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她已不願意再回憶,甚至都不敢去想，現在自己在展昭和白玉堂心裏，到底是怎樣的形象。
    不過丟人也總比鍋巴暴露了好。
    她沒好氣地看著四仰八叉斜躺在床上,一手抓著零食,將碎屑掉得滿床都是的黃色浣熊，沒忍住上去按著它的腦瓜狠狠rua了一把,將它頭上的毛毛揉地到處亂翹才息了滿肚子怨念。
    鍋巴眨了眨圓溜溜的眼，吃東西的動作停下，傻呆呆地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突然發什麽瘋。
    香菱欲哭無淚地趴在床上“為了你，我的犧牲可大了。”
    鍋巴才不管，它隻顧著自己吃得開心，嘴裏恰好冒出“嚕嚕嚕~”的愜意聲響,聽著好像在回應她的話似的。
    她忽然抬頭，惡狠狠地瞪了它半晌，而後別過頭去，重重哼了一聲“壞蛋,你以後要是再在有人的時候搗亂，我就……我就把你關屋子裏，再也不帶你出去了！”
    鍋巴又“嚕”了一聲,香菱看著它無憂無慮開心不已的臉，就知道它半點也沒聽進去。
    她忍不住又抓著它的臉頰肉揉搓半晌，將它趕下床，把被它搞得一團糟的床鋪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後脫了衣裳鞋襪躺進被窩裏,滿足地歎著氣道“我要睡覺了,你也快點睡哦,晚安。”
    鍋巴三兩下將手裏的吃的塞嘴裏，以一種它這個體型根本不該有的靈活姿勢飛快跳上床，接著掀開被子鑽進去，像個人一樣躺在少女旁邊，閉上眼睛安詳入睡。
    夏日的夜晚沒有什麽風聲，連鳥兒都睡著了，窗外隻有沒完沒了的蟬鳴。
    一束月光從窗子裏照進來，原本靜靜睡著的少女翻了個身，向牆邊上貼過去，嘴裏迷迷糊糊地嘟囔著“熱死了……你別貼著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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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剛過，天際泛起朦朦朧朧的魚肚白。
    薄霧冥冥，早市上擠滿了人，三三兩兩的煙囪裏冒著騰騰熱氣，一個個小攤支在街道兩側，供往來行人挑選，吆喝叫賣聲絡繹不絕。
    香菱腳步輕快地走在其中，一家一家挨著逛過去，遇到合心意的就停下看看。
    “香菱丫頭來了。”麵前的大娘熱情招呼著她，“又來買菜啊？看我這黃瓜怎麽樣，一個時辰前剛摘下來的，新鮮水嫩，還帶著刺呢，甜得不得了，不信你嚐嚐？”
    她接過大娘從整跟黃瓜上掰下來的一截，隨意擦了把上麵的灰，便放進嘴裏品嚐。
    下一瞬，她的眼睛猛地睜圓，晶亮的大眼滿意地眯起，邊吃邊不住點頭道“嗯嗯嗯，果然好甜，哪怕什麽調味品都不放，就這麽吃都很好吃呢。”
    大娘熱情洋溢地笑著道“怎麽樣，來一點？”
    香菱看了看她放在地上的兩個籃子，雙手比劃著，笑眯眯道“我全要了，還是老規矩，送開封府上去，找賬房結菜錢。”
    前兩天包夫人中了暑氣，胃口不佳，正好可以做些醃黃瓜，酸辣可口，不管是飯前開胃，還是早上就著粥下飯，都很合適。
    她又往前走了幾步，被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叔叫住。
    “我就算著香菱丫頭今天會過來，這條魚我可專門給你留著呢！”
    他笑嗬嗬地從盆裏拎出一條鮰魚，比她的小臂還要長許多，在大叔手裏不安地左右扭動著“看看這魚，二十三斤六兩，我賣魚賣了半輩子，都少見這麽大個頭的，你運氣好，一來就碰上了。”
    香菱兩眼放光地盯著魚，肉質鮮嫩緊實，口感上佳，又沒什麽細刺，她腦子裏一瞬間就閃過許多種不同的做法。
    咽了咽口水，她搓著手開心地說道“就這條吧，我要了！”
    大叔利落地在魚唇上穿著草繩，臉上掛著憨厚樸實的笑“成，我一會就給你送府裏去。”
    大采購結束後，她心滿意足地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到正街上，就看到一頂看著有些眼熟的轎子被幾人抬著從她麵前經過。
    要是沒記錯，那不是八賢王的轎子？
    她勾著腦袋看了會，看見轎子一路向北走去，沒有在什麽地方停下來過。
    跟她沒關係的事，她看了幾眼就不再關注。
    回到廚房沒多久，她就收到了采購的所有菜，安排著小工去洗菜切菜，她則專心處理那條鮰魚。
    動作熟練地取出內髒後，她將整條魚放入各種調味品先醃製著，一邊準備其他中午要用的食材。
    一個婆子看著盆裏的魚，好奇問道“香菱丫頭，這是中午要做的嗎？”
    “嗯嗯。”她一邊給羊排上刷著醬料，一邊笑道，“展大哥喜歡吃魚，這是專門給他準備的。”
    “哦~展護衛啊~”婆子拉長了調子意有所指地笑著，“香菱丫頭對展護衛可真上心。”
    香菱無奈笑著，不做任何辯解，反正說了也沒人聽。
    有一種誤會叫，全世界都覺得你們倆一定有什麽，但隻有兩位當事人心裏清楚，他們真的沒什麽。
    沒過一會，公孫策院中的侍女翠紅走進來，站在門口張望一圈，看到她要尋的那人後，方才笑著走進去，說道“香菱，先生讓我過來給你說一聲，你前兩天做的那道翡玉什錦袋很不錯，他吃著十分喜歡，今天還想再點一次。”
    香菱在抹布上擦了擦手，笑眯眯地轉身說道“沒問題，我一會就給公孫先生做，他還有什麽想吃的嗎，也一並告訴我。”
    翠紅搖了搖頭“再沒說其他的，不過我看著最近天氣熱，先生胃口不大好，大魚大肉地就不要了，盡量做點清爽開胃的。”
    香菱點頭，表示明白了。
    “對了，你先等等。”她叫住正要走的翠紅，從一旁的籮筐裏拿了塊點心，遞到她嘴邊，笑著道，“啊~張嘴。”
    翠紅下意識張嘴咬住，一手拿著慢慢吃，邊吃邊發出模糊不清地話語“這是紅豆？還有糯米，紅棗，蓮子……唔，好好吃，酥軟彈糯，清甜可口，一點都不膩，比致和齋的還好吃，你是怎麽做的？”
    香菱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這個嘛，你要是願意跟我學做飯，我可以給你教。”
    翠紅看著眼前那張笑得好不得意的可愛臉蛋，沒忍住上手輕輕掐了一把，笑罵道“你想得美，我才不要一天到晚待廚房裏被煙熏火燎的。”
    “哼，不來就不來，有的是人要跟我學做菜的。”拐騙再一次失敗，香菱哼唧著撅起嘴，拿起碟子裝了滿滿一盤子點心塞過去，像趕小狗一樣揮著手，道，“快走吧，拿去一邊吃，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做事。”
    翠紅在她臉上又掐了一把，嘻嘻笑著端了點心滿意離去。
    想著翠紅的話，香菱在心裏思忖，包夫人胃口不好，公孫先生胃口不好，果然是天太熱了影響食欲麽？
    這麽看來，這些天在飲食上是該以清爽開胃為主，或許她該想想，能不能做一些適合夏天吃又清涼解暑的美食。
    她將原本要做的紅燒鮰魚取消，換成了更酸爽的酸菜魚。
    這個吃法在大宋還沒有呢，她這道菜出來，絕對驚豔四方，叫展昭吃得恨不得抱著盤子舔幹淨。
    她動作麻利地又處理了幾條魚，準備多做一些，給所有人都分一些，但口感最佳肉質最嫩的鮰魚是沒有了，其他人隻能用黑魚，唯一的那一條，當然由她和展昭二人獨享。
    午飯時分，翠紅和包拯院中的侍女按時來取飯，展昭和白玉堂則自己親自來領。
    “小心點，湯汁別撒出來。”她一邊幫著裝盒一邊交待道，“我還是第一次做這個，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吃得慣。”
    翠紅深深嗅了一口，滿臉陶醉道“放心吧，味道這麽香，光是聞著它，我都能多吃一碗飯。”
    香菱挑眉笑著“你確定，公孫先生不是不愛吃肉，你怎麽保證他一定會喜歡。”
    翠紅衝她眨眨眼“什麽不愛吃肉，他隻是不愛吃做得不好吃的肉，做得好了他照吃不誤。”
    這時，展昭從外麵走來，聞著屋子裏的香味溫聲笑道“這個味道以前倒沒聞過。”
    香菱將食盒的蓋子蓋上，示意他提著，自己拎著白玉堂那一份走出去遞給他，不忘叮囑一句“菜裏有湯汁，白護衛小心些別撒出來了。”
    白玉堂今天看到她，臉色不再似前兩天那麽冰冷，反而輕輕笑了聲“知道了。”
    香菱“……”
    她敢保證，他絕對是想起她昨晚的糗事才笑的。
    隻是美食當前，她很快就把這點小小的不自在拋到腦後。
    一路跟著展昭來到他的院子，將飯菜擺上桌，她笑嘻嘻地將筷子遞過去，道“開吃！”
    展昭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遵命！”
    滑嫩酸爽的大盆酸菜魚，再加上從其他人的夥食裏勻出來的幾道小炒，滿滿當當鋪了一桌子，看著就跟過年似的。
    一頓飯吃得展昭額上冒出點點汗珠，滾燙的熱氣鎖在湯汁表麵那一層油花下麵，用勺子舀些酸湯澆在米飯上，再夾一筷子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吐刺的魚，還有酸得恰到好處的酸菜，就著米飯一口吃進去，他心裏滿意地不得了，隻覺得人生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此了吧。
    在此之前，他並不是個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府裏的飯菜吃了好幾年，總是一成不變，他也沒有過任何不滿。
    好吃了就多吃些，不好吃了湊活著吃些，偶爾去外麵打個牙祭，他對食物的所有要求，隻要能吃飽，不耽誤公事就可以了。
    這種單純因食物而起的幸福與滿足感，真是很多年都沒有過了。
    想著想著，他的心裏忽然生出一些不合時宜的感慨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家小子。
    他趕緊扒了一口飯，將那點驟然生出的酸楚和憤懣壓下去，抬頭看著已經吃飽了趴在桌邊犯困的少女，笑著道“困了就先回去吧，這裏留給我收拾就好。”
    香菱打著哈欠起身“好吧，那你慢慢吃，我先回了。”
    展昭看著瘦，到底是武人，每天早晚都要練上至少兩個時辰的劍，身體素質又是最巔峰的時期，對熱量的需求很大，雖然不至於有大胃王那樣的食量，但比起她來說要大許多。
    別說他，白玉堂也是如此，至少香菱觀察到的，每次送回來的食盒裏，沒什麽剩菜，米飯也吃了個幹淨，顯然又是一個能吃的。
    她一邊打著哈欠搖搖晃晃往屋子裏走，一邊唉聲歎氣地搖著頭，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展昭這麽能吃，也不知道俸祿能存住幾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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