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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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嬤嬤最會揣測人心,一眼看見了太女盯著的地方,眼珠子轉了轉,忙驚呼起來,“哎呀,陛下,越小姐的小侍身上怎全是傷。”
皇上定睛看去,隻見幾名小侍,都下意識的把袖子往下擼,企圖遮蓋手臂上的傷口,身形瑟瑟。
海嬤嬤低下頭問皇上,“可要奴婢命人去查看一下那幾名小侍身上的傷處?”
皇上微不可見點了點頭,她便邁著小碎步出去找了一個隨行伺候在側的宮人,要他把幾個小侍帶過去檢查一下,包括那個狀告越禾的小侍。
不一會兒,宮人出來,屈了屈膝蓋行禮,“回皇上,這幾名男子身上具有數道傷口,幾乎沒剩一塊好肉,有的已留了疤,看上去像是有些時候了。”
京兆尹皺眉,她與自家夫郎雖不親近,但也算是相敬如賓,平日裏都是互相講道理的,實在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禽獸之人,竟以虐打男子為樂。
越樂此時真恨不得自己就沒生這個女兒!一天天的淨會給她惹事,現在還招致了滅頂之災。
饒是縱橫官場十數年的老狐狸,此刻也窺到了點敗意。
越禾咬緊牙關,心中恨死了那跑出來的小侍,猛的抬頭辯解道,“即便草民真的打了他們,那又如何,他們隻是草民的奴侍而已,伺候不好主子合該受點懲戒,請皇上明鑒,草民是打了他們,卻從未說過那般大逆不道之話啊!”
“京兆尹,你覺得呢?”
皇上忽然問向今日帶著那小侍直接闖入殿試的京兆尹。
京兆尹濃密的眉頭緊皺,一時也說不出要如何找到足夠的證據,畢竟以幾名男子之話,是無法斷案的。
越家和四皇女也不認啊。
見京兆尹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皇上又轉而看向那群考生,就這般直接點了上官諾的名字,“你是考生中筆試第一,不如來說說,現在京兆尹應該如何做?”
上官諾一頓,隨即寬大袖子動了動,雙手拱起向皇上行了一禮,側目看了那越家人片刻,緩緩開口道,“草民以為,若真如這小侍所說,那越大人能知此事,應與四殿下關係緊密親切,事發突然之間,許是可以派人去兩位府上搜查一番,會有些答案也說不好。”
“老四的府上也要去?”
四皇女雖未封王,但早在宮外有了府邸,匾額就寫著四皇女府。
上官諾左手落在右腰處,微微俯身,“自然,事情並未塵埃落定,若是四殿下沒有做,定是要還四殿下一個清白的,搜一搜,也免得殿下日後被人指摘。”
李韞聽到這話,臉色驟然蒼白許多,確實,事發突然……她書房裏的東西並未正經收起來,她沒有想到,李瀟已經被關在大理寺這麽久了,竟然還能有翻案的機會,也沒想到,自己隻是進了一趟皇宮,許就要把人搭進去了。
李韞猛的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母皇,女臣沒做這些事,難道母皇也不相信女臣嗎?”
她抬眼看皇上,滿眼水潤淚花,含了點失望,薄唇咬到出血。
皇上神色冷淡,光從麵上,李韞竟什麽也看不出來,隻能死死咬著牙,心中期盼母皇念在母女之情上,不要做出這等無法挽回的決定。
龍椅上,皇上看著她忽然歎了口氣,緊接著神色嚴肅起來,聲音愈加威嚴,“是嗎,你既沒做,又怎會怕人搜查?如今事情鬧的這般大,不搜一搜,怎能叫朕安心,怎能叫老一認罪,怎能洗脫你的嫌疑!海漱,你親自帶人去搜四皇女府,京兆尹,你帶人去搜越府。”
這令下的突然,海嬤嬤和京兆尹立即領命,帶著人就出了大殿。
四皇女臉色慘白,藏在長袖擺裏的手緊緊摳進掌心。
越大人早已一臉完蛋模樣跌坐在地上。
事發突然,也不知府中夫人,能不能領會她的意思,將那些東西收好。
大殿中一片安靜。
大約過了一刻鍾,京兆尹就先回來了,手中帶著一些冊簿,“參見皇上,臣剛到越府,表明來意,越夫人便主動遞給了臣兩個賬本,其中之一記錄了越大人招兵買馬所花費的銀兩,數目龐大,還請皇上過目。”
讓人震驚的是,這居然是越夫人主動遞上去的?
眾考生驚呆了,越夫人與越大人本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啊。
“你說,這是越夫人交給你的?”
皇上也有幾分驚訝,意味不明的掃了臉色難看的越大人一眼。
直到京兆尹回複,“是,越夫人給了臣下兩個賬本,一個是兵部尚書招兵買馬的證據,另一個則是……越大人與他國勾結,意圖混淆我皇室血脈的證據!越夫人說自己絕不願通敵叛國,隻求皇上給其父族留一條生路。”
皇上神色肉眼可見的怒了起來,待看了第一本冊子,得知李韞甚至將李朝君後之位許了出去,更是答應會讓有北國血脈的女子繼承皇位時,氣的一把將那冊子扔了出去,帶著內勁直直砸在李韞身上,“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李韞咬了咬牙,依舊開口,“母皇,女臣……”
“皇上,奴婢在四殿下府中搜到了些東西。”
海嬤嬤恰好這時回來,打斷了李韞未說出口的話,並將手裏自己搜到的一疊東西都呈上去。
上麵不止有四皇女為招兵買馬做的打算,更是有一張皇宮布防圖以及她的篡位計劃。
皇上雖近些年身子不大好,但目測自己還能活個幾年,看見這些東西眼睛都瞪直了,即使知道老四有野心,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的野心如此之重。
老娘還沒死呢,竟就想篡位,自己當皇帝!
罪證確鑿,四皇女仍想狡辯,說這些東西不是自己的,質問海嬤嬤從何處取得這些,海嬤嬤頓了頓,依舊彎腰恭敬道,“奴婢是從您通往城外的暗道裏取得這些東西的。”
李韞猛的抬頭,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她本來要說,若真是她的東西,她怎麽敢直接將東西放在書房裏,她本來要說,定是有人借此陷害於她。
可海嬤嬤說東西是從她的暗道裏找到的。
她根本就沒把東西放在暗道裏!
這無恥老奴,竟然陷害她!
最終,李韞和兵部尚書越樂及其女兒越禾都被下入大牢,越禾從前買下的小侍全部不做數,賣身契歸還,可自行找些營生做一下,越家一脈株連九族,隻餘下越夫人一脈幸免於難。
也是此時,京城的人才知道,越夫人當年是被強娶入越府的,越禾根本不是越夫人親女,而是兵部尚書青梅竹馬為她生的女兒,隻可惜那人福薄,生完女兒就去了,為了不叫女兒沒名沒分的,越樂硬是將同樣身懷有孕,不日生產的越夫人親子,與那女兒調換了一番,使其有了嫡女名號,親子卻成了身份低微的庶子。
如此狠心薄情,難怪越夫人要將越大人供了出去。
換成他們,他們必也不會與這般妻主善罷甘休。
一皇女被冤枉多時,一朝放出來,簡直激動的熱淚盈眶,她本以為自己就要被圈禁至死了。
從被抓那日,她便明白,是李韞設計了她,可她怎麽說也沒有人信她,魏家也一直在找李韞留下的蛛絲馬跡,總是一無所獲。
李韞行事狡詐如狐,竟是半點痕跡也沒留下就在她們都要放棄之時,大理寺卿忽然出現在大牢裏,將她放了出來,並告訴她她已沉冤得雪,真凶馬上就要被扭送到大理寺。
李瀟那個激動啊,恨不得在大理寺等著踹李韞兩腳,但還是被前來接她的人先接回了府中梳洗。
魏輕羅隨後出現在一皇女府,臉色卻沒有多好看,於是李瀟知道,在自己進去的這段時日裏,朝中擁護她的人,除了魏家,其餘的竟是要麽被貶到關外,要麽明升暗貶調去了別處,等於她現在幾乎沒有勢力。
李瀟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京中傳聞她是沉冤得雪喜極而暈。
宋府,孟言初執意要在外麵等宋青梧,宋夫人和小廝無法,隻得給他披了衣服,抱上暖爐,又叮囑他若是感到冷了即刻回屋裏去,得了風寒可會惹宋青梧不高興的。
孟言初最怕宋青梧不高興,聞言瑟縮一下,重重點了點頭。
“是,侍身知道了。”
他埋在毛茸茸的衣領上應答,然後抱著暖爐,乖乖的站在門口等人。
從午時等到天都有些黑了,宋青梧才騎著高頭大馬回來。
一來就看見俏生生站在那,等著自己的小夫郎。
“言初。”
宋青梧叫了一聲,從馬上下來,一把抱住自家肚子圓滾滾的小夫郎。
“怎麽又出來等我了,不是叫你在家等著嗎?”
孟言初被熟悉氣味環繞,舒服的眼睛眯起,整個人透著歡快的氣氛,軟軟應聲,“侍身想快點見到妻主。”
嘖,真粘人。
“罷了,快進去,今日發生了好多事,我與你說說。”
“好!”
孟言初喜歡妻主跟他講話,平時妻主都是一邊看書一邊聽他嘰嘰喳喳的說話,他總怕妻主嫌他煩,如今妻主不看書了,主動要跟他說話!
孟言初有些高興的抿了抿唇邊,越發黏著宋青梧了。
宋母派來的丫鬟打聽了幾句重點,急急回去說與主子聽,外麵現在亂著呢,好多人都被查辦了,也就宋青梧,仗著救了皇上,今日幕後真凶終於被抓出來,想到事情竟是自己另一個女兒一手安排,皇上難得有些愧疚,大手一揮,賞賜了許多珠寶給宋青梧。
宋青梧自然樂的高興,珠寶都被收進小妻夫的庫房裏,庫房鑰匙給了孟言初保管,她就喜歡拿這些東西博小夫郎軟乎乎的一個笑臉。
孟言初總十分給麵子,每每這時也會露出個笑臉來,然後抱著妻主的手臂說謝謝。真可愛。
當得知今日發生的事後,男子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所以妻,妻主,四皇女已經入獄了?”
“是啊,她入獄了,怎麽,心疼?”
要是小夫郎真敢對此流露出半分心疼,哼,今晚屁股都給他打爛。
孟言初聽到這話可不高興了,瞪起眼睛,“妻主說的什麽話,侍身心疼誰?侍身隻會心疼妻主!若非四皇女,妻主也不必受那一箭,肯定很疼的……”
男子摸著她胸口曾經被一箭穿過的方位,心疼的眼淚花兒閃爍。
宋青梧安心了,嗯,算這夫郎沒白寵,要是真吃裏扒外可不行。
她靠在床上,孟言初抬頭望了她一眼,忽而手腳並用往上爬了兩下,倚在宋青梧胸口處,眉眼晶亮,“那以後侍身就可以好好跟妻主在一起了,妻主快抱抱侍身。”
宋青梧依言將人摟住,兜著屁股不讓他掉地上,自從懷了孩子後,言初是一日比一日重了,嘖,從前兩分力就能抱起來的人,現在起碼要分力。
孟言初依靠在妻主懷裏,默默垂下腦袋蹭了蹭對方胸脯,心中想的卻是,越禾也死了,真好,這般惡心之人,死了才是好的。
越禾玩的都是極過分的東西,前世李韞也曾叫他給越禾奉酒,可他剛過去就被越禾抽了一鞭子,疼的跪坐不住,越禾色膽包天,說他疼起來,比她府裏的小侍都要好看,真想看看他疼哭了是什麽樣的。
幸好,後來出了越禾醉襲皇子之事,連帶著兵部尚書也受了貶罰,李韞沒再讓他去越禾麵前。
這一世,越禾與兵部尚書直接犯了殺頭之罪,她們活該,哼。
孟言初忍不住抬頭親了親宋青梧,心想,還好這一世有妻主,他才不至於像前世一樣,困囿在泥潭之中。
很快,皇上的旨意下來了,上官諾果以狀元之才,得了探花之名,遊街時接了好多公子的香囊,連皇上也饒有興味的問她可曾婚配,她直接將自己與武狀元章玉之弟有婚約的事說了出來,一時惹得朝中許多大臣失望而歸。
接著又殷殷期盼的看向武狀元章玉,緊接著就聽見戶部尚書過去喊她喝酒,章玉畢恭畢敬跟上,幾人一番打聽,好家夥,章玉竟也有了夫郎,還是與戶部尚書家的公子,那個素有才名的付晚舟,這誰家孩子能比的上?
一眾大臣再度失落而歸。
章父不日便到了京城,與一下子熱情不少的付父相談甚歡,兩人一同定下親事,就在不久之後。
兵部尚書及其女兒下大牢後,付父就一直拍著胸口慶幸幸好沒把兒子許給她們家,想著自己與越夫人關係也不錯,這等事情他怎也不同自己說一說,但轉念一想,也是,這種事確實不好說與外人知道,隻沒想到外表溫婉的越夫人,身上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又過了一月,孟言初的肚子越發圓滾,章玉婚期也到了。
章母遣了人叫她回去成婚,她壓根兒不聽,一話不說就將人趕走了。
硬是在宋府迎娶了新郎。
章玉也是宋以寧看好的練武苗子,細心教導許多年,自然不會拒絕這些小要求,當日宋府張燈結彩,給新晉武狀元娶夫郎。
付晚舟蓋著薄薄的紅紗,穿著一身精致鮮紅的新郎服,由人扶著走出來,章玉眼睛都要美掉了,險些忘了去扶付晚舟,還得宋青梧推了她一下。
孟言初靠在宋青梧胸口上,聲音帶著豔羨,“真想回到跟妻主成婚的時候,侍身一定好好表現,絕不敷衍。”
那時候他滿心鬱氣,每一步都做的很敷衍,此刻回想起來,悔的腸子都青了。
“這有什麽,你若想要,等有時間我們偷偷的補一場不就是了。”
孟言初眼睛晶亮,“真,真的嗎,真的可以嗎?”
“嗯,可以。”
隻是這樣哄一哄,他就十分高興,“謝謝妻主。”
“不必言謝,素日裏乖一點就行。”
“嗯嗯,侍身一定乖乖的。”
兩人互相抱著看完了章玉和付晚舟行禮。
章玉妻夫對拜時餘光瞥到兩人抱在一處親近,心下不忿的想,哼,以後我也是有夫郎的人了,我也要抱著夫郎出去。
沒遇上心上人時,她除了弟弟,對誰都一樣冷硬,直到碰上這個心上人,章玉不可否認,她確實有點喜歡他,隔一會兒就想見他。
幸好,現在將人娶來了自己身邊,她可以時時看著他。
拜完堂,新郎官被送去了後房,章玉留在前頭招待賓客,她對旁人素來是不假辭色的,武功又高,因此也沒什麽人敢灌她的酒,咳咳,但是宋青梧敢,上官諾也敢。
隻見章玉剛一出來,兩人就各自拿了一個海碗上前,“章玉,千盼萬盼終於盼到你大喜的日子了,這酒你可得多喝一些。”
章玉皺了皺眉,“不行,晚舟還在屋裏等著我呢。”
昨日按理說兩人是不該見麵的,可她偷偷翻了牆去找付晚舟,問他是否一如往常,想要嫁給她,如果不願意,她可以退婚還她自由,反正現在四皇女也被關起來了,沒人可以強迫付晚舟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可付晚舟哭著罵她是混蛋,已經答應了要娶他,又反悔。
這罪名章玉怎麽能擔?哄了好一會兒各種發誓說自己沒有反悔,才將人哄的收了哭聲,對方鄭重其事的說,就想嫁給她,別人他都不想嫁。
當場章玉腳就像踩在了雲裏,暈暈乎乎站立不住,一路帶著傻笑出門的,一時沒注意還差點撞上了付大人。
嚇得她趕緊溜進草叢裏。
若是叫付大人知道她婚前偷偷來找付晚舟,定是要好一頓教訓她的。
教訓教訓倒是無事,隻怕給丈母娘留下不好的印象。
得知付晚舟心甘情願嫁給她後,章玉一直興致很高,今天打定主意少喝酒,一會兒偷溜進去看看晚舟怎麽樣了。
可宋青梧和上官諾又豈是好解決的?
兩人一左一右跟著章玉,愣是讓人不得不喝了許多酒,才得以脫身。
孟言初懷著身孕,宋青梧怕外麵的人衝撞了他,因此叫人先回去等她,此時捉弄完章玉,她同上官諾說了一聲,也回去了。
章彥早已在一桌席麵落座,同那些公子聊的正歡,上官諾答應給她送點甜酒過去,特意出了門去買。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隻除了,冷宮內,李韞被囚在裏麵,那原本是四皇女的宮殿,主子因殘害手足被囚,於是那個宮殿也成了冷宮。
此時的四皇女剛得知今日是章玉和付晚舟成婚的日子,她看著外麵豔陽高照,驀地笑出了聲,她以為重生是為了改變命運的,原來是為了把她打入更深的地獄,這一世的她,從來沒得到過,一直在失去,現在,就連心愛之人也失去了,她的男人,今天嫁給了別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