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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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鏡壓根沒想到,這人竟然是裝醉,他震驚地看著顧青璋麻溜地爬起來,質問完妓女後,又覥著臉坐在林重寒旁邊,向她討茶喝。
“茶沒有,”林重寒搖搖頭,從馬車的抽屜裏取出一袋枇杷遞給他,“我遣龜奴去買了一袋枇杷,能解酒。”
顧青璋咬著枇杷看向角落裏的妓女,她剛剛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於是顧青璋問:“你叫什麽?”
“奴家叫清樂,”她咬著唇,神情不安又惶恐,“郎君問的問題,奴家不清楚……”
清樂神態婀娜多姿、容貌上等,看上去柔柔弱弱、我見猶憐,但顧青璋卻是個不解風情的鐵心腸。
“別裝了,那天我親眼看到你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告訴老鴇清宵的死訊。”
他繼續說:“我之前逛亳州城時,特地找當地人聊過。他們都說清宵和清樂這對姐妹花堪比漢朝的飛燕合德,不僅長得傾國傾城,體態更是輕盈能做掌上舞。”
“飛燕若死,”他吃掉枇杷,一字一句地開口,“合德絕不可能不清楚她的死因,對嗎?”
清樂惶恐地抬頭和他對視,她掃視一圈馬車,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離開曉月樓,從此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主人。
她咽了咽口水,試探性開口:“知有何用,合德不過苟活——”她話音未落,就被顧青璋打斷。
對方挑起眉毛:“我可保你一命。”
清樂想起方重和顧青璋親密的畫麵,方重如此禮遇對方,說明他肯定最起碼不是白身;再者,顧青璋肯定和方重不是一丘之貉,否則他不會不清楚清宵的死因。
想起姐妹淒慘的死狀,清樂不再猶豫:“您明鑒。奴家和清宵並非親生姐妹,她還有一個親生妹妹,並沒有帶進樓裏。”
顧青璋心裏點頭,知道她這是不打算撒謊。
清樂繼續說:“您也看得到媽媽對方公子的態度,這曉月樓雖然說是媽媽的生意,但誰人不知,這背後之人是他方重?”
“此人對亳州城極為熟悉,”林重寒若有所思,“不管是城門、客棧、酒樓還是妓院,這些的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清樂看了她一眼,點頭說:“貴人說的不錯,整個亳州城都是他方重說了算。”
“那知州呢?”
清樂苦笑:“要麽和他一起狼狽為奸、同流合汙,要麽被他架空權力,隻能做個傀儡。”
方重確實可以說得上是亳州城名副其實的地頭蛇,顧青璋一言不發地聽完,突然問:“清宵是被方重派人勒死的?”
清樂一驚,失聲道:“您怎麽知道?”
“我看過她的屍體,”顧青璋又剝了一個枇杷,“如果是上吊而死,那勒痕就應該是中間重兩頭輕;但如果是被人勒死,那勒痕的分布都很均勻。”
“清宵脖子上的勒痕很均勻,她不是上吊。”
清樂喃喃道:“她這麽一個要強的人,親妹妹還沒長大,她又怎麽會自縊呢?”
吃完枇杷,顧青璋三兩下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偏頭向清樂求證:“清宵是不是無意中得知方重的一些事,方重不得不將她滅口?”
馬車在漆黑的夜裏搖晃前行,車內牆上掛著一盞小燈,上麵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微光堪堪照亮整座馬車,照亮顧青璋一雙閃著精芒的雙眼。
清樂被他一眼看到內心的最深處,在這雙眼睛下,她的秘密難以遁形。
她下意識地開口:“不是得知——是還有證據。”
顧青璋瞬間坐直身體。
此時曉月樓的三樓
老鴇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她揮手讓旁邊伺候的人出去,自己親自挽起袖子,用熱毛巾替閉目養神的方重潔麵。
“爺,”老鴇放下毛巾,替他捏肩,“把清樂就這麽給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方重“嗯”了一聲,不鹹不淡地開口:“怎麽,少了一棵搖錢樹,你心疼?”
老鴇看他還沒反應過來,隻好硬著頭皮委婉提醒:“清樂和清宵一向感情好、走得近——之前清宵死的時候,那位郎君也在場。”
方重霍然睜眼。
他坐起身,扭頭看著老鴇:“顧青璋怎麽會在場,他不是才來亳州嗎?”
老鴇搖頭:“這個我不清楚,但那天是清樂下樓,告訴我清宵死亡的消息,別的我不敢肯定,但那位郎君肯定認識清樂。”
方重麵色陰晴不定地不斷變化,清宵是他最沒能意料到的意外,明明隻是個玩物,但她這些年輾轉於各色人物之間,竟然能夠記下一本足以要他性命的賬本。
現在這下落不明的賬本成了他心頭上的一塊大石,讓他日夜難以安寢。
顧青璋看上誰不好,為什麽獨獨看上和清宵走得近、說不定知道清宵死亡內幕的清樂,更何況他生在京城,又是勳貴,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
方重越想越不對勁,呼吸聲逐漸加重,不知不覺間額頭已遍布冷汗。
“大人,”方重的心腹推開門進來,臉色焦急不安,“不對勁。我們有一批到京城的信鴿,損耗了十隻。”
“但亳州到京城的路,一直以來都是用這批鴿子,並且不管遇上什麽天氣,都不會損失超過十隻。”
信鴿損失並不是大事,也許這次的信鴿不小心遇到了什麽意外,但這些巧合湊在一起,卻隱隱讓方重有一種山雨欲來的不詳。
這種直覺讓方重躲過無數次死局,所以這次他同樣選擇相信他的直覺。
他說:“你現在帶人,去把顧青璋所在的客棧圍起來。千萬要記住,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放跑任何一個人——要快!”
“你的意思是,”昏暗的燈光下,顧青璋的神情難辨,“清宵手上有一個賬本,足以讓方重萬劫不複?”
清樂咽了咽口水,答:“對,賬本被一分為二。”
“整個曉月樓隻有我知道清宵有妹妹,就連媽媽都不知道,所以我猜測,其中一本應該在她妹妹那裏,但是另外一本,我就不清楚了。”
就在顧青璋陷入沉思時,林重寒卻說:“那天我們見過你。”
清樂不解:“對,這怎麽了?”
林世鏡的麵色陡然變得很不好看:“我們見過你,老鴇也在場,她也知道我們見過你——但是,顧青璋今天偏偏就要走了你。”
“你覺得,方重他們會不起疑嗎?”
馬車已經到達客棧,明明現在是早春,但顧青璋背後卻已經被冷汗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