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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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種世衡的帶領下,一行人走進了還在修建著的這清澗城。與其說這裏是一個城池,還不如就說這裏是一個大型的軍事要塞,不過在這裏的城池之中,應該有著的街道商店等一應俱全。在這裏生活的都是周圍村鎮裏麵的村民,不過在他們搬到這清澗城中居住時,就已經是要重新做一些營生來謀取活路了。他們有的人會在城裏開酒樓飯館,以來招待在此駐守的兵士。
但是在在這個城池裏麵真正的大部分人口是來自於戍守城池的士兵。這些士兵雖然數量不多,但是怎奈何當他們得知自己築城之後,城裏空無一人,頓時士兵們便把自己的家人給接到了這城中來。
本來這麽做範仲淹還是持反對意見的,要是在這個時候城池被攻破的話,西夏人一旦屠城,那麽整個清澗城都將會變成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但是種世衡卻在此時對著範仲淹說道,倘若是將整個戍城的兵士家眷全部接到清澗城來,那樣就可以在清澗城組成一個堅固的堡壘。
兵士的子女還可以繼續參加這父輩的戍城,那樣清澗城就會被打造成大宋第一鐵城。到時候就算是敵人以不要命的勇氣衝上這清澗城,守城的士兵知道城裏就是自己的家眷,那樣全軍的鬥誌都將被激發,到時候清澗城被攻陷的概率將會大大的降低。
正是由於種世衡的這一種隻置於死地後生的做法,讓範仲淹覺得這可以在這清澗城一試。隨即便在西北邊軍當中招募願意前往這清澗城駐守的士兵,原本範仲淹的計劃是招到一萬人的士兵就足夠了。這樣到了最後還可以留下一萬的人作為西北邊軍的總預備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當時就足足招起了兩萬多人。
原來這些士卒想的確是,自己和家人在一起,那樣這城裏才是最安全的,一般的士卒都是這西北邊塞的各村各鎮裏麵招募來的,當家人還在留到家裏的時候,自己卻在這清澗城中,多多少少會放心不下家人。但是一旦在這清澗城中,這裏駐守的人是自己,那樣在自己的家裏才會有著安全感。
這一下清澗城裏的人口暴漲,現在城中已經七萬多人,其中兩萬多的人是駐守在這清澗城的部隊,其餘的人便是這衛卒們的家屬了。
夏竦和種世衡走在這清澗城的大街上麵,看著街麵上的熙熙攘攘,好一副繁華的模樣。
“這我原本以為在這延州見到的就是這邊塞的繁華,沒想到後來這範希文多次封鎖了延州以後,還可以在這裏看見這繁華的景象。著實是令人大為震撼啊。”夏竦對著與行者說道。
“這景象真的很是繁華,現在這裏的人員,城裏的義學,醫館也已經全部配套齊全了。現在呀就等著這城邊上的最後一段城牆了。隻要將那一段城牆修好,那樣這裏才算是真正的可以發揮出它的巨大作用了。”種世衡興奮的向著夏竦介紹到。
“嗯,我看已經不錯了,種大人,這裏的城中有沒有主政的官員?”夏竦話鋒隻轉,向著種世衡問道。
“啟稟大人,這到現在還沒有。”種世衡心想,現在朝廷恐怕又要派上一個文官來此主政吧。
“我看令郎種諤能力比較強,而且肚子裏還有著一點的墨水,不如就讓他在這清澗城裏主政吧,種老將軍隻好一心管理訓練好自己的兵士就可以了。”夏竦對著種世衡說道。
“承蒙大人抬愛。”種世衡說道。
隨後這夏竦便帶著眾人在這清澗城裏轉了一轉,要說這清澗城,還真的是讓幾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就在中午的時候,其餘人等到達別的地方去吃飯的時候,狄青獨自一人來到了這還沒有完工的城牆之上,雖然現在的西北風刮得不是很冷,但是這西北邊塞,在陽春三月,依舊可以感受到老天爺的寒意。
狄青獨自眺望著遠方,在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中冥冥想到了種衛。聽說種世衡將種衛的骨灰從延州帶到這清澗城,隨後種衛的骨灰就被撒在了這清澗城,現在已經是陽春三月。天氣剛剛變暖,在這個時候,世界是最漂亮的,希望種衛能夠看到這美麗的春天。
這時身後突然來到的一個人打斷了狄青的思緒。
發現來人是種諤,狄青看著他說道:“聽說你被任命在這清澗城主政一方了嗎?”
“隻是夏樞相的提議。狄大哥,和西夏人交手為什麽現在我會感覺到一絲害怕了,原來是沒有這種感覺的。”種諤對著狄青講到。
“這種感覺是不是來自於失去家人兄弟的哪一種痛苦,種老將軍和你們兄弟幾人都在這西北前線,有著這種心情我能夠理解,畢竟我也是剛剛失去了兄弟的人。”狄青對著種諤說道。
“狄大哥,這些我們所能看見的,是不是都會在以後所能看見這戰爭的殘酷,至親的分離。我們這樣做的意義在最後到底會是什麽?”種諤問向狄青。
“你是天禧元年生的人,比我略小幾歲,你的能力或許不小於你的幾個哥哥,就連種衛的能力或許在未來都沒有你的強,現在雖然隻有二十四歲,希望日後你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所有實力,在這宋夏戰場上綻放自己的光芒,二十年,三十年後,你已經四五十歲,到時候我相信或許你就是這一片大地上麵的最為耀眼的那一顆星芒。”狄青將自己的手搭在種諤的肩上說道。
種諤從狄青的這話語當中也聽出了自己或許在以後的道路,對著狄青說道:“狄大哥,在漢代,相傳冠軍侯霍去病二十二歲封狼居胥,然而現在我已有二十四歲,但是那一句老驥伏櫪,誌在千裏說的不錯,我看啊,就算是我再老上幾歲,也還是可以再這天下殺敵報國的。”
“我看你還是一個小屁孩,怎麽就談起自己老來了?我呀,現在看你就像是一個小屁孩。”狄青說道。
二人相談歡笑的聲音不一會兒便在這清澗城的城門樓上相互飄蕩。
這時遠在百裏之外的延州防線前線的中樞堡壘——金明寨。
這裏的地形是十分的重要,在第一次李元昊大舉進犯延州的時候,就是以金明寨為突破口的,當時打的宋軍根本就喪失了基本的反擊能力。
在範仲淹上任陝西四路經略安撫招討副使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建立起這金明寨。現在重建的金明寨比原來更大了,而且駐守的士兵也比原來更多了,一共有著七千餘人的士兵駐守在這裏,構成了防禦西夏的第一道屏障,這裏的戰略地位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不言而喻的重要,若非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範仲淹說過這金明寨是不可以放棄的。現在這時候,韓琦馬上就要回京了,現在範仲淹與他來此處的寓意就是要將這情況訴說與朝堂,看最後能否可以在這金明寨也築起一座城池。
韓琦和範仲淹身著一身盔甲,頭戴甲胄,可以看出這金明寨可比那清澗城危險多了。
就在剛剛踏入金明寨的一瞬間,韓琦便覺著這裏的兵卒似乎要比普通的西北邊軍要健碩一些,韓琦跟著範仲淹走進這金明寨的大營之中,數名將領在哪裏做的是戰爭模擬。一兩個人來指揮著西夏軍隊進攻宋軍防線,宋軍則是專門注重於防守。
看著在沙盤上演示的雙方,韓琦和範仲淹也隻是在一旁看看。
“韓大人啊,或許你不知道。現在這戰場已經不是多年以前可以比擬的了,在唐朝的時候,我華夏威加海內,但是當時的軍士作戰依靠於兵精將猛,謀略在當時也是很重要的。但是真正決定其作戰能力的依舊是人的因素,當時唐朝有著強大的步兵,悍刀兵,長矛兵,弓弩手等等複雜的兵種,在經曆了安史之亂之後,唐朝的那一種睥睨天下的豪情壯誌立馬就所剩無幾了,以至於後來,沒有能力平定這四處的藩鎮割據。泱泱大國,一盤散沙。我太祖皇帝在看到了這糟糕的情況之後,就立誌於讓我大宋避免這藩鎮割據,也就造成了今天的文盛武弱。”範仲淹對著韓琦說道。
“範大人是想說什麽?”韓琦不解的問道。
“韓大人,這次回京,請你將這些模擬對戰的情況報表替我交給朝廷,這是這裏的參軍們所做的一些模擬情況。一共有著數百種的情況,是我們同西夏交戰的結果,最後的結果是每一百次交戰,這西夏人的勝率達到了百分之八十,而我大宋隻有百分之二十。”範仲淹說著來到這帳篷裏的一個櫃子麵前,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木頭匣子,裏麵裝滿了慢慢的劄子。
“範大人,這。希文啊,這些若是被我帶去,你,”韓琦結結巴巴的像是有什麽說不出一樣。
“你呀,就不用擔心了。你的這個官職才是不可以因為這一件事情把他給弄丟了,現在無論是誰來接替你的這個陝西四路經略副使,都會是一潭死水。我在這幾個月已經向皇上秉明,與我交好的數名正直的官員,都將調任到這陝西四路,到時候我在開展下一步,倘若時間趕得及的話,我會成功的將我的邊策給推行下去。”範仲淹對著韓琦說道。
“在下一定竭力相助。”韓琦對著範仲淹一拜。
“在十餘年前,我當時知開封府,呂夷簡呂相在朝堂之上結黨營私,廣設網絡。我曾經與著他們對峙過一次,現在西夏的戰局,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真正的背後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他們。”範仲淹說道。
“他們,大人指的是?”韓琦不解的問道。
“一些腐敗的庸才,正是這些人才拖垮了大宋。我總結了就是三冗,冗員,冗兵,冗費。這個問題我也希望稚圭也能替我跟皇上當麵陳述。這西夏再在西北怎麽亂,終究隻有這麽大的體量,根本掀不起什麽風雲來。然而這大宋內部的問題倘若一天我們不去解決,就會像這爛了的傷口,慢慢的朝著周圍擴散,最後活活的將這個朝廷給拖入深淵的。”範仲淹對著韓琦說道。
“我知道了,希文現在這金明寨我們還是去看看吧。”韓琦對著範仲淹說道。
二人出門,在這金明寨中走著,現在天色漸暗,看得出來。這不遠處已經在電閃雷鳴了,看來這是暴風雨馬上就要光臨這金明寨了呀,山雨欲來風滿樓。
看著越來越近的暴風雨,韓琦向著周圍駐守營寨的士兵說道:“你們注意一下,千萬不能在雨天放鬆警惕,要是這西夏人和這大雨一起來的話,我們就會大意了啊。所以你們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持警惕。”
韓琦跟著範仲淹走上金明寨寨門的門樓裏麵,這金明寨更像是一個關卡。用石頭砌起來的城牆隻有兩丈的長度,雖然不是很長,其中有著一個小小的城門,僅僅能夠容納一輛馬車通過其寬度。在金明寨以外就是一望無際荒涼的土地,在金明寨的山穀之中,兩旁是莽莽大山,隻剩下中間的這一條羊場小道可以供人通行以外,周圍再無他路。所以這金明寨的戰略位置才這麽的重要,李元昊無論說什麽也要拿下這金明寨,有這裏在,真的可謂是延州無憂啊。
看著遠方的大雨越來越近,韓琦和範仲淹站在這城門樓上,看著越來越近的大雨。就像是西夏的千軍萬馬在衝擊著他二人苦苦支撐的防線一樣。
韓琦向著範仲淹問道:“希文,你剛剛所說,就你認為,我大宋的將士與哪大唐的士兵可否有著一較高下的實力。”
“看你這個問題問的,我都有著一些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就是啊在我看來這大唐的士兵之所以可以在當時橫掃天下,以當時的環境有著極大的關係,首先這大唐與我大宋立朝的時候的情況就是不一樣的情況,在唐朝的時候。他們比較完整的繼承了隋朝留下來的巨大遺產,然而我大宋,卻是在一眾天下諸侯中成長起來的,最後太祖太宗極盡全力才將原本破敗不堪的中原整合在一起。原本很多就是我大宋的領土到現在還在被遼國,被西夏占領著。所以說,你這要是拿來比,就完完全全沒有可比性嘛。”範仲淹說道。
剛剛說罷,這大雨就下在了兩人的眼前。看著就在眼前的大雨,韓琦對著範仲淹笑道。
“這大雨就像是西夏的危害,我們現在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範仲淹則是無奈的一笑。
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裏,在那寬大的紫宸殿之中。趙禎看著遼國送來的國書,看到一半的時候,才想起來今天這國書遞的莫名其妙,他們要我大宋增加歲幣可以理解,但是他們又要同時與著西夏聯姻。這下不就自己的處境略顯尷尬了嗎?西夏人要是在此時和那契丹走的太近對於自己來說隻有弊端,沒有好處。
下了早朝之後,晏殊又在哪湖心亭之中等待著趙禎。
“先生剛剛在朝會之時,為何一言不發?”趙禎對著晏殊說道。
“皇上抬舉在下了,這根本就沒有什麽好說的,我自然也就沒有說了,今天的這情況又不是現在我們才料到的。”晏殊心平氣和的說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要如何去辦呢?”趙禎不解的問向了晏殊。
“就派小婿富弼出使遼國吧,讓他和遼國人談一談這雙方的籌碼,畢竟現在西夏是遼國人的一張牌,我們要做的是如何將這張牌變成殺對手的一把刀。”晏殊說道,“這李元昊的性格就連依附於我們他都要謀反,如果讓他依附於同樣是胡狄的契丹人,他會心甘情願嗎?陛下,我知道現在我要怎麽去做。”
“這事還是有勞先生了,這朝中的人員就任由先生調選吧。”趙禎對著晏殊說道。
“對了,不日韓琦便會回京,到時候我要聽一聽他對這西北戰局前次失敗的看法,聽說要不是夏樞相去得早,他和範仲淹都得交代在哪裏。”趙禎一說到前次的好水川之戰,心中就會時常憤憤不平,這明明是自己占了優勢,沒想到這到了最後卻還是李元昊贏得了戰爭。
“陛下,這李元昊是慘勝,他們西夏的損耗比我們大宋大得多,還望陛下對於這一件事情還是不要耿耿於懷了。”晏殊勸諫著趙禎。
“還望先生多勞。”
——
康定二年,韓琦帶著在好水川之戰中陣亡的將領遺體回到大宋,在這城門之外,許許多多的家屬已經跪倒在地,有的甚至是出城十裏相迎。
韓琦麵帶愧疚的向著每一個家屬安撫,現在這情況,畢竟也是誰也不想看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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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中,韓琦對著趙禎說道自己在西北一年多的收獲與感悟,自己頗為有感,尤其是對範仲淹的在邊境上安民的各種策略。
趙禎也聽得頗為興致勃勃,看來這範仲淹不僅有著那為政一方,造福一方的本領,還有著縱橫捭闔,帷幄千裏的能力啊。
聽得韓琦說著範仲淹的騎射能力出眾,年近花甲,卻可在這馬上射殺數名的西夏騎兵,這不愧為大將風範啊。
在韓琦繪聲繪色的演說下,趙禎也下定了決心,在西北前線全麵推廣範仲淹治理延州的方式。並要求各路的轉運使全部將範仲淹的這一套方法給記錄下來,以便以後在不時之需還能找到這樣的應對方法。
在眾位朝臣退出皇上的禦書房之後,隻剩下韓琦在這大殿之中,兩人坐著四目相對。不知過了一會兒,趙禎還是開口道:“你這家夥,差點把小命給丟在了西北,真是不讓人省心啊,以後就不要去這西北前線了。”
“皇上,這我覺著我還是要回去啊,若現在西北沒有了我,範仲淹將會少了一條臂膀。還望皇上批準。”韓琦對著趙禎說道。
“我在年前比準了夏竦的反擊計劃,照著那一份計劃本來應該是萬無一失,但是我們還是打了敗仗,這背後的原因,你就沒有去探尋一下嗎?”趙禎對著韓琦說道。
“皇上,我們在戰前對西夏的實力嚴重預估失誤,當時據情報來說,西夏的兵力最多隻有八萬,我帶去十萬大軍,本來想靠兵力優勢取得勝利,可是誰知這既然西夏會有十五六萬的軍隊,這誰能料到啊?”韓琦對著趙禎說道,“這並不是我打了敗仗的借口,還望陛下懲罰。”
“前幾日已經將旨意傳與你們了,你自己看吧。”趙禎說道,“西北現在還離不開你,我現在將這西北四路的經略使分開來布置,希望的就是現在隻要像現在一樣,隻要在哪裏防守就可以了,現在進軍滅了那西夏對於我來說,或許可以將這西夏給滅了,但是我所付出的代價或許會太大了。還有一個遼國在北方虎視眈眈,他們一心想要衝進中原,這時候不能讓他們占了便宜。希望韓卿還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皇上,我現在……”韓琦剛想說什麽便被趙禎打斷。
“你今天早上還是留在皇宮裏麵吃一頓飯吧,現在就什麽也不要做了,就陪朕出去釣一釣這太液池裏的魚吧,現在的這魚,味道可比原來的鮮美多了,今早就你下廚去吧。”趙禎對著韓琦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