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我不是故意隱瞞，我根本沒想到會是他。”
    受傷的異能者和火炮有條不紊地撤離，隻留下一部分繼續蹲守陣地，遠遠地監視那個詭異的外來者的動向。
    登辰不願停下休息，而是打了一管被稱為“回光返照”的興奮劑。一直神遊的陳嵐見他正常地展翅起飛，遂組織起語言，用風係異能追上並行，在周圍無人時快速開口解釋。
    在登辰讓她閉嘴之前，她拋出更加重要的信息：
    “方舟的大陣有兩個‘核’，他是其中之一！我一直以為他根本離不開方舟範圍，誰知道就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任務……！”
    登辰側頭定定地看著陳嵐的眼睛，他身上濃鬱的血氣和本身的氣勢一齊壓向被審視的對象。但陳嵐心中慌亂，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不滿。
    他旋即止住了這種行為。
    “如果不是剛才打了一場，我會覺得你在編故事。”登辰沉吟半晌，話題跳躍到別人身上，“水博士是不是也知道？”
    “是的。”陳嵐點頭，水博士是與她一同投靠登辰的腦異能者。
    “可惜了，”登辰拍打了一陣翅膀，掠過亂流，又提了一個新的名字，“他和白子關係怎麽樣？”
    陳嵐不奇怪登辰猜到解悉身上，但她不知如何回答。
    五年前，尚且年幼的小朋友們關係自然不會壞到哪去，可看對方現在穿著教師製服的樣子，在學校待這幾天八成也見過解悉了，丟給她的第一句話卻是“我還以為當年跟著父親的人都已經被害了”。
    他對解悉的態度，未必是對其他人的態度。
    ……
    “阿嚏！”
    遠在家中的解悉打了好幾個噴嚏，他關掉水龍頭，抓起毛巾擦了擦身。
    “突然覺得有點冷啊。不知道芭比那床被子夠不夠厚，要是感冒了還得去拿藥。”
    把仍然滴著水的長發盤在腦後，解悉套上浴袍，下到一樓。他站在某扇門前，看了看時間，又注意了一下門縫沒有透出燈光，便輕輕推門而入。
    房內窗簾全部拉開，明亮冰冷的月光大片大片地投在地上。顏色鮮豔的玩偶隻剩下明暗二色，精美的蕾絲和輕紗失去了細節，圓形的蛋糕狀小床邊垂下來兩條纖細的腿，正在有節奏地搖晃。
    “怎麽了？”
    不知為何還沒睡下的少女轉過身，然後踩著柔軟的地毯站了起來。她的身形在黑暗中朦朦朧朧，卷曲的長發披散如幽靈，走動時一瘸一拐，周身仿佛帶著怨氣。
    解悉打開燈，溫暖的淡黃色燈光洗掉了月光帶來的詭異氛圍，房間變回了可愛少女的夢幻小窩。他摸了摸少女的腦袋，細軟的金發蓬鬆且豐厚，在燈光下映出營養良好的光澤。
    “你覺得冷嗎？”
    “不冷！”金發少女抓住解悉的手，露出擔憂的神色，“你們的老師回方舟了，下半年課程怎麽辦？”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啊，沒事的，新老師今天來了，而且是個很認真靠譜的老師。”
    金發少女斜睥了他一眼：“不可能，被丟到這裏的人怎麽可能會這麽好，你別撒謊，我是認真在問你。”
    她的語氣難掩焦躁，解悉搖搖頭，拖了把椅子過來讓少女先坐著。
    “解悉，我真的好害怕，如果你考不上的話，我還能找誰幫我……”金發少女坐了下來，可仍然不怎麽安心，緊緊絞著手指，“我想回家，我好想爸爸媽媽……”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變得悶悶的，最終哭了出來。
    上次她這麽哭，是在等解悉的模擬考成績時。除了跟著通過考試的人一起離開之外，她根本沒法回去家鄉了。
    解悉坐在地上，除了遞過去一卷紙之外沒有其他動作，冷眼看著獨自抹淚的金發少女。他莫名想起新老師突然的擁抱和那句“隻剩下我們了”，暗自覺得這二者的眼淚好像有那麽一點點共通之處。
    “你聽說過西伯學院嗎？”等金發少女哭得差不多之後，解悉才開口詢問。
    金發少女自稱是方舟人，而且地位不低，父親是什麽電力公司的老總，母親是金融公司的高管。解悉最初對此並不全信，但少女隨後為了報答，拚命督促他上學參加考試，且知無不言地為他講解這個考試背後的種種門道，透露出的大量信息打消了他的部分懷疑。
    至少他願意相信，這個少女的家庭在方舟屬於有見識且有門道的那種家庭——隻是為何這樣的大小姐，會淪落到海峽對麵西區肮髒混亂的妓院裏？
    “西伯學院？”少女睜大眼睛，隨後咬住大拇指，開始磨牙，“我想想，我想想……確實在哪聽過……”
    咯啦、咯啦。極其安靜的房間裏，牙齒在指甲上磨蹭的聲音相當清晰。
    少女鬆開手指，用帶著些驚慌的眼神看向解悉：“那是和能源部直接對接的學院，涉及和學院合作的全是保密項目！你……你又是從哪聽說西伯學院這個詞的？”
    解悉的腦中也掀起思維風暴。
    可以看出，西伯學院相當重要，裏麵的人會被丟到西區當老師這件事，金發少女根本不敢相信，還求證一般地再次確認。
    就在昨天，登辰說方舟給不出物資、發不出錢，開始大膽地“拔釘子”；差不多的時間，重要的人才也被丟了出來，而且還是個異能者；再加上被莫名綁架倒賣到西區的高管子女……解悉倒吸一口氣，猜測方舟裏是不是正在將經曆什麽風波。
    “老師說的。那是一個很年輕的老師，名叫星輝，長得很特別，銀發綠眼，不太像人。”解悉不再藏私，把目前知道的信息都說出來了，除了異能者相關的事。
    少女猛地站起，椅子都被帶到一邊。
    “星輝……我隻知道西伯學院肯定有個叫星陣的，我翻過爸爸的合同。星這個姓這麽少，他們一定有聯係！”
    “不要亂猜嚇唬自己了，你還是先睡下吧，我可以幫你再去問問。”眼見著金發少女又開始啃手指，解悉戳了戳她緊皺的眉頭，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你如果睡不好的話，我也會很慌。”
    “要我把你抱去床上嗎？”
    如果是其他人——無論男女——這麽和金發少女說話，她一定會害怕得發抖；但和解悉相處數年，她早已清楚地了解到解悉對那種事情發自內心的厭惡、反胃，和隱藏得極好的野心。
    她在解悉麵前不用擔心曾經的噩夢重現，因為她在他眼中根本不是女人，價值也遠遠大於一具身體，是通往他另一種未來的鑰匙。
    “可是我怎麽睡得著啊……”
    她隻是這麽咕噥了一句，乖乖地被解悉抱著，回到柔軟的床褥裏。
    這一夜，許多人都無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