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鎮距離江城兩百公裏。
    省道坑坑窪窪，路麵算不上太差，但也絕對不算好，跟後世沒法比。
    司機健談的很，跟陳瀟聊著國家大事，一路上滔滔不絕，足足開了三個多小時。
    快進江城的時候，陳瀟精神才起來。
    記憶中的高樓大廈，這時候還沒起來，隻有寥寥幾座二十多層的大樓在城市裏鶴立雞群，遠遠的就能看見。
    進江城路邊上，兩邊一水的汽修店，還有各種重工業廠子。
    烏煙瘴氣的空氣中，充滿尾氣和其他各種味道。
    但陳瀟感覺非常親切。
    他在這上了四年大學，見證江城日新月異的發展，也在這打拚廝殺，成功在江城立足。
    後來他轉戰多個城市，但最讓他掛念和著迷的還是江城。
    這裏有他放不下的人。
    到中午，司機把車開進陳瀟指定的廢品收購站。
    這家收購站，收廢鐵，比別家價格一噸要高20塊錢。
    算的上良心。
    從車上下來，裏麵人過來，陳瀟先給站長丟了盒煙。
    站長接過來，“白紅梅，好煙啊。”
    笑眯眯的揣在口袋裏，“小兄弟眼生的很，沒見過。”
    他瞅了瞅陳瀟後麵的車，好家夥滿滿當當一大車。
    陳瀟笑道：“第一次來，以後說不定可以長期合作。”
    這話說的有點官方，但站長聽著舒服，廢品站原來是國營的，這兩年開放，讓私人承包。
    站長也憑著廢品站，著實賺了一大筆。
    小小的破爛廢品，其實遠比人想的值錢。
    陳瀟和站長走到一邊，兩人蹲在牆根商量價格。
    “廢鐵一噸720，廢鋼一噸900，我這價格，江城找不出第二家。”站長信心滿滿的拍著胸口保證。
    大部分垃圾拉過來都沒分類。
    像最常見的就是鐵鋼不分，一般人不懂，鐵和鋼一起賣了，利潤大把。
    陳瀟是這裏麵的行家。
    鐵是鐵，鋼是鋼，而且鋼裏還分很多種。
    尤其他收購不少廠裏淘汰設備上換下來的配件，耐高溫鋼材，耐磨損鋼材，高錳鋼什麽的，這些放到市場上，值老鼻子錢。
    “廢鐵一噸750，鋼材的事待會在說。”
    站長搖搖頭，“那不行，利潤太薄。”
    陳瀟沒跟他磨嘰，“利潤哪裏薄了？”
    他指指車上伸出來的一塊卷板，“這玩意能算廢品？你稍微加工一下，拿出去不得賣個五六十？”
    “還有那個輪轂，不知道那個小王八蛋偷來賣的，你賣給汽修店，不得三十塊起？”
    “還有……”
    站長一聽急了，這都是他賺錢的本行，被陳瀟一下全說出來了。
    感情人家是行家。
    他連忙拉住陳瀟，“別說了，別說了，我給你一噸800行了吧？都是行家，你可別朝外說。”
    現在廢品行業競爭力不強，他一年收入好幾十萬。
    要是陳瀟嘴巴大，到處亂說，這事傳出去，萬一有人眼紅怎麽辦？
    陳瀟知道他擔心什麽。
    江城離東山鎮僅僅兩百公裏，但城裏人已經開始變著方的搞錢，他把這事說出去，那不增加競爭力？有人知道他賺錢，也會眼紅，指不定就在那個環節給他下眼藥。
    要不然他會突然給陳瀟加到800？
    這就是人性的本質，趨利性。
    “就這麽說定了，廢鐵800，你也是行家，可別胡說，要不然我這生意可做不下去。”站長再三囑咐。
    這邊陳瀟讓司機去過磅。
    站長伸頭在磅上看了一眼，“13噸，還不少呢。”
    陳瀟笑道：“你先別慌，這裏麵有點東西可不是廢鐵價。”
    站長一聽就呲牙了，“那不是廢鐵，你這可得減稱。”
    陳瀟看了他一眼，“你算計可精的很呢。”
    站長尷尬一下，“習慣，習慣了。”
    他剛才真是習慣了，對麵這小子有著跟年齡不一樣的老奸巨猾，而且在這方麵，估計不比他差。
    鋼和鐵的分別，鐵和鐵的分別，人家也清楚，想占點便宜估計難。
    車子開到大院裏，到處都堆的是廢品。
    玻璃瓶子，廢鐵，牆角豎著的槽鋼，角落裏堆的紙殼子，滿院子都是。
    這一院子東西賣出去，少說也是幾十萬。
    陳瀟跟站長說了一聲，叫了幾個小夥子，從車上弄下來兩個半圓形，約莫一寸半厚的鋼製物品。
    站長瞅了兩眼，眼裏的貪婪一掃而過，這是什麽他不清楚。
    但看裏麵閃爍著淡金色的金屬光芒，他可以肯定的說，這是合成鋼，裏麵加了別的金屬，才有這種顏色。
    “這倆東西不輕。”站長圍著看了一圈，才道：“我也不給你減重了，這兩個算鋼價。”
    陳瀟笑了。
    這話聽起來大方，其實是比誰算的都精。
    給你點小小的好處，就想把大頭白撿，那有這麽便宜的事？
    “水泥廠熟料煆燒的筒體，俗稱‘窯’，知道嗎？”
    “知道。”站長不是沒見識的人，那玩意他見過，好幾十米長，橫著架在半空，慢慢旋轉，溫度很高。
    不過裏麵什麽樣，他可沒見過。
    陳瀟道：“筒體下麵的拖輪外保護，就是這玩意，我們叫‘大瓦’，這東西可不是一般的鋼，是錳鋼，又耐溫又耐磨。”
    錳鋼……
    站長聽的一愣一愣的。
    陳瀟指著大瓦裏的話痕道：“可惜，這兩片大瓦已經報廢了，磨損厲害，不過你按照鋼材的價格來收也太少了。”
    錳鋼可是好東西，老幹這行，站長能不知道。
    “你開個價，合適我就收。”
    “新的進價一片瓦6萬多，既然是賣廢品，咱們就不論這個，2000塊一個，你還有大把可賺。”
    站長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這東西確實不錯。
    這樣的東西他不可能按廢品買，轉手一個賺幾百沒問題。
    想到這，他不由多看了陳瀟兩眼。
    這小家夥，要不看臉，還以為是個積年的老人人精。
    盤算的清楚的很，開價讓你剛好到底線。
    這個價格在多一點，他都有點受不了。
    人家一張口，正好在他不能拒絕的範圍。
    這那鑽出來的孩子，太厲害了。
    心裏又把陳瀟高看幾分，站長點頭，“行，我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