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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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種事情,  即使對方不說,謝鬆原他們也能猜得出來。
    既然都叫黑市了,裏邊無法無天的人肯定有的是。他們還算挺幸運的,  一上來就碰上一群不長眼睛的蠢貨。反而讓他們可以反過來套取消息——不對,這也說不上套了,就是直接的威壓逼問。
    耳邊聽見謝鬆原的冷笑,  老陳冷汗涔涔地噤了聲,  不敢隨便多說話。
    直到謝鬆原張口又問:“‘管家’究竟是一個人,  還是一個組織?”
    “剛開始的時候,  ‘管家’隻是一個人,  後來隨著黑市發展,他也漸漸招攬了很多手下,就變成了一個組織的統一代稱。所有這個組織裏的人都是‘管家’。他們一般都是成群結隊地出現,挺好認的。”
    謝鬆原仍舊有點疑問:“如果按照你所說的,黑市發展到現在這個規模,就連‘管家’也有些掌控不住它了,難道,就沒有人想取代管家的位置嗎?”
    老陳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據說管家背後的老大,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多重基因變種人。他和別人不一樣——其他的變種人吞噬了多重異種基因,  都會出現很多導致身體虛弱的副作用,  不得不不停使用血清來維持自己的力量。”
    “但這個人,從來都不需要血清。起初黑市剛建立沒多久的時候,也有人不長眼睛,  想要挑釁管家的權威,  奪走黑市的管理權,  可是最後全都被管家的老大擺平了。”
    “那魯納斯的老鼠您知道嗎?不知道也不要緊,  反正,  他就是一開始鼓吹多重變種的人。這家夥得到了魯納斯頭領的重用,非常的自傲,誰都看不起。可是聽說管家的老大是個不受影響的‘健康’變種人後,他竟然千方百計地想要巴結對方,和管家的老大見麵。”
    謝鬆原顫了顫眼瞼:“然後呢?見到了嗎。”
    “當然沒有。那管家的老大是什麽人物,哪會想見老鼠。事實上,黑市裏真正見過他的人,總共加起來可能也不超過二十個。‘管家’也知道很多人覬覦這個位置,所以平常深居簡出,輕易不會露麵。黑市中的事情,除非真的嚴重到需要管家出麵擺平,否則他們也不會幹涉。至此,黑市中的勢力也算勉強達到了平衡。‘管家’退讓,大家知道他的厲害,目前也不會主動找他麻煩……”
    “當然,這麽多人之所以還不敢招惹‘管家’的原因,還有最關鍵的一點。”
    “什麽?”
    老陳吞咽了一口涎水:“‘管家’掌控著黑市裏的貨幣發行和流通。”
    “哦。”謝鬆原的嘴角邊立刻掛上一抹笑意,“就是你們剛才說的星幣。”
    “是、是的。”男人背上立刻淌出了一層冷汗。
    他看著謝鬆原沒有再怪罪他的意思,才繼續道:“星幣這種東西,隻在黑市裏流通。黑市有規定,也隻能用指定的貨幣來購買物品。一般來說,剛、剛進黑市的人,需要先去貨幣兌換所,用物資兌換一定量足夠生活的星幣額度,然後才能在黑市裏生存紮根,交房租,購買生存用品。”
    “明麵上,兌換所看起來和管家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所有在這裏生存久了的人都知道,兌換所其實就是管家在背後一手扶持起來的。他們的行事作風也特別霸道,總是克扣應該發給我們的星幣,明明交上去的東西很多,換來的星幣卻和物資的質量不符,根本不夠在黑市裏活多久的……”
    謝鬆原動了動眉梢,意味深長:“這就是你直接把我們騙過來宰的理由?”
    老陳本隻是隨口抱怨,聽到謝鬆原的話,不由得又是渾身一抖:“您,您饒我一命!我們都是迫不得已的呀!……”
    白袖猛地踹了老陳一樣,估計是聽不耐煩了,眉頭微微蹙起:“說正事,別哭哭啼啼的,假死了。你說的這種兌換所,黑市裏一共有多少個?”
    老城悻悻地止住了自己的話音,頓了頓,轉換了一下情緒:“據我所知,應該是每層都有一個,方便黑市裏的人換錢。”
    謝鬆原隨口道:“你不是說兌換所經常少給你們星幣嗎?其他上層的人難道就沒有異議?”
    “麵對上層人,那些見錢眼開的勢利眼肯定就老實規矩多了。”說到這裏,老陳的神情憤憤,“我們底層的人,根本得不到尊重,他們也隻敢在我們這裏搜刮油水。”
    謝鬆原和白袖對視了一眼:“你說的什麽分層,底層,到底是怎麽個具體情況?自己主動一點,把知道的全說出來,別讓我們催你。”
    老陳講得口幹舌燥,卻根本不敢停下來,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原來,黑市裏擁有著相當嚴格的等級標準和分層製度。越往上的層級,生活水平就越高。但這種層級不是真的按照樓層劃分,而是區域。從底層往上的第二層開始,每一層區域都具有準入標準。
    在下層的人想要登入上層,需要購買以一日為限期的遊客門票。
    如果想要在該層定居,就必須像其他所有人一樣,繳付在黑市中居住的房租——從這一點來看,黑市和外邊的世界也依舊沒什麽不同。隻是更黑暗,更自由,更混亂。
    付了房租,就相當於為自己購買了能在黑市中生活的“資格”。停止繳付房租的人,將會被“管家”裏的人出麵驅逐。
    當然,這種“驅逐”並非是要將這些人趕出黑市。那樣會暴露黑市的存在,對於這些人來說,也太便宜了。
    黑市基本上是個有進無出的地方。被高層驅逐出去的人,不會輕易地回到現實世界裏。而是會被打回第一層,讓他們從最艱苦的底層做起。
    心狠的人,不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到第二層,甚至更高。而那些沒有手段、能力也不算強的人,就會一直留在這裏。
    他們現在身處的這片老舊民居,就是最不堪的底層。
    在這裏,聚集的都是全黑市中最倒黴的窮鬼。這邊的環境最陰暗,底層的窮鬼們身上基本沒什麽錢,互相攻擊、搶劫,從他人身上掠奪物資和錢財都是常有的事。
    像這家旅館這樣的黑店在底層隻多不少。這裏的市場上平時雖然也販賣貨物,但都是些最簡單的貨物。有時候上層的人缺少勞力,也會叫中介來底層招工。
    但是因為底層的人進入上層要錢,中介還要從中間克扣走一大筆辛苦費,要價太高。高層的人不滿意,就會通過黑中介,直接從黑市外麵叫人過來。把人蒙上眼睛,一直帶到黑市裏麵,讓他們進來工作。
    一般來說,這種行為是不被允許的。但幹這種事情的中介通常都是有點門路的人,其他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實也沒什麽人管。
    黑市大體分為三層。越往上走,消費水平就越高,房租越貴。黑市裏售賣的東西也會因為層級的遞加而變得越發珍奇稀貴。
    所有的底層人都削尖了腦袋地想往上層擠——包括這個旅館裏的人,還有老陳。
    說到最後,老陳的臉皺皺巴巴,像是要“哇”的一聲,直接在謝鬆原二人的麵前哭出來:“我也就和您說實話吧,我一開始,就是被人騙進黑市的。對方把我身上的東西全都騙光了,我實在沒辦法,才開始做這行當。”
    “底層的日子太苦了,我眼睜睜看著當初那個騙我的混蛋混到了二層過好日子,我就是過不去這道坎兒!憑什麽他昧著良心賺錢,可以吃香喝辣,我就要受這種苦!這裏的房租那麽貴,我們老老實實工作,賺的仨瓜倆棗都不夠我們和西北風的,到時候,就要被管家裏的人拉去抽血、做實驗!我才不要!”
    謝鬆原和白袖二人都對男人自我剖白的話毫無波動,而是繼續問:“之前那些被你坑蒙拐騙起來的外來人,都去哪裏了?”
    老陳支支吾吾,看向一旁的旅館老板。老板漲紅著臉,道:“那些人身上的家當都被搜光了,無處可去,去黑市裏的苦力市場上掙錢還債去了。有的人可能基因不錯,被拉去上層做血清試驗……啊!”
    男人忽然間大叫一聲。
    刹那間,隻見地上的幾個旅館同夥的身體都被又一層新覆蓋的蛛絲嚴密地裹覆起來。眾人耳邊聽見咻咻幾聲,下一秒,他們竟是相繼被一股黏在天花頂上的粗壯蛛絲吊了起來,半掛在空中。
    劇烈的失重感讓這些人一下子喘不過氣來,臉龐也在短短的幾秒內憋漲得通紅。
    他們滑稽地倒吊在旅館內部,像是一排厚重的蛹,任憑這些人怎麽大呼小叫,掙紮蠕動,都無法掙脫開謝鬆原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束縛。
    “被人騙進黑市,不是你再用這種方法騙別人的理由。”謝鬆原從先前一直坐著審問眾人的桌子上跳了下來,走到老陳麵前,“知道我下麵一句話想說什麽嗎?”
    老陳眉毛一擰,一臉糾結地說:“‘你背叛了工人階級?’”
    謝鬆原輕輕地笑出了聲,用隨手從桌子上抓下來的花瓶拍了拍男人的臉:“多少還有點覺悟。不過,我想說的是——”
    “搶劫。”
    “把你們手上的錢都交出來。一手交錢,一手保命。”
    ……
    謝鬆原和白袖幾乎把整個旅館都翻了個底朝天。
    他們先是搜刮了每個人的身上各處,零零碎碎找到了一百五十金幣。其中一百多個金幣都來自於老陳。
    再然後,又去前台翻找,找到了兩百多枚星幣。
    鑒於星幣在黑市裏的寶貴程度,謝鬆原和白袖估計旅館老板肯定在其他地方也藏了錢,不會把大頭都放在前台,所以幹脆派遣出了小蜘蛛偵察隊,讓它們幫忙尋找星幣的所在位置。
    謝鬆原將一捧星幣抓在手心,放到靠近地麵的位置,讓所有的小蜘蛛都挨個過來嗅聞,記住這種奇特的金屬氣味。
    聞完味道的小蜘蛛紛紛抬起前爪,向謝鬆原一蹬蛛腿,敬禮:“保證完成,媽媽的任務!蛛蛛,出發!”
    緊接著,不由分說地四散開去,黑色的毛茸茸身影分布在旅館上下的每一個角落。吭哧吭哧,吭哧吭哧,翻找探查得熱火朝天。
    地磚下,牆角花瓶裏,客房床底下……
    所有能找的地方,基本上都被小蜘蛛們鑽了個遍。最後零零總總,他們找到的所有星幣加在一起,居然也有接近兩千塊。
    兩千塊,乍聽起來不是個小數目。但是謝鬆原知道,這在高消費標準的黑市裏隻不過是杯水車薪。
    也是黑市底層的這些人抓破了腦袋,從無數個倒黴蛋的身上搶來的。
    謝鬆原把這些東西都裝在了蛛絲袋子裏,打了個結,放在手裏掂了掂。
    旅館老板忍氣吞聲半天,看見謝鬆原他們去前台搜刮星幣時,還抱有一些希望,苦苦地在心底祈求,這兩個上門的掃帚星不會發現他放在其他地方的星幣。
    然而很快,他的這一期望也破滅了。
    旅館老板終於按捺不住,衝著二人罵罵咧咧:“王八蛋,你這就是明搶!你知道我上麵是誰罩著的嗎?!你等著,你今天敢拿走我的錢,我老大日後一定會收拾你的!”
    謝鬆原對他的破口大罵充耳不聞,隻是對著掌心中的錢幣袋子自言自語:“做了那麽多單生意,居然就賺了這麽點?剩下的錢哪去了?喂……”
    他視線一轉,目光再次定在了老陳身上,微微一笑:“你知道嗎?”
    老陳通身一抖,如今對謝鬆原是又恨又懼怕。這家夥表麵上看起來光風霽月,下起手來也是真的狠。
    男人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黑市的房租,哪怕是在底層,也不便宜的。老李、老……旅館老板上頭還有個住在第二層的老大,每個月還要上供一部分星幣,這裏賺的多,花銷也大,手上隻剩這麽點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剛說完,白袖就立刻了然地嗤笑:“我就說這家夥怎麽這麽橫,原來也是別人養的狗。隻見過主人喂狗,還沒見過狗把自己的骨頭送給人的。蠢貨。”
    白袖要是刻薄起來,嘴巴也是足夠損的。
    老陳訕訕地笑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希望這兩個家夥早點逞夠威風,趕緊離開,今天的事情,全當他自己倒黴。
    好在他還不是最慘的。
    旅館這群人比他不幸多了,幾乎全部身家都被掠走了去,而他呢?他家裏起碼還剩下一多半星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還能再出去行騙,哄更多的蠢貨起來……
    思緒正在進行,老陳的胸口忽然傳來有什麽東西被人抽走的觸感。
    他一抬頭,卻見謝鬆原那修長好看的手已經伸進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口袋裏,從裏麵拿出了一張卡片狀的物品。
    老陳:“!”男人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驚駭又焦急的神情。
    他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別、別……”
    那可是能讓他自由出入黑市的身份證!沒有了這個身份證,他要怎麽走出黑市,去尋找合適的愚蠢獵物,讓他自己賺得盆滿缽滿?
    老陳慌張極了。他想掙紮著抽出手來,阻止謝鬆原的這一舉動,卻也隻能讓他自己像個可笑的大肉蟲般,在空中不斷扭動。
    謝鬆原對他的反應一覽無餘,了然於胸地笑笑,故作驚訝道:“嗯?這是什麽?”
    等到他將卡片舉到眼前,這才又用上一種誇張的語氣,明知故問道:“哦,我知道了。這就是你用來進出黑市的證件吧?這玩意兒一看就很費錢。”
    謝鬆原的手指轉動著卡片,讓那東西在自己靈巧的指尖遊滑:“你當初一定花了不少大價錢來買它。很好,歸我了。”
    老陳一瞬間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不可以!別拿走它!”
    那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謝鬆原“哈”了一下,壓低了自己的聲線,嗓音很是玩味:“我知道,你的手頭上肯定還有錢。像你這樣到處樹敵作惡的人,怎麽會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帶在身上呢?這樣哪天被人搶了,不是一下子人財兩空?不過嘛,我不喜歡把人逼到絕路。所以我也可以裝作沒發現你的這些小心眼。”
    “但是當做回報——”他微笑著將卡片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我必須拿走你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別這樣看著我,我也隻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句話你沒聽說過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既然被我發現了,我怎麽會不讓你出點血呢。”
    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那樣風度翩翩,好像自己僅僅隻是在談論著今天的天氣——那莫名溫和的語氣和表情卻叫人遍體生涼,隻覺得恐怖。
    更恐怖的還在後邊。
    謝鬆原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也可能隻是純粹被旅館老板不肯停息的罵聲給惹煩了,回過頭,衝他道:“你還是省省自己的力氣吧,待會兒有你需要出力的時候。”
    白袖則幹脆道:“他好吵。謝鬆原,直接把他的嘴堵上算了。”
    謝鬆原轉念一想,也覺得有道理。他等下還要帶著這些人出門,男人要是一直這麽吵吵嚷嚷,也有可能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一個響指,不僅僅是旅館老板,就連其他人的嘴巴也都被蛛絲封上。
    搞定。
    謝鬆原衝白袖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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