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三年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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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山下,溪邊,一群少年手持封鞘之劍,不斷出劍直刺。
    剛過立春,雨水便至。春寒料峭,冰寒的雨水打在少年們身上,少年們卻不為所動,出劍速度不減。
    算起來,少年們來蜀山快滿三年。昔日孩童,大都拔了一個個頭,不僅身姿挺拔,氣息也比三年前更為悠長。
    這三年,他們隻學了拳腳功夫和基本的劍術動作,並未修習任何高深劍決。可少年早已沒了焦躁,明白了春種秋收的道理。什麽時候,就做什麽事。
    雨滴打在劍鞘上,卻如裂火掉入幹柴。藏劍三年,一朝而動!
    張子默身上氣息已至頂點,猛地拔劍,一道劍氣穿劍而出,沒入空中,手中劍被震為碎片,劍中特殊能量全部順著張子默手心鑽入體內。
    “成了,老張成了!”範玉麟大聲呼喊,那模樣比張子默還要激動。
    守在一旁的天吾瞬間到了張子默麵前,按住張子默的肩膀,“坐下,用心感受體內的能量。”
    張子默盤膝而坐,體內通透,心中暢快。那特殊的能量流過四肢百骸,將他的經脈拓寬,又深入骨髓,洗煉身軀。
    洗經伐髓,這是築基成功的標誌!
    當張子默緩緩睜眼後,眾人早就停止練劍,全部羨慕地看著他。
    天吾眼中閃過欣慰,“你成功了,你是這一批築基最快的。從此,你算是一名真正的修道者。”
    徐輕歌捏住鼻子,“臭死了,張子默,你快點洗洗去!”
    洗經伐髓後,張子默體內大部分雜質全部排出體外,身上青色道袍早就被那黑糊糊的雜質弄得看不出原本顏色,仿佛掉進了汙泥中。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張子默也不好意思跳入溪中直接清洗,連忙衝進閣樓中,就著衣服鑽進了盛滿清水的木桶中。
    半個時辰後,張子默穿著幹淨道袍從閣樓中走了出來,雖然很快就被雨淋濕,可張子默臉上依舊掛滿笑意。
    其他人依舊在練劍,以求找到那一絲契機。
    張子默本能想握劍與眾人一起練劍,直到手在腰間抓空時,這才反應過來先前築基時已將劍震碎,隻能看向公孫敬,“我接下來該做什麽?”
    公孫敬淡淡地回了一句:“歇著。”
    “啊?”
    天吾補充道:“現在還不能教你納炁,按蜀山規矩,得入劍塚選劍拜師之後,由你的師父教你修煉。所以在入劍塚前,你可以歇著了,想幹什麽幹什麽。你想出去玩也可以,晚上回來就行。”
    張子默指了指溪中石墩,“那我現在,可以過去了嗎?”
    公孫敬道:“可以,不過你對蜀山不熟悉,不要亂跑,闖入別人修煉的地方就不好了。”
    張子默道:“我不上山,我隻是過去看看。”
    張子默站在溪邊小心翼翼地伸出腳,當踏在石墩上後,心中格外踏實。明明一步就可以跳到對岸,張子默卻踩著每一個石墩,走得很緩慢。
    片刻後,張子默站在對岸,看向那蜀山之巔,感慨萬千。
    曆時三年,終於有過溪的資格。
    到山腳了!
    練劍的眾人,時不時地偷偷瞄一眼對岸的張子默,心生羨意。
    張子默仰頭看了許久,直至將那山頂牢牢印在腦海中,這才回來。
    看著眾人練劍,張子默閑來無事,隻能在邊上將學過的功夫全部練了一遍。
    這一次,張子默對於自身變化終於有了清晰的感知。洗經伐髓之後,他的力量更甚以往,每次出手,都要比以前靈敏數倍。體內雖無靈炁,經脈卻比以前更寬更堅韌,已經為納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眾人忍不住回頭,張子默的變化他們也能感受到,眼中再次充滿羨慕。
    天吾嗬斥道:“看什麽呢,練你們的。張子默,你躲遠點練,別影響他們。”
    “哦。”張子默連忙離得遠遠地,又打起了一套拳法。等到將所有功夫練了一遍後,閉目感知,才知剛過巳時。
    三年前,張子默十分羨慕葉無憂能準確感知時辰,在刻意訓練下,如今他也能做到。而築基之後,他對於時辰的感知已經可以準確到刻。
    此時離吃飯還早,離做飯也還早。張子默蹲在溪邊扔著石子,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麽。三年苦修,如今突然閑下來,反倒有點不習慣。
    蘇言笑道:“張子默,你要實在閑的話,幫我把稻種培育成秧苗,另外我山上還有幾塊田還沒種菜,都交給你了。”
    “好嘞。”張子默大步躍出,快步跑上豐山山道。
    範玉麟叮囑道:“老張,記得回來做飯啊,我們都還沒築基,這幾天的飯就靠你了。”
    “知道了!”
    清風鎮,徐伯家,張子默看著麵前滿滿的一桌菜,為難道:“徐伯,我真的吃過了。”
    做完午飯後,張子默本來想繼續練功,卻被天吾趕了出來,說是醃菜吃完了,再來徐伯家拿幾壇。
    這三年,天吾等人已經吃成習慣,一日沒有醃菜下飯,便口中無味。因為聞人羽的關係,徐伯做的醃菜隻給張子默。尤其是在徐伯知道起初那壇醃菜已經送給劍聖後,對張子默的態度更是好得不得了。
    徐伯眼睛一瞪,“我還不知道你小子的飯量,吃!”
    張子默隻能端起碗筷,將桌上的菜一掃而空。吃完後,張子默輕車熟路地將碗筷收進廚房,將碗洗得幹幹淨淨。
    徐伯道:“從過完年,我就沒見過你們了。我知道你們忙,今日怎麽有空來看我,而且隻有你一個人?”
    張子默道:“我這三年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很長時間都沒事,可以天天來看您。”
    徐伯笑道:“那感情好,幹脆別回去了,就住我這兒。”
    張子默道:“那不行,晚課前我得回去,不然要受罰。”
    屋內突然傳來響動,張子默連忙走進屋內,將要下床的徐嬸攙了起來,“嬸,您怎麽起來了?”
    徐嬸佯裝嗔怒道:“你這孩子,來了怎麽也不叫我一聲。”
    張子默笑道:“這不是想讓您好好休息。”
    徐嬸道:“我就隨便睡一會兒,沒吃飯吧,我去給你做。”
    張子默連忙後退幾步,“我吃過了,真吃過了!”
    徐伯聞言,樂得哈哈大笑。
    三年時間,徐嬸身子越發佝僂,身體已是一天不如一天。隻有徐伯,依舊跟原來一樣硬朗。
    徐伯眼中滿是心疼,“你說你起來幹什麽,多休息身體才會好。”
    徐嬸道:“你天天都不閑著,身體骨不也挺好的。你啊,還是得讓我多動動,這樣才有力氣。”
    張子默道:“您還是得多休息,您看您睡夠了之後,紅光滿麵的,像是年輕了十歲一樣。”
    “真的?”徐嬸開懷大笑,“還是你這孩子會說話,嬸聽你的。”
    徐伯眼中竟充滿醋意,“同樣的話,怎麽我的你就不聽,就聽這臭小子的。”
    徐嬸笑道:“人家孩子說話比你好聽。”
    徐伯一副冤枉的表情,“我也沒對你說過什麽重話啊。”
    徐嬸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歡這孩子。子默啊,有空常來啊。”
    張子默道:“一定,這幾天啊,我天天都可以來看你們。”
    徐嬸樂開了花,“好孩子,好孩子,你來我高興!”
    這一待,便待到了晚飯之前,張子默好說歹說,這才讓徐伯徐嬸不再挽留,讓他回去做飯。回蜀山的路上,張子默能感覺到,清風鎮的生麵孔越來越多了。
    自從三年前,皇室的人來過蜀山後,清風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多一些生麵孔。張子默雖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也能猜到大概與當初抓走小雪的那個黑甲男子有關。
    溪邊,天吾幾人飽含期待地看著張子默,“帶回來了沒?”
    張子默取出五壇,無奈道:“你們省著點吃,吃太快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和徐伯說。”
    天吾道:“不會的,徐伯其實心裏有數,你一個人哪裏吃的了這麽多。但是沒辦法,徐伯隻給你,就隻能辛苦你了。”
    溪邊還在練劍的範玉麟突然開口:“老張,快去做飯去,他們都快做好了。”
    張子默嘴角一陣抽搐,“也不知道我是回來幹什麽,早知道我吃完飯再回來了。”
    “張哥!”
    “好好好,我去做飯。”
    房間內,張子默做完晚課後,一睜眼才發現葉無憂在盯著他,“怎麽了?”
    葉無憂道:“你今天比昨天,又多念了一遍清淨經。”
    張子默道:“沒事,可能就是築基後太興奮了。”
    葉無憂狐疑地看了張子默一眼,也不再追究。
    張子默心中一歎,自從開春以後,他體內便出現了異常,他的心跳隨時會莫名加快,體內血液也會莫名興奮。最重要的是,他心中總會出現一股戾氣,影響他的神智。張子默不知道該怎麽辦,又不願意跟別人說,隻能每次做功課的時候多念幾遍清靜經緩解,卻不想被葉無憂發現了。
    往後時日,每天都有人築基成功,至二月中旬時,除了葉無憂外,其他人都已經築基成功。
    葉無憂表麵上依舊是那副冷淡模樣,可張子默與他同一個房間,知道他其實並不像表麵這樣平靜。
    不知不覺,清明將至,明日便是清明節,也是入劍塚之日。入劍塚之後,他們便可以拜師,成為正式的蜀山弟子。而不久後,蜀山也會迎來一批新弟子,他們再也不是學徒了。
    今夜,兩座閣樓燈火通明,所有人都顯得很興奮。所有人都在暢想,明日將會拿到一柄什麽劍。即便在天吾的催促下,眾人不得不將燈熄滅,可眾人依舊毫無睡意,不斷在討論。
    溪邊,天吾等人正在收東西,準備回山。下一批弟子,就不是他們帶了。入劍塚是大事,此次由他們帶領,他們要回去焚香沐浴,一點差錯都不能出。
    蘇言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閣樓,“我還是有點擔心,葉無憂那裏不會有事吧?”
    天吾道:“放心吧,有事兒張子默會叫我們。再說了,就一晚上,他應該無法築基。”
    蘇言歎道:“現在看來,再次築基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可惜啊,他若是成功,前途不可限量。”
    公孫敬踏上石墩,“成與不成,皆是定數,走吧。”
    天吾等人這才離去,也不擔心眾人會亂跑,畢竟三年時間已經養成了規矩。而且明天就入劍塚,他們苦練三年就是為了這一刻,沒有什麽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與其他房間內的歡聲笑語相比,張子默的房間內卻顯得格外凝重。葉無憂,還是沒能築基成功。按公孫敬的意思,若是明日入劍塚時還不能築基成功,隻能跟著新入山的弟子繼續築基,直到成功為止。
    這樣的事,對葉無憂來說是難以接受的。他已經耗了三年時間,已經沒有選擇了。
    張子默看著對麵眉頭緊鎖的葉無憂,隻能默默守著,不敢出言打擾。時間,對此時的葉無憂格外珍貴。
    過子時之後,閣樓終於是漸漸靜了下來,張子默想著明日入劍塚會拿到一把什麽樣的劍,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良久,張子默突然聽到一聲低吼,連忙起身,看見對麵的葉無憂臉上青筋暴起,顯得十分痛苦。
    張子默連忙問道:“葉無憂,你怎麽樣?”
    葉無憂沒有回答,隻是緊握劍柄。張子默正不知如何是好時,葉無憂手中劍突然破碎,一道劍氣斬碎屋頂,葉無憂縱身一躍便跳出了閣樓之外,消失在夜色中。
    張子默連忙跟了上去,見無憂在出山的路上狂奔,“葉無憂,快停下!”
    葉無憂沒有理會,斷斷續續地低吼道:“報仇,報仇。爹,娘,兒子這就為你們報仇!”
    張子默這才意識到,葉無憂已經走火入魔。張子默用盡全身力量,猶如弓箭射出,衝到葉無憂身前按在葉無憂的肩膀上,“葉無憂,你醒醒!”
    葉無憂拔出背後斷嶽,用力斬向張子默,“滾開!”
    張子默連忙後退,看著斷嶽砸出的幾丈深的巨坑,心中一驚。這就是劍譜上有名的名劍嗎?哪怕葉無憂隻是築基,竟也有如此威力。
    同為築基,葉無憂手持斷嶽,張子默不敢正麵抵擋,隻能趁著葉無憂神智不清,不斷騷擾,以求能拖住葉無憂的腳步。
    二人邊打邊跑,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前山,到了石碑前。葉無憂突然停下腳步,看著石碑後麵的那一劍,目露癡迷。斷嶽劍身上的符籙不斷亮起,重重插入地上中,想要阻止葉無憂的腳步。可葉無憂卻拖著斷嶽在地上拖出溝壑,緩緩朝著石碑背後走去。
    張子默再次衝過去想要阻止葉無憂,可葉無憂手持斷嶽又是一劍斬下,逼退張子默。
    要看葉無憂快要踏入三十丈範圍內,張子默猛地咬牙,擋在葉無憂身前,不再躲避,直麵葉無憂手中的斷嶽。
    斷嶽狠狠斬下,張子默徒手接住斷嶽,卻被砸得腳陷入地中。
    張子默死死抓住斷嶽,不給葉無憂再次出劍的機會,“葉無憂,你醒醒,再往前一步,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無論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得活下去才能報仇啊!”
    葉無憂眼中依舊充滿狂暴,與張子默僵持片刻後,突然鬆開斷嶽,一掌打在了劍首上,將張子默推到了三十丈中。
    恐怖的劍氣瞬間出現,劍氣密密麻麻,如羅網一般割開張子默的身體。隻是瞬間,張子默便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眼看葉無憂還要前進,張子默將斷嶽甩出,砸在了葉無憂身上,肋骨斷裂的聲音響起。葉無憂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終於是沒了動靜。
    葉無憂的危機解決了,可張子默卻已經陷入了死地。進入三十丈後,張子默已經被劍氣覆蓋,任憑他如何掙紮,也無法逃離。
    “啊!”張子默怒吼一聲,體內血液越流越快,身上力量不斷增強,暫時抵抗住了肆虐的劍氣,可依舊無法衝出三十丈的範圍。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劍氣吞噬。
    死亡近在咫尺,張子默突然想起了爹娘。五歲以前,他與爹娘生活在一起,幸福美滿。可突然有一天,無數飛天遁地的修士突然出現,每一個都強大無比,一上來就想要擒住他們。
    在這之前,張子默一直以為爹娘隻是普通人,直到父親與母親展現出恐怖的實力帶他突出重圍後,他這才明白爹娘的身份並不簡單。後來,為了讓他和娘親能夠逃離,父親獨自一人引開了大部分修士。再後來,追殺他們的修士越來越多,娘親也不得不丟下他,引開追殺者。從那以後,爹娘了無音訊,他為了隱瞞身份,隻能謊稱爹娘已經逝世。他不知道,這輩子和爹娘還有沒有再見的日子。
    “不能死,爹娘還沒找到,我不能死!”
    張子默突然怒吼一聲,眼中逐漸布滿猩紅,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身上出現一股純粹的魔氣將身軀包裹,將劍氣震退一瞬間。就是短短的一瞬,讓張子默有了逃離的機會。
    張子默瞬間衝出,狠狠跌倒在地上,身上魔氣這才散去。
    張子默腦中一片空白,對於先前如何逃出竟一點印象也沒有,隻能在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我……活下來了。”
    然而身上密密麻麻的劍傷,無時無刻不在滲出鮮血,張子默很快便意識模糊,連眼睛都睜不開。
    直到那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後,張子默再也堅持不住閉上了眼睛。
    “張子默,別睡!”
    “老張,老張,你別嚇我啊!”
    “張子默,你不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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