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五章『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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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隔天──克羅洛在克羅德宅邸中自己的房間醒來。昨晚似乎不小心喝太多了,回到宅邸以前的記憶很模糊。雖然他還記得曾和蒂莉雅跳舞的事。
不過,既然像這樣平安地在床上醒來,就不需要在意記憶吧。
「渾身黏答答的,但準備洗澡水要花時間……」
就在克羅洛考慮再睡一覺時,他發覺棉被是隆起的。他感覺自己昨晚是一個人睡的,但也許不小心帶了某人上床。是蕾拉嗎?艾琳娜嗎?還是菲伊呢?也有可能是麥拉。隆起的部分動了起來──
「噗哈!棉被裏麵好悶熱。」
「裏約!」
「是我沒錯。」
克羅洛喊出名字,裏約低下頭遮住胸部。表情慵懶。簡直就像一夜溫存之後──不,現在下結論還太早了。他也有可能隻是拿克羅洛的反應尋開心。必須確認事實才行。
「裏、裏約,昨、昨昨、昨晚──」
「是最棒的一晚喔。」
裏約陶醉地吐氣,克羅洛捂住了臉。自己竟然酒後亂性了。偏偏還是和男人做。
不不不,盡管不小心逾越了界線,但應該能設法挽回。
不是當下麵的就不要緊。能恢複平常的自己。應該沒錯。
「關、關於昨、昨晚……」
「昨晚怎麽了嗎?你希望小弟說明我們如何相愛嗎?」
「如、如如、如果可以的話……」
克羅洛做好心理準備如此說完後,裏約輕輕噗哧笑了出來。
「哈哈哈,你不必那麽擔心。昨晚什麽事都沒發生。」
「真的嗎?」
「你一臉那麽開心,會讓小弟很傷心耶。但真的什麽事都沒發生。」
「你敢向神發誓嗎?說謊會全家下地獄喔?」
「克羅洛講話像小孩子一樣呢。雖然小弟不在乎全家下地獄啦。」
裏約深深歎氣。
「好。小弟我向神發誓,昨晚沒有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
「太好了。」
克羅洛鬆了一口氣。雖然對裏約很抱歉,但克羅洛想珍惜自己的性癖。
「接下來才要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
「──!」
裏約的眼眸發出妖異的光輝。跟某天看到的蕾拉的眼眸很像。那是捕食者的眼神。克羅洛作勢逃走,但他不知不覺間被壓製住,落得必須仰望裏約的境地。這時克羅洛發覺某件事。裏約的胸部有微微的隆起。克羅洛懷著裏約或許是女人的期待往下看,發現了隻存在於男人的器官。
「嗬嗬,看仔細了。」
「──!」
裏約擺出高跪姿勢,露出克羅洛不存在的──女性特有的器官。
雌雄同體這個詞掠過腦海。
「驚訝嗎?」
「雖然相當驚訝,但那個傷是?」
克羅洛注視著裏約的胸部。那裏有很深的傷痕。
「那是小弟試圖自己削掉時的傷。雖然醒來之後人在床上。」
「下麵也是?」
「那當然。」
克羅洛凝視裏約的下半身。光看就不禁縮了起來。
「克羅洛好像不是很驚訝?」
「驚訝歸驚訝……」
克羅洛欲言又止。這個世界連精靈、矮人、獸人、爬蟲人都有,該驚訝雌雄同體的什麽才好?老實說,他搞不懂驚訝的點在哪裏。
「如果小弟我的父母也像克羅洛一樣神經大條,就不必幹這種事了。」
「那是什麽意思?」
「因為克羅洛是新貴族。喔,這並不是瞧不起你喔。」
「我明白。」
「昨晚也說過,很多舊貴族信奉掌管秩序的純白之神。小弟家也不例外。話說,克羅洛對於掌管秩序的純白之神的教義知道多少呢?」
「我隻知道祂是一板一眼的神。」
印象中艾琳娜說過,自己信奉掌管秩序的純白之神,所以不能發生婚前性行為。雖然不曉得是真是假──
「像小弟這樣的人也會被視為脫離秩序的存在。跟混血精靈一樣。」
「這種神還真過分。」
克羅洛板起臉。他認為那些人才更需要神吧。
「還有其他問題嗎?」
「為什麽想和我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
「小弟認為,找混血精靈當情婦的你會願意接受小弟。僅僅一晚,預感就成了確信。所以,拜托接受小弟吧。」
「假如我拒絕呢?」
隻見裏約舔拭上唇。光是那樣就有種獵奇的感覺。克羅洛隻有不好的預感。
「要說明後果,就必須說明小弟的第一段與第二段戀情。喔,希望克羅洛不要誤會,小弟不曾迎入男性,也不曾獲得女性接納。」
「拒絕的人後來怎樣了?」
「哦呀,小弟說過被拒絕了嗎?」
「裏約不是說自己是處女嗎?」
「處女嗎?總覺得很害羞呢。」
裏約雙頰飛紅地說道。
「我再問一次,拒絕的對象後來怎樣了?」
「第一次告白的對象是老家的長工,他可憐地成為猛獸的飼料。第二個是小弟當上近衛騎士時的同期。他在決鬥之後光榮受死。雖然決鬥對象是小弟就是了。碎屍萬段的時候……」
「碎屍萬段的時候?」
「說起來很害臊,小弟高潮了。」
克羅洛像鸚鵡一樣低聲複述,裏約便害羞地告白。真是糟糕的告白。
如果可以的話真不想聽。倘若記憶可以刪除的話真想刪掉。
「沒有選擇的餘地!」
「隻要決鬥獲勝就沒問題了吧。」
「最好是贏得過近衛騎士團團長啦!」
「克羅洛接受混血精靈卻不肯接受小弟嗎?」
克羅洛如此吐嘈,裏約便一臉哀傷。克羅洛覺得裏約好像迷路的孩子。
「為了克羅洛,小弟什麽都願意做喔。可以開方便門安排克羅洛進近衛騎士團,就算讓出團長寶座也無所謂。小弟願意當情婦之一就好,拜托你接受小弟吧。」
好可怕──克羅洛看著懇求的裏約,同時這麽感覺。自己遭到拒絕就殺死對方的做法實在太恐怖了。但是,才剛認識克羅洛就想要奉獻一切的心態更加可怕。為什麽裏約會變成這個樣子?不,原因很明顯。因為至今沒有任何人──甚至連家人都不接納裏約,才會變成這樣。
「如何?」
「我不會想要進近衛騎士團,對團長寶座也沒興趣。」
「為什麽!近衛騎士團是精英!團長寶座應該是身為新貴族的克羅洛求之不得的地位才對!克羅洛就那麽……就那麽討厭接受小弟嗎?」
「昨晚也說過,我們不能從朋友當起嗎?」
克羅洛心想「我真是笨蛋」,想要保命就隻能答應裏約的條件。
然而自己卻不想背叛朋友──不想背叛可憐的女孩子。
「難道克羅洛以為小弟不是認真的?」
「不是那樣的!」
「那麽,就讓你瞧瞧小弟的真心。專司流轉的翠綠之神啊。」
裏約朝天花板豎起食指,綠色的光以食指為中心形成漩渦。
「要上了喔?」
「──!」
克羅洛繃緊身體。綠色的光分裂開來,通過胸膛上方。產生既不像癢、也不像痛的感覺。他看向自己的胸膛,發現血滲了出來。裏約用手指沾滿了血,表情恍惚地把手指含進嘴裏。畫麵相當性感,反而倍感恐怖。
「你明白小弟的真心了嗎?」
「好痛!現在才漸漸痛起來!」
「哦呀,那真是抱歉了。」
裏約俯下身體,覆在克羅洛身上,伸出舌頭舔拭著血。那模樣淫靡至極。
半晌之後,裏約挺起上半身。他的胯下精神飽滿。
雖然,克羅洛也一樣──
「答案確定了嗎?」
「嗯,我漸漸覺得接受裏約也行了。」
「真的嗎?不對,克羅洛你說謊!如果你打算接受小弟,應該從一開始就會接受才對!」
裏約開心地提高聲調,但立刻搖頭否定。
「你的真心話是什麽?」
「在這種狀態接受裏約,感覺像是為了自保,真討厭啊~但是……」
「但是?」
「似乎跟離開哈謝爾後就一直禁欲也有關係,裏約的外表看起來隻像女孩子。所以我覺得沒差了。」
克羅洛一笑,裏約便嚇了一跳地繃緊身體。
「喝啊!」
「呀!」
克羅洛爬了起來,裏約便倒在床上。她扭過身去,作勢爬著逃走。
裏約恐怕陷入了恐慌。明明她若認真起來,應該能夠秒殺克羅洛。
「休想逃!」
「不要!」
克羅洛抓住裏約的腳踝拉向自己後,裏約發出可愛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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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
克羅洛就這麽把裏約拉近自己,彎身覆在她身上。裏約又再度繃緊了身體。
「啊,硬硬的。」
「我說過吧?妳看起來隻像女孩子。」
「怎、怎麽會,居然這麽輕易就……小弟的人生究竟算什麽?」
「不好意思在裏約茫然若失時說這種話,但妳可以接受吧?」
「可以?等、等一下啊!小弟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好痛!」
裏約突然掙紮起來。就在這時,她的手肘撞到克羅洛,克羅洛痛得放鬆力道。裏約趁機匍匐前進逃走,但克羅洛再度抓住裏約的腳踝拉向自己。
「居然逃走,真是壞孩子!壞、壞、壞孩子就要,處、處罰!」
「不要!我要被侵犯了!」
裏約發出可愛的尖叫,隨後,門伴隨喀嚓的一聲打開了。開門的人是蕾拉。她背後站著麥拉。鐺鋃鐺鏔的聲音響起。蕾拉拿著的臉盆掉了下來。緊接著是難堪的沉默降臨。
「不是的。蕾拉,我們談一談。」
「因、因為我顧著上女仆課程,害老爺投奔男色了!」
蕾拉悲痛的聲音,響徹了克洛佛德宅邸。
※
「嗚嗚,嘴裏都是鐵鏽味。」
克羅洛在與養父的親子對話──自由對打練習結束後,因為滿嘴血味而臭著一張臉坐在地上。
養父雖然看似不在意克羅洛與裏約共度一晚,但克羅洛繞到背後的下一瞬間,養父就大喊「別以為你能插我的屁股!」,使出裏拳直搗而來。
視線範圍冷不防蒙上陰影。克羅洛抬頭一看,裏約麵帶笑容,俯視著克羅洛。
裏約身上穿的不是禮服,而是克羅洛的便服。她的胸部果然有點料。
「要不要小弟來治愈你呢?」
「我覺得我會挨養父揍跟裏約也有關係喔?」
「你這是強詞奪理。」
裏約可愛地鼓起腮幫子,在克羅洛旁邊坐下。
「真要說起來,是克羅洛想要侵犯抗拒的小弟吧。」
「隻聽那部分會覺得裏約是受害者呢。」
「小弟就是受害者啊。雖然小弟認為克羅洛也有斟酌情狀的餘地啦。」
裏約輕輕聳肩,隨後,叩的一聲響起。克羅洛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養父與菲伊正在交手。兩人的武器都是普通的木劍。養父使出勢如怒濤的攻擊,菲伊一邊閃躲攻擊一邊伺機試圖鑽進懷裏。
但是,養父似乎發覺菲伊的意圖,輕揮木劍牽製。雖然說輕,但得天獨厚的強壯身軀使出的一擊,三兩下就會粉碎骨頭。當然,也要看養父願意手下留情到什麽程度──
「克羅洛的部下動作不錯呢。」
裏約佩服地低語。老實說,在克羅洛眼中菲伊隻是難以進攻,但近衛騎士團團長的見解似乎不一樣。
「她穿著白色軍服,原本所屬哪裏呢?」
「第十二近衛騎士團。隻是據說她一直在負責打雜啦。」
「在皮斯凱伯爵那邊嗎?」
裏約歎著氣說道。
「那個人很糟嗎?」
「唔嗯~雖然自保的傾向很強烈、好惡明顯,但還算有能力,並不是那麽糟的人。」
「雖然不覺得他是好人?」
「因為是個人的感想嘛。」
裏約發出輕笑,視線轉回養父與菲伊之戰。兩人跟先前一樣對打。養父發動勢如怒濤的攻擊,菲伊則是設法鑽進懷裏遭到牽製。他們不斷重複這樣的一來一往,缺乏變化到令人覺得他們或許會就此打到天黑。
「克羅洛的部下有什麽意圖呢?」
「她在尋找使用神威術的機會吧?」
克羅洛眯起眼睛。菲伊的身體沒冒出黑色霧靄。
「大概是吧。但差不多要出招了吧?」
「啊!」
克羅洛不自覺叫出聲。養父揮出劍以後,菲伊頓時加速。她身上冒出黑色霧靄,繞到養父背後並刺出木劍。但是,她的木劍揮了空。養父扭身躲過攻擊。菲伊麵露扼腕的表情。隨後,養父用木劍輕輕敲了她的頭。
「好痛!」
「是我贏了。」
養父扛起木劍,勾起嘴角一笑。
「我表現得怎樣?」
「妳思考了不少呢。讓我以為妳或許會用神威術,還有像是隻會一百零一招般作勢鑽進懷裏,使我的攻擊模式化,我覺得都不錯。如果對手不是我,或許早就上當了。」
養父抓住菲伊的頭左右滑動。大概是在摸頭吧。
養父將視線轉向裏約的方向,拋出木劍。裏約抓住木劍,站了起來。
「換你當菲伊的對手。」
「為什麽小弟非做那種事不可?」
「我都讓你借住我家了。給我做點事。」
「聽到那種話,小弟就不得不從了呢。」
裏約確認手感般換個方式拿木劍,同時站到菲伊麵前。
「請多指教!」
「雖然小弟不是很擅長用劍就是了。」
菲伊擺出中段架式,裏約則是保持劍尖朝下,完全無意擺出架式。
雖然幹勁落差顯然易見,但戰鬥並不是隻靠幹勁就會贏。
「麻煩妳高抬貴手囉。」
「我要上了!」
裏約夾雜著歎息說完,菲伊蹬地而出。她一口氣縮短距離,使出突刺。雖然是看起來不像有所保留的全力攻擊,但裏約隻靠身體動作就躲過攻擊,繞到菲伊的背後。她的動作宛如柳枝或綿毛,難以捉摸。若換成克羅洛,肯定會被她秒殺。話說回來,這樣居然叫不擅長用劍──
裏約隨手揮下木劍。叩的聲音響起。菲伊一個轉身,就讓木劍一閃,彈開裏約的攻擊。裏約感到意外地睜大眼睛後笑了。雖然看起來意興闌珊,但她也同樣是一流的劍士。和強者戰鬥想必讓她很開心。因為喜歡,才會擅長──不然無法成為一流的劍士。
菲伊抓緊機會衝向裏約揮下木劍,裏約則以木劍擋下攻擊,兩人進入交鍔狀態。雙方就此停住不動。身體各處不時稍微抖動,很有可能正在進行高度的拉鋸戰。
隻見菲伊也浮現了笑意。那是開心得不得了的表情。據說菲伊在異動前──在第十二近衛騎士團負責打掃馬廄,這場對戰想必使她倍感開心吧。
兩人持續交鍔狀態,但並沒有持續太久。菲伊使勁推開了裏約。不對,猜錯了嗎?裏約是配合菲伊跳躍。她拉開約五公尺的距離,輕飄飄地降落在地麵,身體冒出綠色的光。是專司流轉的翠綠之神的神威術。
「神威術?神衣。」
「這下子是裏約贏了吧。」
「勝負還沒分曉!」
克羅洛如此輕聲自言自語,菲伊便大聲否定。雖然勝負的確還沒分曉──
「不過在視覺上就輸了喔。」
「才、才、才沒那種事!神啊,拜托禰!神威術?神衣!」
菲伊似乎想要否定克羅洛的話,使出了神威術。黑色霧靄升起。
「怎麽樣!」
「果然在視覺上就是輸了。」
「沒那種事!」
菲伊不禁吐嘈。「在視覺上輸了」這句指正,似乎讓她相當動搖。
「滅殺!」
「嗬嗬,真遺憾。」
伴隨著聲如裂帛的大喝,菲伊揮下木劍一閃。然而裏約輕巧躲過木劍拉開距離。她動作輕盈得感覺不到體重,甚至會讓人以為她是被揮木劍時產生的風壓吹走了。
「那麽,小弟要稍微拿出真本事了喔?」
裏約做出這番宣言,留下綠色軌跡就消失了身影。仔細注意觀察便會發現沙子與小石頭不自然地移動。當然,菲伊應該也已經察覺了才對,但她隻有以視線掃視,保持架勢一動也不動。看樣子,即使憑她的能耐,也捕捉不到裏約。這樣下去她會單方麵挨打,最終落敗。
如果是自己──就在克羅洛這麽思考時,沙子與小石頭戛然而止。下一瞬間,裏約出現在菲伊背後,直接揮下木劍。清脆的聲音嘹亮地響起,菲伊擋下了裏約的木劍。而且菲伊就像養父那樣扛著木劍。裏約驚訝地睜大眼睛,與菲伊拉開距離。
「真虧妳擋得住小弟的攻擊呢?妳看不到小弟我吧?」
「靠直覺!」
「直覺?」
菲伊重新麵向裏約大喊,裏約錯愕地回道。克羅洛非常能夠理解裏約的心情。用一句直覺就擋住來自死角的攻擊,任誰都會驚訝。
「反擊!」
「呿!」
菲伊蹬地而出,裏約惱怒地咂舌拉開距離,大概是判斷展開接近戰對自己不利吧。不對,她或許是在考慮必須徹底觀望情勢。雖然她的判斷應該沒錯,但這個判斷是否正確的不安還是湧上了心頭。
「既然攻擊構不到的話──!」
菲伊再度蹬地而出,但雙方之間的距離並沒有縮短。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即使實力有所落差,隻要堅持逃跑的策略,就不會輕易分出勝負。即便實力在伯仲之間,那個道理也不會改變。
「神啊,請祝福我的劍!」
黑暗從木劍上咕嚕咕嚕地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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