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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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的大軍抵達洛陽之時,天上正下著大雪,一片片鵝絨那樣大的雪花從漏了的天上撒下來,不多時便將整片大地變得蒼茫。
    蒼穹如墨,環蓋四野。北風凜冽,烏雲壓頂。
    這樣的天氣,叫李世民想起了去年他率兵進攻洛陽,那時,人人都以為那會是一場苦戰和持久戰,誰知勝得竟那樣輕鬆。
    這都是因為她啊。
    想起那人,李世民嘴角浮上一絲淺笑,不知道她此時在做什麽,或許手捧書卷,或許在屋內打坐精修,又或許在簷下觀雪。
    但緊接著,他又有些失望,這種時候,若是能看見她就好了,這說明她將自己的安危時時刻刻放在了心上,會讓他有種被偏愛被特殊對待的感覺。
    朔朔寒風自城牆上刮過,左右兩側的親隨不由打了個寒顫,默默緊了緊領口,李世民渾然不覺般,與城牆下的寇仲徐子陵二人遙遙相望。
    寇仲騎在一匹赤紅色的健壯駿馬上,徐子陵隨行身側,他們在隊伍最前側,身後是三十萬嚴陣以待的少帥軍。
    “世民兄,數年前一別,萬萬想不到,再次相見之日,竟是你我二人針鋒對決之時。”
    看著昔年好友,寇仲微微一笑,像是從來沒有過齟齬般,看著對方的神情都是親近而歡喜的,隻有眼中一抹深沉的複雜,昭示著他們的情誼再難回到從前。
    李世民輕歎“寇兄弟,你可知道,我是萬般不想見到今日的情形?”
    他是多麽喜歡寇仲,豪邁率直,樂觀豁達,既有俠者的仁心仁義,又不失將者的智慧與謀略,如果可以,他一點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寇仲神色不變地笑道“這幾年,我聽說了許多世民兄的事跡,百姓們說你仁厚,江湖豪客說你有王者之才。這一路走來,親眼所見世民兄的治下,百姓是如何安居樂業,我想,他們沒有說錯。”
    李世民謙虛回笑“為人臣子該做的事罷了,不值什麽。”
    寇仲突然垮下臉,肩膀也耷拉下來,重重歎息一聲“我要是像世民兄你這樣,仗打得這麽好不說,還懂得如何治理,辮子早就翹起來了,我又發現你比我強的一點,難怪”
    兩軍對峙,主帥卻於千軍萬馬前閑談說笑,這一幕讓無數躲在暗中觀看的江湖高手們看得直皺眉。
    魔門陰葵派的陰後祝玉妍也在其列,她看著兩個磨磨唧唧沒完沒了的人,忍不住揚聲喊道“寇仲,你還不攻城,要閑聊到什麽時候?”
    魔門與慈航靜齋天然對立,慈航靜齋為了天下一統,支持李唐政權的李世民,看中他身上的潛質,覺得他有望成為下一任人主,魔門則時刻想著顛覆李唐政權,並且想要將正道支持的李世民殺掉。
    因此,洛陽城外的戰場上,正道與魔道都來了不少人,他們蟄伏在暗處,或等待時機,或想暗中保護。
    寇仲和李世民對祝玉妍的出現不覺得意外,他們甚至沒有怎麽理會這些人。
    沉默良久,寇仲突然揚起燦爛而灑脫的笑容,大聲道“世民兄,你打仗比我強,治下的本事也比我好,皇帝的位置由你們李唐來坐,我寇仲心服口服,所以這一仗,我不和你打。”
    李世民的神情瞬間凝滯,他身旁的尉遲敬德秦瓊等人紛紛麵露驚訝,一副懷疑自己聽錯了的表情。
    陰後祝玉妍從暗中現身,臉色震怒“寇仲,你在說什麽?難道你要放棄?”
    李世民也一副懷疑人生的表情,因為太過震驚錯愕,那雙深沉銳利的眼中甚至有了一絲恍惚。
    什麽叫這一仗不打算打了?難道他隻是率著幾十萬大軍來洛陽看看他,然後再原路返回?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寇仲,沉聲問道“寇兄弟,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寇仲和徐子陵互看一眼,相視而笑。
    他聳著肩膀,麵部放鬆而愜意,朗聲笑道“我寇仲從一個揚州城的小混混,到如今坐擁半壁江山的一方豪強,該擁有的我已全都擁有了。雖然就這麽白白放棄,我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但即便再怎麽不想承認,將天下交給李唐,比交給我要靠譜得多。”
    李世民緩緩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
    寇仲燦然笑道“陵少一直在勸我放棄,剛開始我不服氣,這兩年我卻突然漸漸息了爭霸的心思,隻是我身後還有幾十萬少帥軍,以及眾多追隨我的部下,卻不能將他們置於不顧。世民兄,若我退出天下之爭,你可能向我保證,好好待我這些部下和兄弟,不因親疏遠近而有所區別?”
    兩軍嘩然,尤其是三十萬少帥軍像炸開了鍋一樣,於陣前紛紛叫嚷質問
    “少帥,我們跟著你一路走到今天,你怎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咱們那麽多仗都打了,再打一個李唐又有何難?難道少帥懼於他們李唐的威勢臨陣退縮,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你這個懦夫,我看錯人了!”
    寇仲和徐子陵麵色不變,似乎同胞的質疑和喊罵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
    李世民看著寇仲眼中的認真,神情堅定的向他許下自己的承諾“我保證,隻要願意入我秦王軍的,一概不論過往,都是自家兄弟。”
    他們二人達成協議,和平解決,暗中的人卻恨得幾乎咬碎了牙。
    不顧在場幾十萬大軍與不計其數的高手,四麵八方突然飛出數道黑影,直直奔著城牆上的李世民而去。
    他們速度太快,不等弩手射擊,就已經落在了城牆之上。
    李世民身側天策府眾上將護在他身前,寇仲和徐子陵見狀,也飛身至他旁邊護衛。
    這一出又一出看得旁人目不暇接,先是一方主帥於陣前突言放棄,仗沒打起來,緊接著又來了這麽多不知道是魔門還是哪個門派的人搞刺殺,好端端的一場攻城戰,突然就變成了江湖鬥毆。
    剛清理完襲擊的人,寇仲看向李世民,正欲說些久別重逢的話,場上突然多出一道及其恐怖而沉厚的威壓。
    一道風流恣肆的青色身影佇立在空中,長發隨風微動,麵上帶著文雅謙和的笑,眼中的神態卻極盡張狂與驕傲。
    “石之軒?”徐子陵皺眉,“他似乎比以前更強了。”
    祝玉妍盯著空中那人的身影,嫵媚的一雙妙目中流露出強烈的恨“他竟將天魔策練到了極致。”
    綰綰候在她身旁,眉頭緊鎖“師父,石之軒來這裏幹什麽,難道他也想……?”
    祝玉妍冷笑一聲“誰不想呢,殺了李世民,李唐將陷入混亂,屆時就是我魔門亂中取勝的好機會,這件事上他倒是做對了。”
    兩人之間雖有舊怨,魔門也不是擰成一根繩的,但到底同根同源,有石之軒出頭,她樂得在後麵撿便宜。
    隻是……事情真的能像她想的那麽順利嗎?那個傳聞中無所不能的神女,為何沒有現身,是她完全想不到有多少人想要李世民的性命,還是說她已經離開了?
    祝玉妍突然有些不確定,一顆心變得七上八下,神情間多了幾絲焦躁。
    李世民凝重地望向空中,謹慎地沒有開口,石之軒的來意一眼就看得出來,他無需再問,心裏盤算著在場這麽多人,能不能擋得下他?
    寇仲勾著唇角,玩世不恭地笑道“石前輩,戰場可不是什麽適合吟風弄月揮毫潑墨的地方,你若是無意路過此處,想找個地兒歇腳看看風景,可就來錯地方了。”
    石之軒微笑著說道“寇仲,我從前覺得你有鴻鵠之誌,不甘於人下,現在看來,你就是個愚蠢的懦夫,辛苦數年才打下半壁江山,就這樣白白拱手讓人,竟還給敵方主帥做起貼身護衛的活來了,可笑,真是可笑!”
    寇仲還沒說話,徐子陵已怒而開口“前輩慎言,寇仲退出天下之爭,恰是因為他心懷大義,不忍再見到生靈塗炭,百姓因為戰亂而民不聊生,才放棄所有的榮耀與功勳。他是有情有義心懷悲憫的大好男兒,絕非你口中所說的懦夫。”
    李世民動容地看向寇仲“寇兄弟……”
    寇仲咳嗽一聲“行了行了,陵少,誇我的話再別說了,怪難為情的,世民兄你也別這麽看著我了,我渾身雞皮疙瘩被你看得直冒。”
    石之軒不以為然地輕蔑一笑“冠冕堂皇的無知之輩,你自己主動放棄了,那我伸手來取,也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寇徐二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護在李世民身前,寇仲玩笑著問道“前輩想要怎麽取呢?”
    “殺了他就是。”石之軒緩緩抬手指向李世民,“隻要他一死,李唐的氣數也就到頭了,這大好河山,也該輪到我石之軒來管一管。”
    霎時間,千百道箭矢如流星般自城牆上飛出,這樣密集的幾乎沒可能逃生的射擊下,石之軒卻紋絲不動地立在空中,不閃不避,那些箭矢到了他身前,像是被某種奇異的氣機牽引著一般,漸漸變得搖搖晃晃,最終卸了力道掉落在地上。
    石之軒傲然一笑“如今這天下,還有誰能奈我何。”
    他單手做掌向李世民飛去,帶著誓要將他斃於掌下的不可抵擋之勢,離著城牆還有五尺的距離,他卻突然再也動不了了。
    石之軒駭然低頭,腰上多了道泛著銀光的白色繩子,正是這條長長的繩子,束縛住了他的行動,讓他進不得退不得,連行動都不能自如。
    他回身望去,繩子的另一頭,正抓在一個他萬萬不想見到的人的手中。
    “你怎麽在這裏?!”石之軒愕然開口。
    他在動手前已仔細查看過,那人不在李世民身側,這才有了剛才那一幕,但她究竟是什麽時候來的,還是說從一開始就在這裏了,自己竟一點兒也沒察覺!
    小七看著李世民,問道“怎麽處理?”
    李世民擰眉思索,若是能徹底除去這個大麻煩最好,但如此一來,也會徹底激怒魔門,要是因此引得他們日夜盯著自己,不死不休地刺殺,反倒不好。
    但他又不想這樣輕易放過,想了想,他決定將這個問題拋給對方。
    “申鶴姑娘看著處置就是。”
    小七點點頭,從神之眼中拿出銀槍,切瓜砍菜一般在毫無反抗能力的石之軒身上拍了幾下,將他打得口吐鮮血,氣息不穩。
    解開束縛,她放了石之軒,後者立即從她眼前消失不見了蹤影。
    背上李世民疑問的眼神,她說道“他的境界掉了至少兩層,功力大損,未來應當不會再有這個心思了。”
    暗中隱蔽著的無一不是耳聰目明的頂尖高手,他們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驚駭震動,又有種無論如何都被死死壓製翻不了身的恐懼。白道的對此歡欣鼓舞,魔道和其他想要爭天下的勢力就有多喪氣。
    這如何能勝得過呢?難道這天下,真的就徹底成了李唐的盤中餐了?
    李世民聽了她的話,心中大安,遂又微笑著問道“申鶴姑娘是何時來的?我竟一直沒有看到你。”
    “我一直都在。”小七淡然回道。
    這是高手多如狗,一個宗師就能頂千軍萬馬的武俠,可不是真正的曆史,寇仲攻打洛陽固然是很重要緊急的事,但比起寇仲,最危險的反倒是那些渾水摸魚想要製造混亂借機殺人的各門各派的江湖人。
    李世民身邊沒什麽高手保護,天策府眾上將在尋常人裏來講已經算是十分不錯,但對上那些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來說,不堪一擊。
    萬裏長征都走了七八千步了,她絕不能讓李世民在這種時候出什麽意外。
    一轉身,她就對上了一雙閃閃發亮的灼熱雙眸。
    “申鶴姑娘,你……多年不見,你比從前更美了。”寇仲舔了舔唇,喉嚨幹澀,數年身居高位曆練出來的氣度,這會又消失地一幹二淨,“上次匆匆一別,我始終沒找到機會感謝你……”
    “不必言謝。”小七習慣性地冷聲回他,緊接著立刻又想到方才陣前那幾幕,看著這人也難得有些順眼,先放軟了語氣,輕聲道,“我做任何事都是隨心而至,並不是為了他人的感謝,這話以後再別說了。”
    寇仲勾著唇角笑了笑“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眼下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他帶來的三十萬少帥軍還等著處置,有人平靜地接受了現實,也有許多已經升到高位的,並不想去到本就人才濟濟的秦王麾下做個普通的雜牌將軍。
    李世民也不強人所難,不願意跟著他的,他便放他們去自謀生路,願意留下來的,他重新編隊一起並入秦王軍。
    將這些事情安排好,已經到了後半夜。
    從秦王府出來,明月已升至高空,大雪落了滿地,紛紛揚揚似無窮無盡。
    李世民看著寇仲徐子陵二人,問道“寇兄弟,子陵兄,你們真的執意要走?”
    寇仲摸了摸後腦勺,伸著懶腰,笑哈哈地道“爭霸天下這事我幹了,武學大宗師我也當了,幹來幹去,我突然發現,還是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有意思,你再讓我留下來幫你,我可沒那個耐心了。”
    徐子陵彎著唇角,墨玉似的瞳孔溫潤依舊“仲少所想,就是我所想,我們雖不會留在此處,但天下之大,總有能見麵的一天。”
    李世民見他們這麽說了,也不再勉強。
    他低低歎了口氣,矜貴俊朗的臉上劃過一抹悵然與真心的歡喜“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便已是很好。”
    小七和他站在秦王府門外,目送著寇仲和徐子陵向前走去。
    他們□□各騎了一匹健壯英俊的馬,穿的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那身鎧甲,馬蹄落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沉悶的咯吱輕響。
    驀地,寇仲突然勒住韁繩,調轉馬頭回過身來。
    “申鶴姑娘,我白日說要感謝你的話,是真心實意的,絕對不摻半點假。”寇仲的臉色前所未有的認真,“若不是你當日點撥,我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棄,至少不會這樣心甘情願的放棄。”
    小七想起他說的是什麽事了,隻是幾道符籙,她並沒有出什麽力,心裏並不覺得這算什麽事,但是他說的這樣認真,她也不再如往常那樣輕慢對待“少帥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我們畢竟相識一場,況且這於我來說也不算難事,換了旁人來,我也會同樣這麽做。”
    寇仲微微一怔,繼而又低聲歎笑“這還真是……完全不出意料呢。”
    他定定看著她,眼中的灼熱褪去,隔著飄雪與月輝,眼中似有什麽濕潤的亮光一閃而逝,英俊的臉上染了些落寞。
    這些情緒隻有短短一瞬,一眨眼,他又變成了那個玩世不恭樂觀豁達的寇仲。
    他滿臉嬉笑地開著玩笑“申鶴姑娘,我以後要是娶不到媳婦兒,可全都是你害的,自從認識了你,旁的女人就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再這樣下去,我幹脆去淨念禪院出家算了。”
    想起他應該有的幾位妻子,小七微微勾了勾唇角,帶出一抹冰川融化般的笑容“會有的,你所追求的以後都會有的。”
    寇仲哈哈一笑“那就借你吉言。”
    他看著二人,最後說道“世明兄,申鶴姑娘,多多保重,我們來日再會。”
    徐子陵溫文一笑,清逸疏朗一如昔年“山高水遠,江湖再會。”
    李世民動容道“寇仲弟,子陵兄,一路珍重,來日再會。”
    小七隻簡單說了兩個字“保重。”
    她沒有說再會,如無意外,他們應當不會再相見。
    -
    在洛陽待了三個多月,將寇仲留下的勢力徹底收編後,李世民帶著大隊人馬回到長安,小七自然與他同行。
    如今天下初定,但還不算完全太平,仍有許多不死心的門閥,以及接連不斷想最後分一杯羹的農民起義。
    但比起已經平定的那些豪強們,這些隻能算小打小鬧,根本不用李世民出手,讓李玄霸或李元吉帶兵去平亂就行。因為他的功勳已經夠多了,甚至遠遠超過了太子李建成,完全不需要這些來錦上添花。
    到了長安後,她住進李淵和李建成早就讓人備好的行宮內,一應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半點沒有不如意的地方。
    由此可見,在李家父子心中,她的地位是何等尊崇。
    在長安的行宮裏,小七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侯希白。
    也許功夫練到比較高的境界,都有養顏的效果,五年多沒見侯希白,他不僅不見老,反倒比過去更多了一份成熟從容的內斂氣度。
    一見到小七,他鄭重地拱手一拜“申姑娘,可否讓希白最後為你再畫一次像?”
    小七點點頭“你畫吧。”
    侯希白又道“在下心中已臨摹了千萬遍,但為保萬無一失,還需與姑娘相處幾日,如此才能判定何時何景入畫最美,不知姑娘可願玉成希白這番心願?”
    她定定看著對方,那雙眼中的神色,依舊是從前見過的熟悉的欣賞,對美好事物的喜愛,不含任何貪婪覬覦。
    於是,她點頭道“可,你就在這院內住下。”
    侯希白大喜,再次躬身致謝。
    與其說相處,不如說觀察更準確些,不論她在做什麽,練槍,靜坐,賞景,看書或寫字時,身側都有個人影靜靜看著她,他沒有動筆,甚至連話語都沒有幾句,就隻是這樣看著。
    小七隨他而去,隻要趕緊把最終的畫畫出來,看看能不能完成任務,一切都好說。
    七日後,侯希白終於下定決心落筆。
    真到了這時候,他卻再也沒有往她身上看過一眼,因為她的五官,神態,衣角,甚至一根頭發絲的弧度,都已牢牢印在了他的心上。
    畫像一氣嗬成,放下筆的那一刻,係統的提示聲如願響起。
    【本次任務——不可能的美人圖已完成】
    小七俯首望去,畫上的人跟她如同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似的,滿樹繁花落了她一身一頭,池塘裏清澈的水波映出她的倒影,她垂眸淺笑,天地間似是唯有這一人。
    侯希白看著畫像,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又有一種極致的失落與悵然。
    像是得到了什麽,與此同時又失去了什麽。
    他畫了一個人五年多,日夜對著同一張臉,心裏想的全是這一人,直到此刻,他才猛然察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畫中的人。
    可他愛的究竟是筆下的神女,還是真正存在的渴望不可及的那個人。
    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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