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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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袖就這樣暈乎乎地讓謝鬆原抱了一會兒,似乎還有些沒從剛才的氣氛中緩和過來。
畢竟任誰遇到了這種事情,恐怕都會認為自己是在做夢吧。白袖剛才都已經抱著交代後事的心情,準備讓謝鬆原記得將他脖子上掛著的野果拿走了,沒想到下一刻,居然是峰回路轉,起死回生。
謝鬆原鬆開了纏繞住大貓腦袋的雙臂,身體往後退了退,說:“你現在真的沒關係了麽?”
好像還有些不相信似的。
白袖照著他的臉重重舔了一下,力氣大得幾乎能將這一米八幾的青年舔翻在地:“你說呢?”
現在漂亮貓貓雖然看著髒兮兮的,在山洞中發生了那麽多事情,體力雖然有所消耗,但依舊算得上容光煥發——好像就連身上的毛發都變得有光澤了起來。
黑壓壓的小蜘蛛們圓滾滾的眼睛瞪得老大,驚訝又不可置信地看著重新站起身來的白袖,圍聚在他的大爪子邊,口中不斷發出驚呼:“貓貓,貓貓!”
媽媽的貓貓居然又活過來了!
身上的致命傷痊愈之後,白袖幾乎可以說是身心輕鬆,感覺力量又回到了他的體內,讓他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覺得自己這回,也一定可以將謝鬆原帶出山洞。
——盡管此時的謝鬆原,似乎也不那麽需要依靠他的保護了。
謝鬆原輕聲道:“那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白袖知道他在說什麽。
雪豹用自己濕潤潤的藍色大眼睛靜靜地看了謝鬆原兩秒,說:“我的確是有很多事情想問你,但不是現在。我們先出去再說。”
山洞內還在不斷傳來異常激劇的打殺聲,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現在,白袖的身體既然已經恢複,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畢竟剛才他們眼看著要被艾森吞入蛇腹中時,也是那刀疤男和他的同夥出手相助,白袖和謝鬆原才逃過一劫。
一人一豹對視了一眼,謝鬆原點了點頭:“嗯。”
二人先是往前走了幾步,查看地上掉落著的那隻粉紅肉蟲。
白袖有些擔心這蟲子在裝死,讓謝鬆原不要動,自己先拿爪子謹慎地撥了撥。
蜱蟲小小地在地上彈跳了一下,嚇得大貓立刻警惕地用身體擋住旁邊的人類青年,向後跳了半米。那蟲子卻隻是在原地掙紮了兩秒,像是臨時前的抽搐反應,很快又沒動靜了。
“應該沒什麽事。”謝鬆原說著,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桃乖巧地張開嘴巴,一層薄而質地均勻的好蛛絲網膜立刻從裂縫中噴吐出來,裹住了謝鬆原的左手——自動形成一隻有韌性的手套。
很先進,很高級。換做進山洞之前的謝鬆原,是絕對對蛛絲做不出這麽精細的操作和掌控的。
謝鬆原對著自己的左手看了兩秒,這才彎下腰來,從雜草間撿起了那隻肉粉的蜱蟲,捏在掌中端詳。
“這蟲子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樣了。”白袖湊上來,小心地聞了聞,“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他說得沒錯。盡管謝鬆原他們之前從沒仔細端詳過這些蟲子的模樣,但也能大概看出來,這些蟲子都是肉紅色的。像是剛剛生長出來的幼嫩肉質,或許那種沒有發育完全的胚胎。
可現在,謝鬆原手中的蜱蟲顏色分明暗沉下來,好像隨著它的生命逝去,它也漸漸變成了一捧枯草。
那綿嫩的肚子外殼軟趴趴地扁塌下來,肉質迅速地老化、萎縮,浮起褶皺,像是被曬幹了的某種臘幹。
“它應該是最先從井中爬上來的那批,是初級版本。”聯想起他們後邊見到的進化出翅膀的蜱蟲,謝鬆原思索道,“所以對薑雅的掌控情況有限。不,或者應該說,它自己本身的生命周期就很有限。”
根據觀察就可以得知,這些蟲子都是一批接著一批地飛出井底的。而它們當中間隔的緩衝時間,可能隻有不到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經過進化修改的全新生命就會再次爬出井口——
源源不斷的,簡直就像是批量生產。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迅速孵化並孕育出新的蟲體,這是任何一種生物都做不到的。在末世前,哪怕是繁殖最快的蚜蟲,也需要至少四到五天才能繁殖出新的一代。
“所以它們的生命才會如此短暫。”謝鬆原將手中的死蟲托舉到和雙眼齊平的位置,“過度快速繁殖的代價,就是早衰早死。它們用了不到尋常蟲類百甚至千分之一的時間完成這一過程,因此,它們也會以其他同類千百倍的速度走向死亡。”
“這就是為什麽,它從薑雅的身上掉了下來。”白袖冷靜地陳述道。
“薑雅還沒有死,就算死了,她體內的血液也足夠這種蟲子活上很久。它隻是剛好死了,而其他人的身上都有新的同類源源不斷地填補上來,隻有薑雅——因為被困在了你的蛛網裏,所以這隻蜱蟲後繼無人,失去了對於獵物的掌控。”
一切的邏輯都說得通。
這些蟲子之所以這麽急著捕獵他們,恐怕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它們操控著身下人類的身體,瘋狂而又急切地撲殺,自己死了,剛好就有更多、更高級的同類補上,彌填空缺——
那麽問題就來了。
是什麽讓這些蟲子形成了這樣的生態習慣?
是什麽讓它們變得如此聰慧而具有攻擊性,甚至知道趨利避害?
它們仿佛正被一雙上帝之手操控著。動作倉促,但並不完全屬於流水線產物。那雙“手”甚至懂得一批又一批地改良這些蜱蟲,像是某種玩具生產商一樣,不斷完善產品的功能,更新迭代。
而這雙手——或者說能量究竟來源於何處,他們都心知肚明。
在那棵榕樹中的井下。
謝鬆原也將臉湊近了點,輕輕地嗅聞蜱蟲身上的氣息。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將它放在地上,用自己戴了蛛絲手套的指尖撕扯開蜱蟲的背部“皮膚”,取下一塊,放在鼻尖再聞。
像是一種,菌類的味道。
……他沒聞錯吧。
謝鬆原想了想,忽然道:“我們得和他們談談。”
*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突然出現的刀疤男一行人。
白袖說他們也是軍隊的人,這一點,謝鬆原倒是不懷疑對方的判斷。
從這些人的出場白來看,他們分明就是因為知道些什麽,才會出現在這裏。因此,和刀疤男進行一些有必要的溝通,是必不可少的。
現在,這些追捕他們的變種人們被蜱蟲附身,簡直可以說是buff疊滿。不怕痛,不怕死,還極其的聽指揮。加上他們那本來就融合了不同生物基因的可怕體魄與變態能力,就連這些受過嚴苛訓練的軍中精英都未必能夠完全承受得住——
更何況刀疤男他們此行也就來了三四個人,此時放眼望去,依舊打得相當吃力。
謝鬆原蹙了蹙眉,翻身爬上了雪豹高大的腰背:“走!”
他們得在新一批蟲子爬上井邊之前,先把這些傀儡變種人解決掉,讓蜱蟲們無處可去。
但其中最難過的關卡,還是那隻似乎已經陷入了瘋狂的雙頭蛇。那隻由刀疤男變成的華南虎一直和他搏鬥在一起,糾纏得不死不休。
他不認識雙頭蛇,估計隻把艾森他們當成普通的敵人來打,所以下手異常狠辣,根本不怕會不會將巨蛇傷到。
他一上來就直襲艾森麵門,鋒利的長爪直接在艾森的臉上毫不留情地劃出血痕,一連撓下對方的好幾塊巨大鱗片,同時也將好幾隻緊貼在一起的肉紅蜱蟲從對方那頭頂的肉瘤上撓挖下來——
噗嗤嗤!
血漿四濺!
此時的艾森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但也明顯被這個不識好歹的大型橘貓給惹怒了。
對於已然被蜱蟲所掌控的他來說,哪怕將他的身上連皮帶肉地摳下一塊內髒來,都不如傷害到那寄生在他體表的蟲子們所感受到了的挑釁深。
雙頭巨蟒大叫一聲,接近癲狂地甩動起自己巨龍般的壯碩身體,誓要和刀疤男展開殊死搏鬥!
而刀疤男亦不肯退讓,靈巧地躲開撞擊,以及那強烈得似乎馬上就要將他震落下去的失重感,在自己身形搖晃的一瞬間伸出利爪,將指甲狠狠刺進巨蛇的肌膚深處,穩住了位置。
……
巨蛇和華南虎在山洞另一頭摔打搏鬥,愣是將整個山洞都震得開始微微晃動起來。在這期間,刀疤男好幾次被艾森從身上摔落,馬上又勇猛地再次跳到大蛇背上。
華南虎滿身灰土,身上出現了不少血淋淋的刮擦劃傷。
艾森也同樣不好受,原本還完好無損的上本蛇身除了先前那猩猩變種人造成的創傷外,又多了好幾道被野獸的利爪鉤挖得蛇皮都翻卷起來的慘烈外傷。
謝鬆原和白袖甫一衝進麵前這塊由變種人們組成的戰場,就有兩道徑直和對方打出了飛影的身影來到了他們眼前。
二人定睛一瞧,卻見那被打出去的“飛影”居然正是蘇元凱本人。
一會兒不見,這小子就變得這麽拉了。之前好歹還能和其他變種人打個平手,現在卻是被那隻禿鷲追著啄。
蘇元凱慘得像是剛挖完泥回來,那原本精幹漂亮的蛇身上此刻正是灰撲撲的一團,連他原本的黑黃花紋都似蒙上了一層灰煙。身上也沒比艾森好上多少,掉了好多鱗片,有些地方,甚至還被蟾蜍的毒液腐灼到了皮肉,冒著仿佛有什麽東西被燒焦了的煙。
這倒黴孩子也是真的倒黴,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先前一直纏著他不放的蟾蜍,讓那蜜獾與之纏鬥去了,沒想到自己又馬上被這隻禿鷲看上,非要叼他的蛇膽吃。
這種猛禽對於他們蛇類來說,簡直就是克星。
禿鷲變種人雖然已被折斷了翅膀,然而那高大健壯的身體無疑還很抗打。他那有如同尖鉤般強有力的鋒銳鳥喙對於蛇類來說幾乎是一啄一個準。如果不是蘇元凱的速度夠快,恐怕早已被鳥挖走了內髒。
見到謝鬆原和白袖,蘇元凱就如同見到了救星,朝著他們一路奔竄:“大哥……不是——”
估計是響起白袖之前的不滿,他的聲音緊急在空中轉了個彎,大叫道:“三哥四哥,救救我!”
白袖:“……”
謝鬆原皺了皺眉,單手在身前的空中一揮。刹那間,一長圈厚重的蛛絲就直接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強力的繩索,連著這禿鷲變種人兩邊的翅膀,一塊緊緊鎖住他的肩身。
再然後,又是一圈比麻繩還粗的蛛絲,纏住了禿鷲那巨型雞爪般的雙足。
禿鷲腳下踉蹌,突然就不能行動了。他還欲向前邁步,卻是直接正麵朝下地猛跌下去,宛若集市上亟待宰割的肉雞。
禿鷲憤怒地掙紮起來,似是想要掙脫身上莫名的束縛。
他的雙翅奮力想要張開,單邊已經折斷了的翅膀繼續從軟爛的骨肉間湧出鮮血。他破碎的骨頭不堪重負地咯吱作響,而這個男人依舊毫無知覺——
蛛絲被他支起的鳥翼撐得變薄。
白袖卻在這時吼叫一聲,後足一蹬,平地而躍,直接跳上了禿鷲的身體,爬到了大鳥突得好像可悲中年男人的頭頂。
在這裏,依舊和其他的變種人一樣,趴著許多吸血的蜱蟲。
這些蜱蟲密密麻麻地堆聚在禿鷲的頭頂,看著就令人心驚。身下的禿鷲似是猜到了他們的意圖,惱怒地搖晃起自己被困得結實的身軀,想將這兩個人類抖落下去。
蘇元凱眼見謝鬆原他們將這剛才還在自己身邊緊追不舍的巨鳥踩在身下,就知道自己得救了,心中別提多麽激動。
看見禿鷲試圖反抗,他當即一個轉身,啪,直接將自己那和水桶一般粗的巨大尾巴抽打在禿鷲的腦殼上,道:“讓你想吃我,哼哼!”
鳥背上。
白袖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還是伸出前爪,輕輕撥弄了一下離得最近的一隻帶翅膀蜱蟲。
這種蟲子對於人類最大的威脅在於可以控製人類的思想和行動,除了那個用來進攻人體的顎頭,本身來說並沒有實質上的物理殺傷力。
而且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它們的進化程度、以及生存時間都不足以讓這些蜱蟲可以隨意轉換宿主。一旦脫離宿主的身體沒有多久,它們就會很快死去。
雪豹咬了咬牙,半秒後,終於下定決心,幾根修長而尖銳的指甲忽然深深紮進蜱蟲那柔軟的腹部,試圖將它向外拖拽。
強製性將蜱蟲拽出人體,本不算是一個特別好的決策。不過這會兒想讓他們給先前還想要殺了他們的敵人還找什麽花粉麻醉……這是不可能的。他們還沒有那麽冤大頭。
況且現在的薑雅估計還在被捕蠅草們圍攻,哪有那個時間。
反正這隻鳥現在也沒有痛感了。而他們,也隻是想看看如果取下了蜱蟲,這些人會不會像薑雅那樣恢複部分神智。
隻要他們稍許恢複到正常人範疇,事情就會好辦得多。
噗嗤一聲,蜱蟲的肚子間漿水四濺。白袖忽略掉了這陣,繼續想將那蜱蟲拉拽出來。
“……咦?”他在自己的指尖感受到了很強的阻礙力。好像這禿鷲的腦袋不是肉做的,而是什麽鋼筋水泥,蜱蟲的顎體隻要一紮進去,就再也拔不出來。
白袖定了定神,爪上繼續使勁。
身下的禿鷲忽然開始以比剛才還要激烈數倍的力道垂死掙紮起來,像是被巨大的電流擊中一般爆裂抽搐,碩大的鳥喙猛烈地敲擊著麵前的地麵,仿佛正經受著旁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又好似正親身麵臨著死亡的深淵。
他突然張開嘴巴,大叫起來:“好痛,好痛,不要殺我,不要!”
禿鷲叫聲淒厲,儼然正駭懼到極點。仿佛白袖的豹爪隻要再多挪動一寸,他馬上就會被判處無上死刑。
這聲慘叫無疑也多少嚇到了白袖謝鬆原,他們不確定地互相看了看,一時間竟分不出這聲音是禿鷲變種人自己的心聲,還是蜱蟲正在通過男人之口發聲。
思緒急轉,兩人還沒得出結論。
這時卻聽斜側後方突然傳來一聲比禿鷲還更尖銳的狼嚎鬼叫——
他們回過頭,就見那先前就一直在和蟾蜍對戰的蜜罐不知為何和猩猩變種人扭打在了一起。
大猩猩的肚子先前就險些被艾森的牙齒捅個對穿,情況未必比他的夥伴蟾蜍好得到哪裏去。
加上被馬陸身上的有毒液體一噴,淋到傷口,那些沒有了蜥蜴的盔甲表皮保護的脆弱嫩肉也很快就紅腫發炎起來。
不過對於連死活都不在乎的“傀儡”來說,這點傷勢和疼痛根本不算什麽。
蜜獾和馬陸共同對抗猩猩變種人,足足和他糾纏了十數個來回,這才終於勉強抓住空隙,可以壓製住他。
蜜獾有些氣喘地一記翻身,直接躍上大猩猩龐然的身體,雙腿徑直騎在對方寬闊而又堅硬的肩身上方,大吼一聲,直接用自己強壯的大爪子伸手去撓大猩猩兩頰兩側的蟲囊。
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
原本,蜜獾和想法和白袖他們沒有什麽不同。既然是這些蜱蟲控製了變種人,那就把它們都弄下來就好了。
可誰想就在蜜獾那爪子把大猩猩臉側的兩團蜱蟲直接攪了屍骨無存、稀巴爛後,他身下的猩猩變種人竟是當即發出了一連串響亮而又慘烈的痛嚎!
那上一秒還氣勢洶洶,試圖將身上的蜜獾掀翻下來暴揍的大猩猩突然像是反過來被人暴揍了一樣,偌大的身形一歪,直接重重地跪在了地上,痛苦地抱住腦袋。
再然後,他連上半身也一塊兒摔倒在地,徹底沒了反應和動作。
兩秒後,猩猩變種人歪斜著栽進土裏的頭顱神經性地抽動幾下。
一大灘混雜著肉粉色破碎不明物的深紅血漿如同泉湧,猛然從他的雙耳間冒了出來,直接漫過他的耳廓。
從大猩猩身上滾出去的蜜獾愣了愣,湊了過來,碰了碰大猩猩的腦袋。那死物軟綿綿地晃動兩下,任由蜜獾的爪子擺弄,已經沒了氣息。
他居然就這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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