麽綠色元素很感興趣……但份量已經夠多了,所以法蒂瑪苦笑著說道。
「話說……我穿上圍裙也沒有意義呢。」
「沒有的事,我還要煮蘿卜,所以味增湯的湯汁就拜托你了。之後差不多該溫煮菜了,烤麵包機也要加熱——」
「……香良洲君。你明明都閑到去切雕蘿卜,為什麽還會剩下那麽多活沒幹啊?」
收回前言,他的手法並不高明。
與其說明明還剩下那麽多事沒做,不如說,用蘿卜做味增湯配料之一的話,最先要做的是,在水還未沸騰時就把它扔進去煮。盡管如此,他為何還在悠哉悠哉地精雕細琢呢……說實話,這情況真讓人莫名其妙。
「要說為什麽還剩下那麽多活的話,嗯……我覺得一起做料理的話,會很開心不是麽……」
他移開視線,含糊其詞地吐出此話,令法蒂瑪目瞪口呆。
(香良洲君這種地方……該怎麽說呢……有時候異常可愛……)
像這種台詞,一般是由身為女生的自己來說吧。但由他說出卻也沒什麽問題,不僅如此,反而感覺破壞力更勝一籌。
「……無法否認。」
法蒂瑪害羞地肯定道。
和他一起並肩做飯
小說
雖然有點害羞,但心裏卻歡欣雀躍。
然而與這樣的她相反,空也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
「……普通家庭的廚房裏沒法並排站兩個人啊,老實說,太窄了。」
「……這點也無法否認。」
雖說也有狹窄是好事的見解,但妨礙做飯這點實在是無法接受。
因此法蒂瑪麵露苦笑,同意了他的話。
◆◇◆◇◆◇◆
——對香良洲空也來說,所謂日常僅僅是漫不經心的度日罷了。
既有趣味盎然的瞬間,也有索然無味的瞬間。
既不會對某事傾注熱情,也不會對什麽抱有期待。
雖然並非一切都在預想之內,但也沒什麽令人為之震驚的意外事件。
對他來說,日常就是這種東西,僅僅隻是度過然後積攢之物。
然而——此時,他正坐在教室裏自己的座位上,在心中自言自語。
(原來是這樣啊……日常是願意改變的話就會改變的東西。)
最近有所不同。
既有幹勁又充實。
雖然不舍過去,但同樣地期待著未來。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她在。
——法蒂瑪·克蕾。
嚴格來說是久禮法蒂瑪,但若是她身為空也外婆養女這一身份被傳播開的話,說明起來就會很麻煩,所以一般用那個名字作為通稱。
無論如何,和她在一起很開心……有不會刨根問底這一大前提在,令人很輕鬆。
(相比之下……)
與之相對,空也想起了許多其他的事情,不禁歎了口氣。
(想知道我的過去倒是沒什麽……可為什麽每個家夥都想憐憫我呢……)
雖然他是因擔心外婆的父母的意願而過著獨居生活,但也不僅如此。
他自己也有願意聽從父母意願的理由。
可是對空也來說,要解釋這事實在是太麻煩了。
不,隻是解釋的話倒還好。
問題出在解釋之後。
盡管對他來說這並不是值得在意的事,但所有人都肯定會擅自認為他很可憐。
(真是的……隻是特待生的傳聞消失了而已,這事我本就不打算接受……)
他在中學時曾加入過劍道部。
當時他是名強勁的選手,甚至出現了他會成為特待生的傳言。
但是在中學最後的比賽前,受了如今仍有少許後遺症的傷,便引退了。
特待生的傳聞也理所當然地消失了,不過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接受。
畢竟當時發生了很多事,導致他對劍道心生厭煩。
明明如此,他卻要在心生厭煩的劍道中成為必須有所成就的特待生?別開玩笑了。
盡管毫無虛言……卻不知為何,每個人都斷言他是在逞強。
然後便是憐憫。
真是令人鬱悶。
他離開老家,就是為了和那些明知緣由卻不理解的家夥們斷絕關係,這點大概是成功了。
但是,以高中生的身份過著近似獨居的生活的話,有些人就會胡亂臆測。
結果還是鬱悶。
因此空也很討厭那些刨根問底的外人。
(雖說如此,不過……好像也有例外?)
「空醬,怎麽了?已經放學了哦?」
紅葉便是那個例外,明明這個高中離之前的初中很遠,卻不知為何仍和他在同一學級,甚至沒完沒了地繼續當著班同學,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令人感到好像有命運在。空也聽到他的話,聳了聳肩。
「法蒂瑪好像在打什麽主意,說是讓我消磨會兒時間再回家。」
從中學起便與他是摯友,社團也同樣是劍道部,也就是說他是了解空也情況的人,但並沒有憐憫空也。
將放棄劍道的事告訴他時,他也沒有深究。
真是個難得的朋友。
「嗯……哎?!空醬,你剛才說了什麽?」
「『說是讓我消磨會兒時間再回家』。」
紅葉好像對某些地方很在意,他語氣驚訝地問道。空也則對他的大驚小怪皺起了眉頭。
「不對,再往前一點。」
「再往前點……『因為我退部了』麽?」
「這才不是一點啊。」
紅葉歎了口氣。
哪裏是『再一點』,空也說的已完全是一年前的事了。
紅葉想聽的可不是這種遠古時期的發言,而是空也剛才是如何稱呼她的。
沒有聽錯的話,剛才沒有用見外的姓氏,而是親切地叫了名字……
「我們在交往。」
空也突然對有所察覺的他說出了核心話題。
故意岔開話後又回歸本題,接著又在此之上飛躍而起。
「哎?!真的?」
麵對這種可能會令一般人混亂的講話方式,紅葉卻連困惑都沒有。
不,雖然感到困惑,但並不是因奇襲般的發言,隻是對話的內容感到困惑。
「……真無趣。紅醬,你真是太無趣了。」
麵對一臉不滿地撇著嘴的空也,紅葉攤開雙手搖了搖頭。
「不不不,把水攪混後再猛擊核心這招是空醬的老把戲了啊。差不多該學點新招數了哦。」
紅葉哈哈輕笑了幾聲後,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表情猛地一變。
「你們在交往?!和那個不讓別人靠近的冰係怪誕?!」
「紅醬真是做出了相當有趣的反應啊。」
說出了與剛才完全相反的話的空也,從口袋中拿出了懷表。
因為表把在上方,所以鏈子隨著重力滑下,他將鍾表在手掌上旋轉到正確的方向後,便停止了轉動。
接著握住表身,按下表把旁的開關按鈕將表蓋打開後確認時間——可空也並沒有這麽做,而是一邊用指尖如檢查般撫摸表蓋,一遍思考著。
冰係怪誕,又是一個誇張的叫法啊……不過,還挺適合平時的法蒂瑪。
畢竟,她除了散發出 「別管我」的氣息外,就不知道其他的防禦方法了。
她做不到像空也一樣,通過忽悠或搪塞的把戲來保持適當的距離並拒絕他人。
所以才會被人說像冰一樣,至於怪誕什麽的,可能反而會引起別人的興趣。
「……那個很麻煩吧?」
紅葉問道。
他好像注意到了,懷表無法像手表一樣放在眼前就能馬上看到時間,而是要花些功夫才能看到表盤。
「要說麻煩的話確實麻煩,可一旦習慣的話,便成了令人不舍的麻煩了。」
被打斷了沉思的空色緩緩搖著頭,回到了對話中。
「雖然我覺得沒必要擔心,但還是希望你別把我和法蒂瑪的事告訴別人。還有,我勸你最好不要再問了。」
「當然了,我不會傳播這事的……但為什麽最好不要再問?」
空也的話令紅葉浮現出問號。
前半段話很好明白,就算不是空也,也有很多人討厭這種事,所以一般都能理解。
可後半段話,就算說是因為空也討厭刨根問底,也還是感覺不太對勁。
「什麽啊,這事很簡單——」
他終於打開表蓋確認時間,已經是放學後15分鍾了。
空也好像是判斷已消磨夠時間了,便握緊懷表表蓋並將其關上,同時站起身來,接著他翹起一邊的嘴角冷笑道。
「—— 一旦說起法蒂瑪的魅力,可就沒有止境了啊。」
「唔哇……這是能用裝逼臉說出的話麽……」
紅葉滿臉無語地發著牢騷,突然臉色一變。
他帶著雖是在笑但卻又極為認真的表情說道。
「——空醬看起來真開心啊。」
空也因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麵露茫然。
然後他眨了幾下眼,輕輕點了點頭。
「……是這樣呢。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每一天都很開心啊。」
◆◇◆◇◆◇◆
一旦鬆懈的話,可能就會不由得連蹦帶跳,空也就是邁著這種輕飄飄的步伐,腳步輕快地回到了家中。
空也將鑰匙插進與其說是玄關,不如說是歇業中的咖啡店入口的門中,接著轉動鑰匙。
(那麽,法蒂瑪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呢……)
雖說是理所當然,但回家的路上什麽都沒有。
「可是店裏也不可能有什麽。」
因為這裏也算是久禮的房子,所以法蒂瑪也有鑰匙……但這家咖啡店可是小緣的寶物。
在這家店裏哪怕隻是做了一個惡作劇,小緣都不知會激怒到何種程度,隻是想想這點就感到害怕。
正因如此,空也毫無戒備地走過一如往常的店內,他在櫃台後麵的店與居住區的交界處,也就是台階處,脫掉鞋子進入家中。(注:台階原文是上がり框,指安裝在玄關入口和房間內地板間的橫木,如下圖。)
綜合考慮來看,法蒂瑪估計會在晚飯時出手吧?
「……這樣的話,我為什麽還不得不消磨時間呢……?」
想到自己失去了一次與她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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