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第 2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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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門的還是上次那幾個,對行秋本就有印象,在出示過腰牌後,三人暢通無阻地進了待客廳。
    “枕玉賢弟,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孟州知府穿一身輕便常服,哈哈笑著從外走進來,人還沒到,聲音先傳過來了。
    行秋起身相迎:“知府大人,一別經年,您還是龍精虎壯,更勝從前。”
    上了年紀的男人就喜歡聽別人誇自己身體好,尤其這話是從比自己小幾十歲的少年人口中說出來,可信度更高了。
    他笑得帶動身上每一塊肉都在抖:“枕玉言過了,本官已經老了,哪比得上你年少青春,正是好時候啊。”
    行秋含笑道:“每個年紀都有它獨屬的魅力,大人雖年長我幾歲,久居官位的通身氣派和成熟男人的魅力,遠不是我這種毛頭小子能比的。”
    知府第一次聽到這種直擊靈魂的誇人方式,心裏琢磨好一會,深深覺得這他娘是什麽值得流傳百世的千古絕句啊!
    太會說話了!太會說話了!
    成熟男人的魅力,聽聽,旁人都說他老東西一身褶子皮,隻有枕玉透過現象看到了他最真的本質!
    他熱情地拉著行秋坐下,一會吩咐著把桌上的青瓷茶具撤了換那套銀邊梅花的,一會嫌棄茶不香讓換明前才摘的……行秋耐心陪他說了好一會話,才提出真正的來意。
    “武鬆?你說他啊……”知府臉色猛地一僵,表情瞬間變得不自然,“這賊配軍忒不老實,欺男霸女,偷了張都監家的財寶又死不承認,心肝都髒透了的,不值得枕玉惦記。”
    行秋一顆心慢慢沉下去。
    怎麽會這樣??他明明已經在盡力去規避了,為什麽還會發生這樣的事?
    “武鬆人呢,現在在哪裏?”他暗暗壓著火沉聲問道,“大人,我不相信他會做那些事,還請大人通融一番,我想親自去問問他。”
    知府顧還在勸他:“枕玉,你得官家看重,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跟那種爛泥一樣的粗野武夫攪在一起,沒得辱沒了你的名聲。”
    這話雖然在說武鬆,卻把所有跟他同階級的江湖草莽都罵進去了。公孫勝隻在他身側冷冷盯著,時遷就明顯藏不住事,氣得吹胡子瞪眼直喘氣,仿佛下一刻能跳起來一腳踹腰子上。
    事已至此,沒必要再裝成一團和氣了。
    行秋直接拿出腰牌,眼神冷得像雪原上積年不化的冰:“大人,您看清楚了,我是官家親封的特使,奉秘旨在各地查訪辦案,我有權要求你配合我提出的任何事。現在,還請大人告訴我武鬆到底在哪裏,或者直接讓人帶我去見他。”
    見他發火,知府心虛地移開眼,幹笑著抹去額角沁出的冷汗:“嗬嗬,這個,武鬆就在大牢裏押著呢,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我這就讓人把他帶過來。”
    “不必了。”行秋皺眉,“大人還是找個人帶我過去吧,我想去牢裏親自看一眼。”
    “枕玉啊,大牢裏不幹淨,你這樣的身份怎麽能踏足。”知府苦口婆心地勸他,“不如你先等一等,我這就讓人去把他提出來。”
    行秋心中冷笑,到時人被帶到他麵前的時候,怕是頭也梳了臉也洗了,衣裳換了新的,從外表看不出任何痕跡了。
    他再次強硬說道:“大人,找個人帶我去牢裏吧。”
    知府沒辦法,隻能讓一個侍衛領著三人過去。
    出了待客廳,公孫勝附在他耳邊小聲道:“怕是用了大刑了。”
    行秋心中焦急,腳下不停歇地往牢裏趕。他現在也不期望著完整把人帶出來,隻希望別受永久性的致殘傷。
    踏進陰冷潮濕的大牢,鼻端呼吸間全是腐爛的腥臭味,越往裏走光線越黯淡,空氣仿佛都變得更稀薄。
    拐了好幾道彎,侍衛帶著他們停在一間牢房跟前。
    “就是這裏了。”侍衛賠著笑小心翼翼道,“官人是否要小人把武鬆帶出來問話?”
    行秋搖了搖頭:“把門打開就行。”
    一間牢房裏蹲了七八人,武鬆並不是被單獨關押。行秋一眼掃過去,沒在各色警惕好奇的目光裏發現武鬆,他視線一轉,終於在陰暗的角落看到一團堆起來的稻草。
    稻草上躺著個不知生死的人影,頭向著牆壁看不清麵目,但隻憑一個健壯的背影,行秋便已斷定他的身份。
    其他關押的犯人見他走過去,紛紛讓道。
    行秋緩緩在他身前蹲下,撩起蓬亂覆在臉上的頭發,完整露出張堅毅俊朗又虛弱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龐。
    他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那是不知受了多重的刑罰,鮮血將身上衣衫浸透後的味道。
    公孫勝也蹲在旁邊。
    他懂些醫術,手指搭在腕上片刻,又在脊椎和四肢檢查一番,才鬆了口氣,道:“還好,都是皮肉傷,沒有傷及肺腑和筋骨,多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行秋也重重吐出口氣。
    剛才那一瞬,他不期然想起在陽穀縣初見時,武鬆那漠然冰冷帶著血色的回眸。
    他想了很多,如果因為自己的插手,導致他提前身死或者落個殘疾,亦或由著事態發展,任他殺了張都監一家,穿上那身冥冥中在十字坡等著他的衣裳,從此成為人間太歲神。
    到底哪一種更好些?
    行秋問了兩句同一牢房的犯人,他們也說不出更詳細的,隻知道張都監告他偷盜家中寶物,武鬆不認,便被拉到公堂上打了幾十大板,昨天剛打完,拉回來就一直昏迷著,中間隻醒過來一次。
    他的心裏突然漫上陣陣潮水般的無奈和歎息。
    宿命真是強大,盡管有了準備,也努力去躲了,但該來的依然等在必經的節點上,始終沒有逃掉。
    這個世界也會是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