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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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缺和畢玄待了三個月就離開了,他們已經不是那個為了追求心中的理想拋卻一切的少年郎,他們有各自的身份,有各自的背負,肩上的責任不允許他們在這裏繼續停留下去。
    侯希白的信隔一段時間就會寄來,無一例外的,信上每次都附了一張畫,小七偶爾也會給他回一封,隻是隨意簡單幾個字,目的是為了激勵他繼續創作,千萬不要斷掉。
    收到回信的侯希白,下次來信時,紙上的內容明顯多了許多,從一開始隻針對畫的交流,漸漸的開始談起其他的事,她恍然感覺自己像是個樹洞一樣,不斷接收著隻有一個人的投稿。
    收到的畫像已攢了十來張,每一張都有不同的風格,相同的是,每張都十分漂亮,且沒有正臉。
    有的是背麵,有的是側麵,有的在月下舞劍,有的在桌前執筆,她看了十分喜歡,又找管家道要了些工具一一裝裱起來,閑來無事就拿出來欣賞欣賞。
    李世民有次無意中看見這些被精心裝裱起來的畫像,瞳孔微暗,不動聲色地問道“這些都是希白兄送來的?”
    “嗯。”她正在裝裱新送來的一副,臉上的神情十分柔和,唇畔都帶著淺淺的笑意,“他畫得越來越好了。”
    李世民莫名覺得她這幅清淺含笑的模樣有些刺眼,心中怒氣翻滾,眼底深處似有雷霆陰雲,臉上卻沒帶出來半點。
    他的笑容依舊從容,不管是誰見了,都要道一聲好一個翩翩貴公子。
    “這些畫作很是精良,用筆之處足見主人的用心,沒下十足的功夫,決計是畫不出來的,希白兄有心了。”
    腦中不由自主回想起侯希白畫不出來畫唉聲歎氣的模樣,小七認同地點頭“他在這方麵的確很用心,是個十分專注的人。”
    李世民的笑容淡了些“能得申鶴姑娘一句誇獎,希白兄若是知道了,定然開心不已。”
    小七平靜搖頭“我並非書畫鑒賞大家,說的話沒有什麽意義,他或許並不在意。”
    李世民彎彎唇角,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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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流水靜淌,一天天的過去了。
    小七在大唐雙龍的世界中一直待著,始終沒有等到過任務完成的提示。
    第一年,她心中困惑,是不是方向出了問題,是不是當初的猜測全錯了。
    第二年,她有些焦躁,試圖聯係楊哥和公司那邊沒有得到反應。
    第三年,她又重歸平靜,在太原大宅中住著,應付偶爾上門挑戰的江湖人士,以及過來攀關係打交道的世家大族。
    第四年,她的心裏已經變得十分平和,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若是能一直過下去也挺不錯。
    這幾年,天下風起雲湧,局勢變化莫測,幾乎每個月都有新的消息傳來。
    宇文化及於江都兵變,弑殺楊廣,擁立了傀儡皇帝,自稱大丞相,率兵北伐被李密擊敗,隨後自立為帝,國號為許,過了沒多久又被竇建德打敗。
    又隔了一年,李密被寇仲擊敗,瓦崗軍的大片地盤歸了寇仲,少帥軍的實力大增,盤踞整個江東,當初揚州城裏的小混混,如今已成了一方豪強。
    而李世民帶兵南征北戰,又打下許多地盤,杜伏威,江華,竇建德,劉武周,薛仁杲等,建了無數功勳,這些為他日後奪權稱帝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至此,天下四分,嶺南宋閥,洛陽王世充,西北李唐,江東少帥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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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有侍衛來稟報,說秦王請她前往府中議事。
    幾年下來,李世民對她也不再像初時那樣抬得高高的,當尊神像一樣敬著,兩人之間相處隨意許多,碰上他實在走不開,又有不得不麻煩她的事,過來讓人說一聲請她過去也是常有的事。
    自從大敗劉武周李密竇建德等人之後,秦瓊、程咬金、魏征、李勣、尉遲敬德等一幹人皆來投奔。
    秦王府議事廳中,這是眾人第一次見到名聲傳遍天下,常被秦王掛在嘴邊的神女。
    門簾被侍從拉開,紛飛的大雪從門外送來一縷溶溶月影。
    眼前之人如萬裏高空之上披著流雲的仙人,揚揚白雪下寒潭旁照影的白鶴,寂冷幻夢中皎潔孤傲的朧月。
    李世民見了她,笑著說道“申鶴姑娘,快請坐,大雪天把你叫過來,實在是有件十分頭疼的事,想問問你有沒有好些的法子。”
    “什麽事?”
    小七看了眼在場諸人,清淡如煙的雙眼自他們身上一掃而過,基本是不認識的新麵孔,有文臣有武將,大多數跟李世民差不多的年紀。
    空著的位子不多,她隨意找了個坐下,也沒管相鄰的是誰。
    李世民正要說話,餘光瞥到一眾文臣武將一副魂不守舍神情飄忽的模樣,不悅地咳嗽一聲,眾人這才紛紛回神,滿臉不自在地或低頭或喝茶,借此掩飾內心的激蕩。
    他皺著眉頭著看自己的部下,銳利洞悉的視線讓本就心裏發虛的一幹人再次避開他的視線。
    “我欲揮師南下,直取洛陽,然欲攻洛陽,必先渡黃河,可眼下天寒地凍,匠人們不好就地築橋”
    李世民說著有些為難,臉上滿是猶豫之色。
    他知道申鶴是仙家弟子,本領強大,但他到底沒見申鶴出過幾次手,應該說沒怎麽見過她使用仙法,心裏一時又覺得此舉未免唐突,該私下裏先問問才是。
    王世充貪生怕死,早就將黃河上所有的橋梁拆毀,從太原到洛陽的途徑徹底斷裂,如果要繞路,就要從潼關繞過去,糧草輜重損耗等又是一大問題。
    “所以?”小七靜靜看著李世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李世民猶豫著說道“不知申鶴姑娘可有什麽法子,能讓我四十萬大軍平穩渡過黃河?”
    “有。”她平靜回道。
    李世民大喜“姑娘可否詳細道來?”
    其餘各人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臉上無一不帶著驚訝。
    小七說道“把河水凍住就可以了。”
    李世民臉上笑容一僵,大廳內眾人抽氣的抽氣,咳嗽的咳嗽,呆滯的呆滯。
    過了一會,一個斯文俊秀的文臣模樣的青年,踟躕著說道“申鶴姑娘,黃河湍急奔湧,奔流不息,且河麵最寬處約有四十裏,即便在數九寒冬時,也隻能在河麵上薄薄結一層冰,完全無法承受四十萬大軍的重量,敢問姑娘有何法子,能讓河麵凍住?”
    小七看了眼這個年輕人,沒見過的麵孔,估計是新降的,或者從長安那邊過來的,溫文爾雅,且禮儀十分周到,她心裏天然便帶了一分好感。
    李世民見狀,笑著給她引薦“這是劉文靜,一直追隨我的部下,剛從長安那邊過來。”
    劉文靜拱手向她行了一禮,小七輕輕點頭。
    李世民又問“申鶴姑娘的法子可能行?”
    小七回道“屆時讓我跟著大軍同行就是。”
    聽她這麽說,李世民徹底放下心來,雖然不知道她具體打算怎麽做,但依著他的了解,她從不會妄言自己做不到的事。
    緊接著,李世民又將議事廳內眾人一一向她介紹。
    在說到秦瓊和尉遲敬德時,她沒忍住多看了兩眼,尤其是秦瓊,就是坐在她右手邊那個英偉堅毅的年輕人,在她清淡疏離的眼神下,身體僵得橡根木頭,渾身肌肉繃地極緊,一口氣憋著都不敢喘出來。
    尉遲敬德的表現就更明顯些,這個粗獷的漢子,被看得雙耳赤紅,眼神躲閃,手腳都有些不知往哪放。
    她對二人的重點關注,在場誰都看得出來。
    李世民眸色漸深,平靜地微笑“申鶴姑娘,可是他們二人有什麽不妥。”
    “沒什麽。”小七移開目光說了句。
    她隻是在看活著的門神。
    -
    大軍出征之日,她在屋簷上臨風而立,看著李世民檢閱軍隊。
    議事廳裏見過的那些人,全都在隊伍之列,看得出來,這次征討王世充,他是帶著必勝的決心去的。
    坐上李世民特意準備的兩駕豪華馬車,小七隨大軍一同出行。
    行軍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寒冬臘月這樣的天氣,不但要負重,還得跟上不能掉隊,這是對體力和意誌力的極大考驗。
    而她也見到了李世民的另一麵。
    不同於在她麵前時刻保持貴族風範的世家公子,行軍時,他和士兵同吃同睡,總是一馬當先走在隊伍前列,遇到危險身先士卒挺身而上,將士們對他極為愛戴。
    年紀輕輕的李世民,早已懂得了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他的軍隊完全做到了軍紀嚴明,對百姓秋毫無犯,所有東西隻能買不許搶,如此一來,沿途的百姓夾道相迎,完全沒有其他軍隊過境時避如虎狼的情況。
    很快,大軍行至黃河邊,湍急的河流阻斷了他們的去路。
    風雪漫天,滿目皆白。
    茫茫大雪中,四十萬大軍安靜地出奇,他們看著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冰晶似的瞳孔靜靜注視著奔流的河水。
    李世民站在她身側,溫聲道“申鶴姑娘,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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