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送還食盒的侍女們反饋,她做的酸菜魚大受好評，即便連公孫策這種不怎麽吃葷腥的，都沒忍住就著吃了兩碗米飯。
    伺候包夫人的丫鬟綠柳更是抓著她的手不住誇道“夫人本來還不想用飯,聞著那個味,終於還是吃了小半碗飯,外加許多菜，謝天謝地,可算能正常吃飯了。”
    香菱笑嘻嘻說道“這兩天我再琢磨幾道清爽不油膩的吃食，保證讓夫人吃了一碗想第二碗。”
    綠柳噗嗤一笑“你要是真有這本事,我就給夫人說，讓她把你的月錢再往上提一提。”
    香菱拍著胸脯“沒問題，你就瞧好吧。”
    午睡的時候,她就想好要做什麽了,要論夏天最受歡迎的小吃,後世的三秦套餐絕對要在排行中占據一席之地。
    涼皮和肉夾饃都能做出來,汽水就用井水冰過的酸梅湯代替，不說百分百,也能還原個□□十。
    想到就開始做。
    廚房眾人看著她不停反複揉搓麵，剛開始以為她要做什麽麵點，觀察許久又不像,便開口問道“香菱丫頭，這又是要做什麽啊？為什麽要在水裏和麵？”
    成品還沒做出來，香菱也不好給他們解釋“這個……我也是第一次做,能不能做成還不好說呢,等成品出來了，我再給你們教方法。”
    靜置麵水的時候，她又開始處理一會做肉夾饃要用到豬裏脊肉,一邊在肉上抹調料準備醃製，一邊指揮其他人幫著和麵，一會做白吉饃用。
    沒有專用的烤饃機，在平底鍋裏烙也是一樣的，差不了多少，精華主要還在肉的做法上。
    這次她做得很多，差不多有二十幾人份的了，除了主要負責的那幾人，她想讓廚房裏的人也嚐嚐這種新奇的小吃，此外還有對她照顧有加的王朝馬漢趙龍趙虎幾人，再就是跟她關係很好的翠紅，還有包拯院裏的兩個侍女，綠柳和漱雪。
    唔……這麽一算，二十人份的量不一定夠啊，光展昭一個人就能吃掉三四個人的，還是再多做點好了。
    正在忙活時，聽著前頭府衙那邊又起了熱鬧，亂哄哄的，間雜這幾句聽不清的講話聲，像是起了爭執。
    她的眼睛剛轉過去，張小五立刻會意地竄出來，嘿嘿笑著道“香菱姐，我這就出去給你打聽打聽。”
    看著他猴一樣的背影，香菱不滿地哼了一聲“什麽叫給我打聽，說得我很關心這些事一樣，明明就是他自己想看。”
    沒一會，張小五不負眾望，在眾人殷切的期盼中，帶著聽來的消息，穩穩當當站在屋裏給他們講述。
    原來昨天秦香蓮告了狀後，包拯今天便找了借口請駙馬陳世美過府，事關皇家，原本他想著先調節，勸陳世美認下秦香蓮母子，不料二人話不投機，沒說幾句就爭吵起來。
    後來，包拯又喊秦香蓮上前與陳世美對峙，陳世美自恃皇家駙馬身份，根本不將包拯看在眼裏，反而強詞狡辯，汙蔑秦香蓮對公婆不孝，對子女不盡心等等，吵鬧一番後，又大搖大擺地離去。
    眾人聽巴唏噓不已，說什麽的都有，主流還是認為秦香蓮這麽鬧一通，陳世美失了麵子，心中惱怒，以後想被認回去的可能性更低了。
    她不滿地皺了皺眉，趕緊給眾人都分了些活，讓所有人忙起來，再別聚一起說三道四。
    -
    書房內。
    包拯在地上像個陀螺似的轉來轉去，氣得胡子微微向上飄著，一邊走一邊不住叫罵“無恥小人，仗著公主和太後的勢才有了這般地位，竟敢無視朝廷法度，真是無法無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孫策站在一旁，眼皮低垂，盯著地上的磚塊，從前數到後，再從後數到前，數了差不多七八遍時，包拯終於停下來，氣咻咻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放涼了的茶一口飲盡。
    他歎了口氣，白淨斯文的臉上看著滿是憂慮“下官聽聞，公主與駙馬新婚燕爾，感情甚篤，且公主又得官家與太後疼愛，這個案子恐怕……”
    包拯不是不明白攔在前麵的是什麽，正因如此，他才會那麽氣氛，心裏一團火憋著怎麽也散不出來。
    襄陽王那裏他暫時辦不了，為了搜集更多證據，隻能任由他繼續殘害百姓，現在連近在他眼皮底下的案子也辦不了，想起秦香蓮一聲聲的哭訴和淚眼，還有兩個無辜稚子的哭泣，他就止不住地難受。
    心裏一橫，他咬著牙道“凡事大不過律法，本官就不信了，還辦不了他！到了明日，本官再一次傳喚他過府聽審，若他不來，綁也要綁來！”
    兩人正各自火大的時候，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
    進來的是包拯院裏的侍女漱雪，她捧著兩個精致小碗，行了一禮後，笑著說道“大人，公孫先生，這是香菱姑娘新作的小食，說是吃了能解暑消火，特意讓奴婢給您二位送來。”
    公孫策奇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送吃的過來？”
    漱雪將食盤放在桌子上，邊擺放餐具，邊抿嘴笑道“她說天氣炎熱，氣多了上火，大人，公孫先生，快趁著冰還沒化趕緊吃吧，要是好吃，大人和先生可得告訴我一聲，那丫頭還巴巴等著我的回話呢。”
    公孫策聞言，搖頭笑了笑“小丫頭，鬼精鬼精的。”
    他走上前低頭看去，瓷白小碗裏，潔白柔嫩的脂膏像玉髓一樣，吹彈可破，上麵依次放了切成塊的楊梅，李子，櫻桃，色彩鮮豔明亮，光是看著，就有一股清新涼意撲麵而來。
    他饒有興趣地問了聲“看著倒是精致，她可有說這吃食叫什麽名字？”
    漱雪答道“說是叫雙皮奶。”
    公孫策嗯了一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入嘴中，細膩絲滑，清香中帶著水果的甜，以及濃鬱的奶香味。
    他沒忍住又吃進去一口，眼角眉梢溢出濃濃笑意“不錯，你去告訴她，味道很好，就是有點少，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漱雪掩唇一笑“我也這麽問過她，不過香菱說，她晚上要做一道新的吃食，是咱們以前沒見過也沒吃過的，所以隻給大人和先生做這麽點，因為還得留著肚子吃她的好東西呢。”
    公孫策聞言哈哈笑了一聲“你去告訴她，要是晚上的菜不能讓我滿意，她就得隔三差五給我做這道雙皮奶。”
    漱雪嘻嘻笑著道了聲“遵命”，轉身出了書房，順手帶上房門。
    包拯坐在公孫策旁邊，端著小碗慢慢品嚐著，一碗雙皮奶不多，不到十勺子的量，沒一會就吃完了。
    看了空了的碗，他長長舒了口氣，對上身旁好友含笑的雙眼，猛然察覺，不知不覺間，縈繞在心頭的那股怒火不知何時已經消得七七八八了。
    從中午到現在，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心思這麽靈巧的丫頭，也難怪展護衛看重她。”
    公孫策看著包拯臉上的笑，突然福至心靈，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試探著問道“大人是想……？”
    包拯笑著撫了撫長須“這事還是要先問過展護衛的意思，若是他有意，本官就去替他做這個保，若是他無意，此事便按下不提了。”
    公孫策點頭稱是“大人說的是，兒女因緣的事，還是要雙方共同滿意才好。”
    -
    香菱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的終身大事，她此刻滿心滿眼都被那一張張透明微黃的麵皮所吸引。
    她切了一小塊下來，嚐了嚐口感，和記憶中的相差無幾，遂放下心笑著道“成了！”
    廚房眾人簇擁過來，左看右看，好奇地問道“香菱丫頭，這個要怎麽做，和湯餅一樣下鍋裏煮嗎？”
    香菱搖搖頭“這個叫涼皮，不用沸水煮，隻用調好的醬汁拌好就能吃了。”
    醬料她剛才已經調製好了，沒有辣椒，那就多放點芝麻醬，用茱萸和生薑、芥菜爆油，將大蒜搗成泥，再單獨配一碗芥末，依照個人口味，想吃蒜的就加蒜泥，想吃芥末的就加點芥末。
    她切了兩條，用醬料拌了嚐了嚐，沒有辣椒提香，味道和後世比起來，自然差異很大，但芝麻香味濃鬱，醬汁辣度足夠，涼皮筋道有嚼勁，風味十足，是道十分美味的小吃了。
    她笑眯眯地招呼其他人“你們也嚐嚐，看能不能吃得慣，我這次做得多，大家放心吃。”
    聽她這麽說，眾人紛紛動手給自己拌涼皮，起先還有人不停問這個加多少，很快，再也沒有人說話了，隻剩下一片狼吞虎咽地咀嚼聲。
    看著做出來的食物被眾人喜愛，香菱心裏湧上無窮無盡的喜悅。
    她走到煮肉的大鍋前，聞著及其濃鬱霸道的肉香味，就知道肉已經鹵好了。
    用筷子挑出一小塊嚐了嚐，唔，好燙，但是好好吃，酥香軟爛，輕輕一嚼就能咽下去，吃著一點不費力。
    原本埋頭吃涼皮的人，這會又像隻大鵝似的伸著脖子，鼻翼不停煽動聞著滿屋子的肉香。
    這味道太濃太烈，不止廚房裏滿是肉香，連院子裏到處都是這股味道。
    走過的人不住咽著口水，被肉香吸引過來，聞著味道走到廚房門口問道“又是誰在做好吃的，味兒也太正了。”
    香菱抬頭一看，正是張龍校尉。
    她笑眯眯地招手讓他進來，一邊撈出一塊肉放案板上切，一邊回頭跟他說道“張校尉，你來得正好，我做了些吃的，你先等等啊，我給你裝一點帶回去。”
    張龍摸著腦袋嘿然一笑“我也有份啊？”
    香菱抬頭一笑“不止你，你們四個都有份。”
    這時，她才看到站在張龍身後的趙虎，作為四個校尉中年級最小的，話也是最少的，他的存在感向來不如其他三人強，而且每次見了她都麵紅耳赤，臉上總是帶著羞澀憨厚的笑，明明比她高了一大截，卻偏偏跟個小媳婦似的，讓香菱每每一跟他說話，總覺得好像在欺負他似的。
    看了眼兩人的體格，她撈了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三兩下切成碎丁，夾在饃裏，套上下午讓人做的牛皮紙袋分別遞給二人，揚著笑臉說道“嚐嚐味道如何？”
    張龍趙虎深深吸了口肉香，忙不迭接過，立刻就是一大口。
    “唔……真香，從沒吃過這麽香的肉。”張龍嘴裏塞滿食物，邊咽邊含糊不清地說道，“香得要了命了簡直，天天吃都吃不膩。”
    她又將目光轉到趙虎身上，這個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原本跟張龍一樣狼吞虎咽，看到少女清澈明亮的雙眼看過來，猛地放緩了速度，豪邁的吃相瞬間變得斯文，咽下去一口後，嘿嘿笑著說道“香菱姑娘做飯就是好吃。”
    香菱見他們這麽喜歡，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你們先等等，還有別的，我去給你們拿。”
    她跟其他廚子一起切肉拌涼皮，按照一人兩個饃的分量，一共裝了八個肉夾饃，又裝了四碗分量十足的涼皮，蒜泥芥末醋等也不忘放進去，這才遞給張龍，道“要是不夠，回來再拿啊。”
    張龍砸吧著嘴，心滿意足地笑了一聲“沒問題，我今晚打算將肚子撐破，吃完了就灌一碗消化的藥進去。”
    香菱噗嗤一笑“以後又不是沒有了。”
    張龍笑得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那可難說。”
    嗯？這話什麽意思？
    她正要跟張龍問個清楚，就見他扯著似乎還想說什麽的趙虎走了，隻給她留下兩個高大健碩的背影。
    想不明白就不想，她馬上將這事拋在腦後，專心為包拯公孫策幾人準備晚飯。
    包拯喜歡吃肉，口味重，涼皮裏多放點醬汁，肉用肥瘦適中的五花肉。
    包夫人不愛吃肥肉，用純瘦肉，不要拌蒜泥，少辣。
    公孫策喜清淡，饃裏加點黃瓜絲中和，至於展昭和白玉堂，怎樣都行。
    吃了涼皮和肉夾饃，再來一碗酸甜可口的醪糟桂圓丸子湯，美味又完美的一頓晚餐。
    展昭和白玉堂按時按點出現在廚房門口，這兩人不住在一起，從前都是錯開時間來的，今天倒一起來了，讓香菱很是懷疑是不是約好了一起過來的。
    將兩個食盒遞過去，走之前不忘囑咐白玉堂一聲“白護衛，若是遇到盧校尉他們四個，記得說一聲來廚房拿吃的，今天做得多，我給他們幾個也做了一份。”
    白玉堂掀了掀唇角，挑眉回道“什麽好東西，還值得讓你這麽吆喝。”
    香菱鼓了鼓腮幫子“不是多稀奇的東西，隻是做了些這裏沒有的吃的，才想著讓大家一起嚐嚐嘛。”
    白玉堂輕輕笑了一聲“我見到了自然會告訴他們。”
    從前他們是義兄弟，到了開封府後，一個是四品護衛，其餘人是六品校尉，職級不同，分到的住處不同，負責的事項也不同，自然不會天天走在一起。
    不過他突然想起來，前幾天有一次，蔣平抱怨開封府的飯菜難吃，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外麵找了館子解決三餐，很少在府裏吃，本來他也要這麽做的，直到第一天來的時候，吃了眼前少女遞過來的那道蟹肉煲，從此一日三餐，每頓不落地趕來廚房報道。
    告別了白玉堂，她和展昭一路走回他的院子。
    盤子裏擺了四個肉夾饃，還有一大碗涼皮，旁邊另有稍小的一碗，以及兩碗晶瑩剔透的醪糟桂圓丸子湯。
    展昭看著幾塊比他巴掌還大的餅，不由笑道“這是臘肉卷餅？”
    香菱催著他趕緊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展昭擦了擦手，挽起袖子，先是喝了口湯開胃，接著拿起一塊肉夾饃開吃。
    先前在廚房試吃時，香菱的肚子裏就已墊了許多，這會也不覺得多餓，偶爾夾起兩筷子涼皮放嘴裏，再喝一口酸酸甜甜的醪糟湯，大部分時間都在看展昭吃。
    從開始吃飯到現在，他就沒說過話了，雖然沒得到隻言片語的反饋，但看他一口接一口完全停不下來的樣子，她就知道，肉夾饃和涼皮的魅力無人可擋，尤其是對於第一次品嚐這兩樣美食的人來說，衝擊力還要成倍往上漲。
    兩個肉夾饃下肚，展昭終於放慢了進食速度，開始細嚼慢咽。
    他邊吃邊點評道“我第一次見到，豚肉能做出這個味道。”
    香菱笑了笑“鹵肉的秘訣在於舍得放調料，對於平民百姓而言，浪費那麽多調味品吃一頓肉劃不來，對於富貴人家來說，豚肉是窮人才吃的東西，兩相比較之下，他們更願意吃牛羊肉，所以也就沒多少人研究豚肉了。”
    展昭又咬了一口饃，細細品味著肉裏豐富的香味，心中暗道了聲是這個理。
    他又指了指涼皮，好奇問道“這是何物，用什麽材料做的，怎能做出這種筋道的口感？”
    香菱神秘一笑“你猜。”
    展昭又吃了一口，遲疑著問道“吃著像是麵粉，難道是在麵粉中加入某些食材，從而達到這個效果？”
    香菱哈哈笑著“展大哥，你又不下廚做飯，問這麽多做什麽，我給你說了，你也不會做啊。”
    展昭微微一笑“也是，我隻要會吃就行了。”
    想起早上在菜市場上遇見的那頂轎子，她順嘴提了一句“對了，我早上好像遇見了八賢王，沒帶幾個人出城去了。他是不是在民間很有聲望啊，我看百姓都很喜歡他呢。”
    展昭皺著眉頭，似乎在回想什麽，片刻後才道“明日是八王爺母妃劉太妃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他都要去城外寒山寺為劉太妃念經祈福，順道在寺裏住幾天，直到三天後才會回城。”
    香菱唔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展昭接著道“八王爺在民間素有威望，他樂善好施，經常開粥棚救濟窮苦百姓。又平易近人，從不仗勢欺壓百姓，跟大部分皇族不一樣，百姓們時不時能在一些酒樓食肆遇到他。”
    說到此處，他突然笑了一聲“八王爺跟展某一樣，也是個好吃之人，不過，八王爺隻吃美食，京城哪家酒樓的魚生最新鮮，哪家飯館的龍須麵最地道，哪家鋪子裏賣的點心最可口，他如數家珍，至於展某……”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香菱在心裏自動為他補全了。
    知道了，八賢王好吃，但隻吃美食，而你什麽都吃，還很能吃。
    真是個小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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