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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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剛落,謝鬆原雙腿離地,身子陡然懸空。
    對方徑直從身後拎起了他的衣領,背後四隻蟻翅拚命地劃破氣流,飛快扇動,火速帶著謝鬆原遠離了當下的洞口,朝著蟻穴對麵隔著幾百米遠的另一入口迅疾飛去。
    “謝鬆原!”
    狼狽的白色大貓在後邊焦急地呼喚著他。
    白袖剛想跳出洞口,頭頂上便猝然砸下一塊足有人高的崩裂石塊,直接擋住了他的視線,將白袖麵前的洞口牢牢堵死,也阻隔住了對方的話音。
    “……”
    謝鬆原就是感覺,這個世界很迷幻。
    為什麽這種劇情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身上上演,他上輩子到底犯了什麽罪?
    謝鬆原輕輕歎了口氣。
    這時候再去糾結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暴露了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他隻是想知道,易覃會怎麽對待自己。
    殺了他?生吞,還是活剝?其實也沒有什麽兩樣。
    但是,對方說讓他把能力還回去——
    暫且不說撿漏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那麽正當,靠的就是近水樓台,先來後到,沒有什麽偷不偷、搶不搶的說法。
    如果易覃趕在他前麵奪取了“神”原本給他物色好的天賦技能,謝鬆原也隻有自認倒黴的道理,不可能揪著對方的領子說你給我吐出來。
    再其次,嬰麵魚到底有什麽生物天賦,又究竟有沒有天賦,還是一個需要打上問號的問題。
    自從小桃吃了那顆“腦子”以後,謝鬆原就一直在心中打鼓,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功夫,低頭就看見左手手心裏多長出一張和嬰麵魚一模一樣的醜陋鬼臉。
    他一定會每天晚上都做噩夢的。
    到時候留給他的隻有兩個選項:要麽自戳雙目,要麽直接砍斷自己的手,了卻餘生。
    但幸好,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出現。
    到現在為止,除了體內那多得要溢出來的能量外,謝鬆原始終沒感覺到什麽其他東西的存在。
    他甚至沒有辦法聯係上“神”。
    也許嬰麵魚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供獲取的生物天賦,又何來“還”這一說?
    思緒飛速運轉間,謝鬆原被易覃毫不留情地扔在了蟻穴過道內的地麵。
    眼前一陣泥土粉塵紛飛,叫謝鬆原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陣,不適應地伸手揮了揮塵土。
    易覃的身影緊跟著重重落到過道入口上方,腳下步伐稍有踉蹌。
    看得出來,他也累得夠嗆。
    ——易覃原本就已經是美洲獅變種人,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這種再度變種的現象。
    可是他被地下的紅火蟻給“汙染”了。
    也許這次的進化過程注定是不完整、不正確的,畢竟在此之前,易覃身為人類的身體就已經被紅火蟻的幼蟲們所入駐,當成了自己的“糧倉”。
    所以男人即使正式變成了一隻成年雄性紅火蟻,他的肉軀依舊存在著某種缺陷。
    比如他背後這兩對明顯有些發育不良的翅膀。
    那翅形還是相當修長苗條的,但整個的尺寸則看著與易覃的身形不太匹配,好似一對被匆匆製造出來的臨時產物。
    它們僅僅單獨拖拽著易覃的身體時,看著已是頗為吃力。更何況易覃為了擺脫掉白袖的追擊,竟不管不顧地要將謝鬆原也一起拉過來——
    可想而知,他這幾隻可憐又單薄的一次性翅膀根本承受不住那麽大的重量。
    此刻,隻聽易覃身後傳來輕輕的“嘶啦”一聲。
    其中一隻蟻翅頓時肉眼可見地從易覃的肩胛上方聳拉下來,像是已經半脫落了。
    易覃麵色不變,一雙充滿陰冷寒光的眼睛依舊直勾勾地凝視著地上的謝鬆原。
    他目不轉睛地反手伸到背後,將那幾隻眼看著就要報廢的翅膀直接“刺啦、刺啦”地猛拔下來。
    脆生生蟲翼撕裂聲接連在他身後響起,易覃拔下來的蟲翼尖端沾著鮮血。
    他卻看都不看,就將其視如蔽履地隨意扔到一旁。
    在這個過程中,謝鬆原還在不斷地向後撤退。他麵無表情地瞧著親自摘下蟲翼的易覃,表麵平靜無波,心中則在飛快地思考對策。
    這邊的蟻穴道路四通八達,縱橫交錯,白袖一時半會兒……不,不樂觀地想,甚至基本沒有可能找到這裏。
    而且就算對方來了,以白袖現在的體力,恐怕也做不了什麽。
    越想幫忙,就越是容易適得其反,很可能將對方也一起搭進去。
    這樣一來,他就隻能自己想辦法對付易覃。
    這家夥變成蟲潮時的實力與進攻路數實在太過高深莫測,謝鬆原估計了一下,感覺自己就算現在跑開了,恐怕也會被對方輕易追上,還不如省些力氣。
    於是他幹脆沒多動作,隻是象征性地挪動身體,在易覃朝他逐步走過來的時候,往後退了一點。
    然後又退一點,再退一……
    易覃陰鬱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要退到哪裏去?”
    即使背對著洞穴外的光線,易覃的雙眼中仍在發著光,像是兩團燃燒的幽幽鬼火。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身軀在幾種形態中不穩定地變幻起來。
    易覃一開始還維持著紅火蟻的外表,隨後,又倏而變戲法似的,盔甲一樣的深色外殼“嘩啦”、“嘩啦”地垂落下去,男人的身形變得虛幻又不真實。
    無數隻吃得肥圓的白嫩幼蟲形成了他人體的每一部分。
    透過易覃身體當中的各處縫隙,謝鬆原居然能瞥見通道外的微亮光線。
    謝鬆原的臉色不由得青紫了一瞬——這說明易覃肉/體的被蛀情況比他預想得還要厲害。
    他的背脊有些發涼。
    謝鬆原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後坐了坐。
    一看見這麽一大坨蟲在向他靠近,謝鬆原就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本能的生理反應。
    易覃的每一次形態變化,包括他每朝謝鬆原走來一步,男人的身上都會撲簌簌地不斷掉下碎屑一樣的蟲子。
    那些蟲子有的一掉到地麵,就會迅速又爬回易覃的身上,源源無竭,沒有盡頭,就好似落葉歸根,然後又變成新的“葉”。
    當然,也有那麽幾隻蟲子有著獨立的思想與主見。
    脫離大部隊後,它們沒有急著回到“主人”體內,反而饒有興趣地衝著謝鬆原的方向直奔而來。
    謝鬆原抿了抿唇,警惕地看向那不斷蠕動著朝自己爬來的惡心幼蟲,正在思索該如何假裝不經意地讓小桃把它吃下去。
    易覃卻突地在他麵前蹲下來,從地上撚起那隻胖乎乎的蟲子,重新安回到了自己的臉上。
    白色的短粗幼蟲瞬間淹沒在易覃的“肌膚”裏——雖然謝鬆原覺得此刻的他更適合被叫作“人形蟲”或者“蟲形人”什麽的。
    易覃才將這隻蟲子放回去,馬上就又有兩三隻幼蟲陸續從他的身上各處掉墜下來。
    易覃這邊撿起一個,那邊抓起一把,場麵看起來好不滑稽。
    謝鬆原一點都笑不出來。
    他覺得對方再向他靠近哪怕二十公分,自己就能直接在易覃的麵前吐出來。
    易覃仿佛也從謝鬆原那略有勉強的麵部表情上看出了些端倪。
    男人那由一圈白花花的蠕動幼蟲所組成的虛空嘴巴咧了咧,忽衝謝鬆原露出一個惡意的微笑:“怎麽,害怕我了?哦,對,我想起來了,我應該用這個樣子麵對你,是不是?”
    說著,他話音一頓,身體外層驀然覆蓋上一層脆弱紙皮般的蠟黃肌膚。
    易覃就宛若被撕碎的紙人再一次重新合攏那樣,肌膚間的裂縫慢慢變得齊整,消失無形,逐漸包裹住底下那攤瘋狂顫動的蟲。
    然後,繼續用他那對比死魚眼還不如的眼白直視著謝鬆原。
    謝鬆原:“……”
    我謝謝你,這樣更嚇人好嗎。
    他盡量做出一副沉著鎮靜的樣子,與對方“對視”,甚至對著易覃的眼白發起了呆。
    易覃自顧自地開口了:“說實話,我一開始還真沒想到,那個竊取能力的人會是你。該怎麽說呢,謝先生?你不愧是從一開始就吸引到我注意力的人,很特別。”
    他又在謝鬆原周遭的空氣中誇張地深吸了一口。
    “我還真不舍得對你下手。畢竟,你是這麽的香。其實我本來還想,等我拿到了能力後,如果你回心轉意了,我是可以考慮把你帶在身邊,不計前嫌,讓你取代文姝和文靜的位置的。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
    易覃低下頭來,從他一看就營養不良的臉上露出個叫人捉摸不透的森然表情,剛才還輕飄飄的嗓音也跟著壓得粗啞。
    “……不該偷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你不該拿,也不能拿!”
    謝鬆原的反應從“?”飛快過渡到了:“……”
    對方如此篤定又大言不慚的態度,實在讓謝鬆原無言以對。他不明白,易覃都已經變成一攤惡心的肉蟲了,怎麽還是對自己如此自信。
    他忍不住誠懇道:“易幫……算了,蟲大哥,首先你曾經身為一個人類男性,應該知道我們男人都是看臉的。身為一個時長隻有幾秒的雄蟲,或許你應該嚐試從你的那些螞蟻同伴中找到更適合你的伴侶。再其次……”
    果然,想要刺痛一個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攻擊他的腰部以下。不管是從行動上,還是從語言上。
    謝鬆原話沒說完,易覃這張陰森可怖、如今已完全沒有人類氣息的麵龐頓時變得極度扭曲。
    那些已然僵死的麵部肌肉竟開始瘋狂地抽搐痙攣起來,像是他正在經受著電擊一般。
    易覃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尖銳而鋒利:“你懂什麽!混賬,你以為是我想這樣做,是我想變成這個樣子的嗎……哈!哈哈!”
    回憶猛然湧入腦海。這下不僅僅是他的臉,就連易覃的整個身軀都開始猛烈顫動。
    他憤恨地死死盯住謝鬆原,像是恨不得當場便把這個不識好歹的男人給咬死。
    男人剛才那股刻意擺出來的、遊刃有餘的鬆閑假象一下就被戳破。
    頃刻間,好像就連易覃身上的這些蟲子都和他產生了心靈感應,尤為憤怒地加速蠕動,更加激劇地自他身上嘩啦啦地摔落。
    易覃瞪大了沒有眼珠的雙眼,仿佛陷入了驚駭的夢境之中。
    ……
    其實紅火蟻們都忘了,蟻後也是生下過繁殖蟻的,就在不久之前,大概再往前半個月。
    那時,嬰麵魚雖然入駐到了蟻後的大腦中,但還尚未完全掌控蟻後的全部意誌與思維。
    在末世過後的這兩個月裏,蟻後因為變異而強化過的身體已經產了太多的卵,它的身體告訴它,是時候該誕生出新的繁殖蟻。
    事實上,它也確實這麽做了。
    但嬰麵魚卻不同意。
    它最開始寄生在蟻後身上的目的,就是要借蟻後之手,讓自己的種族繁衍生息。
    而蟻後一旦生下的新的繼承者,“壽終正寢”,它原本的計劃就會落空,而受限在蟻後大腦裏的嬰麵魚也會跟著一塊死亡。
    它既不想死,也不想就此失去一塊絕佳的戰略領地,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寵物”脫離它的掌控。
    於是在那些繁殖蟻的卵還孕育在蟻後的肚子中的時候,嬰麵魚就第一次嚐試著控製蟻後的生/殖係統,讓它把那些缺乏營養的卵提前排出體外。
    繁殖蟻卵們沒有像其他的卵那樣被帶去孵化室儲藏,而是被寶貝地安放在一個格外溫暖潮濕的蟻洞裏,每天被工蟻們精心地照料擦拭。
    直到那天,有一行人類闖進了這裏。
    他們行經了地下防空洞,像是走過了一趟人間煉獄,早已失去了方向,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眾人驚動了洞穴中早產的繁殖蟻卵。
    他們不像這次的白袖他們那麽好運。
    還未被嬰麵魚全權掌控身體的蟻後誕下的幼蟻們雖然虛弱,但戰鬥力依然強大。
    更重要的是,它們太過饑餓了。
    這些並沒有從母體身上獲得足夠養分的幼蟲就在這時蘇醒過來,紛紛頂破了頭頂卵殼,從蟲卵中攀爬而出。
    紅火蟻的幼蟲們還未來得及變成蟻的正式形態,直到這時,仍是白白胖胖、沒有腿腳的光滑模樣,身體上分布著許多環節。
    饑餓又凶狠的幼蟲們蠕動著頭和尾巴,急速地向誤闖進來的人類竄去,還沒來得及生長出明顯五官的臉龐上赫然張大著一張形狀分明、用以進食的嘴——
    數萬隻白花花的黏軟幼蟲密密麻麻地從巢穴中奔湧出來,轉瞬間就將離得最近的幾人傾覆吞沒。
    無數隻半指長的肥圓白蟲細密地趴滿了他們的身體,彼此交錯堆疊著,在人類的臉上爬來爬去,留下令人癢又恐懼的窒息觸感。
    “啊啊啊啊!——”
    一陣連綿不絕的悚然慘叫之後,幾個人相繼倒在地上。
    站在不遠處的易覃和文姝大驚失色,轉身就要逃開。
    然而那些紅火蟻幼蟲爬行的速度比他們想得還要迅猛,文靜身體輕盈,獸形是一條蛇,跑得要比易覃更快。
    男人眼看就要被一群饑腸轆轆的蟲子吞沒,下一秒,他忍不住大喊:“文姝!”
    跑在前麵的女人一愣。
    她回過頭來,看見那些瘋狂的食人幼蟲已經爬到了易覃的小腿上。
    男人麵露驚慌,眼神裏帶著懇求,難得在她麵前顯示一點脆弱,仿佛生怕她就此撇下自己,一個人走了。
    宛若厚重的石膏殼一般的白色幼蟲在這短短一兩秒內,就已然迅速蔓延到了對方的大腿下端。
    文姝重重地一咬後槽牙,終究還是戰勝了內心的恐懼,短暫地變回人形,衝他伸出了一隻手:“拉住我,快……”
    她是想說“快走”。
    可惜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攥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便驟然加重,打斷了她剩下的所有話音。
    易覃猛地發力,將她的身體用勁向著身後的幼蟲群方向一拽!
    文姝的身軀頓時失重,重重向前撲倒。
    易覃卻借著這股力道陡然朝前奮力一躍,接連跑出去了十好幾米。
    身後,白花花的螞蟻幼蟲轉瞬就把文姝的身影淹沒。
    女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那些搖頭擺尾的凶殘幼蟲徑直鑽進了她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巴,順著她的唇縫爬了進去,那雙眼睛仍還緊緊地盯著十好幾米遠外的男人。
    仿佛深深把易覃離開時的畫麵印刻在了她死前的腦海中。
    易覃額頭處的青筋狠狠地跳動兩下,露出驚恐又……有些鬆了口氣的表情。
    他的腿上仍還爬著幾十隻蟲子。
    酸麻又癢的奇異觸感在他的肌膚上不斷蔓延擴散,易覃控製不住地狂咽口水,皺緊眉頭,手忙腳亂地將十好幾隻攀到他胸口的幼蟲用力地撣下去。
    先忍忍,他想,就這麽幾隻小蟲而已……得先躲過後麵的大型蟲群。
    易覃一路狂奔,慌亂中,不知道又跑進了哪條自己沒走過的岔道。
    他的左手臂上忽然傳來一股奇異的騷癢。
    “嘶……”男人抬起手來,撩開籠罩在肌膚上的袖口,瞪大了眼睛。
    在那裏,有一隻肥滾滾的白色幼蟲,正順著他不知被什麽地下生物劃開的一道傷口,鑽進了男人的皮膚。
    易覃看見它的時候,那粗肥的惡心肉蟲身子已經有一半都埋入了他的皮下。
    幼蟲強勢地頂入了他的身體,還沒來得及愈合的傷口複又被那奮力咕湧進肉/體組織裏的肥蟲“噗呲”——
    擠濺出了一捧新鮮的血。
    “……操!”易覃直接破口大罵!
    他的另一隻手猛地抓了上去,想要將那不知死活的蟲子揪出來,卻是撲了一空。
    等他反應過來,這條看似笨重、卻又異常靈敏的蟲子早就整個爬進了易覃的血肉深處,隻給他留下一道正深埋在手臂皮下爬竄蠕動著的身影。
    鼓突起來的形狀很快就順著易覃的手腕背麵溜到了他的肘關節處,然後再沿著他的上臂攀爬到肩頭。
    又酸又脹,又痛又癢。
    ——幾欲叫人發瘋。
    易覃也確實瘋了。
    他口幹舌燥,就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迷迷糊糊,提心吊膽。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最終是怎麽與其他隊員匯合,回到地麵上的。
    回到幫派大本營後,易覃整晚整晚地不睡覺。
    他睡不著。
    那些不明真相的手下都以為他是因為痛失了文姝而夜不能寐,痛心疾首,其實他根本不在乎那個蠢笨單純的女人。
    ……一個女人而已,死了就死了。
    易覃麻木地想,他儼然已是這個溪城的霸主,隻要他想,多少女人——乃至是男人都會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給他暖床。
    文姝……文姝隻不過是長得漂亮一些,聽話一些,實力也不差。他使喚著順手,才一直留在身邊。
    但並非不可取代。
    易覃在意的,隻有他身體裏的那隻蟲子。
    直到後來,他已經摸不準那惡心的玩意兒究竟爬到哪裏去了。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全身上下都遍布那髒肉蟲爬過的痕跡,讓他腰酸背疼,肌肉僵硬。
    易覃疑神疑鬼,草木皆兵,總感覺那蟲子會趁著自己入睡的時候在他的軀殼裏爬來爬去。
    他的精神日複一日地高度緊繃,始終無法安眠。
    易覃甚至特意為此叫人從城裏搜羅來心理醫生問話。
    對方告訴他不要多想,人體的排異係統會在螞蟻幼蟲進入到他體內的一瞬就開始攻擊外來入侵者,然後,將其變成一團廢料,排出體外。
    “而且,它吃什麽呢?”易覃還記得那個醫生是這麽笑著對他說的,“它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
    不。一滴冷汗從易覃的額邊落了下來。他的心情非但沒感覺到絲毫輕鬆,反而更加布滿烏雲一般久久揮之不散的陰霾。
    他知道,這隻蟲子能吃東西。自己的體內……全部都是蟲子的飼料。
    當天晚上,易覃又一次在自己的手臂上感受到了那陣說不出的詭異酸脹。
    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在黑暗中屁滾尿流地爬起來打開燈,雙眼圓瞪,死死地盯著手臂內側的凸起。
    ……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短短幾天時間,那隻可惡的臭蟲子居然從原先單一的個體分裂成了十多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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