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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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何冉沒有力氣,是蕭寒背著她回去的。
    逞一時口舌之快的結果就是她現在雙腿軟得走不動路,幾百下深蹲的滋味可不是那麽好受的。
    蕭寒還是那句話:“你要多鍛煉鍛煉身體。”
    回到家後,夜已深,怕打擾到老太太歇息,他們輕手輕腳地進了屋,鎖好門,爬上床睡覺。
    被窩裏一點溫度都沒有,何冉凍得直打哆嗦,忙不迭把兩隻涼冰冰的腳丫子塞進蕭寒大腿裏蹭一蹭。
    蕭寒一邊給她焐熱,一邊用手幫她按一按小腿上酸脹的肌肉。
    直到被窩裏漸漸暖和起來,何冉才慢慢睡過去。
    第二天,蕭寒要進縣城裏把泉泉接回來,順便走訪下親戚,問何冉要不要跟他一起去。
    何冉問:“得去多久啊?”
    蕭寒想了想,“可能要住一個晚上吧。”
    何冉一聽就有些不樂意了,這一趟免不了要見什麽七大姑八大婆的,何冉最頭疼的就是這個事。
    況且,他的那些親戚要是問起來她是誰,還不知道要怎麽介紹才好。
    思考了一番,最後何冉說:“我在家呆著就行了,你早去早回吧。”
    從蕭寒臉上的表情來看,應該是想讓何冉跟自己一起去的,不過他也沒勉強她。
    蕭寒離開後,這土房子裏就隻剩何冉和老太太倆人了。
    吃過早飯後,她們倆各自拿了一把條凳坐在庭院中央烤火,因為語言不通,沒有交流。
    老太太埋頭剝著曬幹的玉米,何冉依舊無所事事。
    接近中午,何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側頭看,老太太還在剝她的玉米。
    過了半小時,接近十二點了,老太太仍舊在剝玉米。
    十二點半,何冉感到腹饑,再扭頭看,老太太半點沒有要去做午飯的意思。
    何冉疑惑了,難道平常蕭寒不在家時,她中午都不吃?
    等到一點,老太太終於放下手裏的話,不知說了句什麽。
    何冉確定是在跟她說話,但她聽不懂,隻能木訥地看著老奶奶。
    老太太又說了一句方言,邊說邊指了指何冉,又指指廚房的方向。
    這回何冉明白她的意思了。
    ……是在叫她去做飯呢。
    何冉本來就不會下廚,更何況這山村裏的廚房沒有天然氣,還得自己生火,實在是叫她一個頭兩個大。
    她坐在灶台後邊搗鼓了半天也沒生著火,一籌莫展,最後尋思著幹脆做幾道涼拌的菜蒙混過關算了。
    那天中午她們的下飯菜是醋拍黃瓜和涼拌皮蛋海帶絲。
    味道不是很好,但所幸老太太不挑剔,照樣吃個精光。
    不過何冉沒能得意太久,洗碗時她不慎摔碎了人家一個盤子。
    這下可把老太太心疼壞了,逮著她喋喋不休地嘮叨了好長時間。
    何冉聽不懂,倒也不覺得煩,後來她拿掃帚將地上碎片收拾幹淨,這段小插曲也就過去了。
    蕭寒本是打算在縣城裏住一夜的,但到底放心不下家裏兩個人,接到泉泉後在縣城裏吃了頓午飯就匆匆趕回來了。
    何冉看著他從三輪車上下來,露出一個由衷的微笑。
    至少有他在晚上就不用餓肚子了。
    泉泉見著何冉,驚喜得哇哇直叫,一下午都黏著她不肯鬆手。
    他拉著她進屋,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最近的畫給何冉看。
    這小孩確實對畫畫有著很大的熱情,捧在何冉手裏的畫至少有一百多幅。
    連何冉也不禁驚歎:“你哪來時間畫這麽多?”
    泉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無聊就畫一畫嘛。”
    “無聊?”何冉笑了笑,“過年小孩最熱鬧了,你怎麽會無聊?”
    他神情低落下來,“沒人陪我玩……”
    “沒人陪你?你叔叔不是嗎,還有村裏這麽多小朋友。”
    泉泉撅了撅小嘴,看著怪可憐的:“可是他們都不跟我玩。”
    “為什麽?”
    “他們說我沒爹沒娘。”
    “……”
    何冉沉默起來,沒想到最淳樸的大山裏頭也會有一些壞心眼的小孩。
    她五味雜陳地摸了摸泉泉的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泉泉倒反過來拍拍何冉的背,樂觀地說:“阿姨不要難過,我能畫畫就很開心了。”
    何冉更加百感交集,抿了抿嘴角說:“加油,小畫家。”
    過了會兒,蕭寒從廚房出來,說他剛剛在村頭王二家買了幾斤魚,叫何冉和泉泉幫忙過去拿一下。
    屋裏就她和泉泉沒事做,自然得他倆去了。
    這座山裏有個大魚塘,是王二家承包的,平常哪家哪戶要買魚了都去找他,過年時生意尤其好。
    何冉和泉泉在外邊排了會兒隊才輪到他們,何冉直接報了蕭寒的名字就領到魚了。
    何冉拎著兩條大的,泉泉拎著一條小的,踏上返程的路。
    泉泉這孩子做事小心翼翼,路上不慎被絆了一跤,衣服破了個洞,魚倒是護得好好的,半點沒沾著灰。
    路過一個小坡頭時,有幾個小孩子聚在一起玩沙子。
    何冉察覺到泉泉的腳步慢了下來,正想要問他怎麽了時,一把沙子就灑在了她的鞋子上。
    準確來說,那些沙子是朝著泉泉丟的,但站在他身旁的何冉也未能幸免。
    她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們沒長眼睛啊?”
    惡作劇得逞,那些小孩笑得更加放肆,好幾個連門牙都沒長出來。
    認識泉泉之前,小孩在何冉的心目中隻有“麻煩”兩字,眼前這幾個小不點顯然符合了她的認知。
    跟小孩子講道理是沒有用的,何冉把魚遞給泉泉,交代道:“站遠一點,幫阿姨拿好了。”
    她彎下腰,手裏抓了兩大把沙子,毫不猶豫地朝那些小孩身上丟過去。
    何冉畢竟是大人,她一發威,幾個小孩都被唬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幾秒鍾之後,何冉遭到了反擊。
    她身上穿的是蕭寒的外套,拉鏈可以一直拉到頭頂,擋擋沙子是沒問題的。
    衣服蒙住了眼睛,雖然看不見,但她手裏動作一直沒停。
    漸漸的那幫小孩占據下風,不知道誰眼裏進了沙子,高喊一句救命,緊接著他們潰不成軍、落荒而逃。
    何冉將拉鏈拉下來,拍拍手上的沙,朝泉泉走過去。
    蹲下身,從口袋裏拿出張紙巾幫他擦擦臉。
    泉泉乖巧地說:“阿姨,我沒事。”
    何冉表情嚴肅地說:“那些就是平常欺負你的小孩?”
    泉泉點了點頭:“嗯。”
    何冉揉揉他的頭發,“我幫你報仇了。”
    泉泉卻開心不起來的樣子,他悶悶不樂地說:“他們會去找家裏人告狀,然後那些家長會來找你麻煩,說你是大人,不該跟小孩計較。”
    何冉吐了吐舌頭,耍賴道:“誰說我是大人,你叔叔一直叫我小孩。”
    泉泉:“……”
    何冉又說:“好啦,別擔心,告狀就告狀,反正我過幾天就不在了,他們找不到我。”
    他們邊說邊往家走,何冉時不時瞄一眼泉泉耷拉著的小臉,放不下心來,忍不住給他灌輸一些理念。
    “你是男孩子,被欺負了不能忍氣吞聲,平常你叔叔也不在家,你要學會保護自己。”
    泉泉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嗯。”
    也不知他聽沒聽進去。
    回到家裏,把三條魚交給蕭寒,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在屋裏坐下來等著吃飯。
    泉泉還在惦念剛剛的事情,又問:“阿姨,你小時候有人欺負你嗎?”
    何冉點點頭:“有啊。”
    “為什麽啊?”
    “因為有個壞蛋帶頭。”
    泉泉似懂非懂,又問:“那有人保護你嗎?”
    何冉歎口氣,“沒人敢啊。”
    見蕭寒端著兩盤菜從廚房裏走出來,何冉站起身迎接,“好了,不說了,吃飯了。”
    蕭寒的廚藝自是不用說了,山裏人自己種的蔬菜沒打農藥,有股說不出的甘甜的味道,何冉吃得很香。
    飯後,依舊是蕭寒收拾碗筷。
    他們這兒的人從小被“粒粒皆辛苦”的理念熏陶長大,吃多少就做多少,每餐飯都不能有剩菜剩飯。
    入鄉隨俗。何冉雖然吃飽了,但見別人碗裏都幹幹淨淨,便又用筷子將碗底的幾粒米夾起來吃掉。
    將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的碗遞給蕭寒,後者對她笑了笑。
    始終沒說話的老太太突然指了指何冉,不知說了句什麽。
    何冉又沒聽懂,茫然地坐著。
    蕭寒倒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看看老太太,又若有所思地看著何冉。
    泉泉在旁邊小聲提醒道:“我奶奶叫你洗碗。”
    “哦。”何冉愣了幾秒,站起身,朝蕭寒伸出雙手,“給我吧。”
    蕭寒搖頭,“不用。”
    “讓我試試吧。”
    “我洗就行。”
    老太太明顯不悅了,語氣不太對勁地撂下一句話,之後把蕭寒叫到房裏訓話。
    雖然他們在別屋裏說話,但是這土牆根本不隔音,還是能聽見。
    何冉轉頭問泉泉,“他們在說什麽,給我翻譯下。”
    泉泉眼觀鼻、鼻觀心,“你真想知道呀?”
    “嗯。”
    泉泉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我奶奶說,女人要會幹活,不能娶這樣的媳婦,好吃懶做……”
    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又下意識去看何冉臉色。
    後者倒是表情淡淡,不怎麽放在心上的樣子。
    晚上回到屋裏,老太太和泉泉那廂已經早早睡下了。
    何冉眯著眼睛先打了個盹,不知過了多久,被蕭寒的動靜弄醒。
    任他擺布了一陣子,何冉將壓在胸前那顆腦袋抬起來,問他:“你剛剛跟你媽說了些什麽?”
    蕭寒說:“沒說什麽。”
    “那怎麽說了那麽長時間?”
    蕭寒沒吭聲。
    何冉擰了擰嘴:“我知道你媽肯定說我不好,雖然聽不懂,但是看眼神能猜到。”
    蕭寒依舊不接話。
    何冉問他:“是不是?”
    蕭寒說:“沒有。”
    何冉似有若無輕哼了一聲,“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反正我又不給你家做兒媳婦。”
    蕭寒雙手按住她胳膊,突然加重了一下力道。
    她皺著眉頭捶他一下,“你幹嘛,疼啊!”
    他伏低身子,抱緊了她,動作在加快。
    何冉手抵在他胸口,試圖推開,“你幹什麽,慢一點!”
    蕭寒直接無視了她的話。
    何冉又拍打他的後背:“蕭寒!”
    她聲音太大,恐吵醒別屋的兩人,蕭寒直接拿舌頭堵住她的嘴。
    推搡了半晌,何冉才意識到原來以前都是蕭寒在讓著她,他動起真格來,她根本就撼動不了他半分。
    結束之後,她又跟昨晚一個狀態,癱著一張臉動都不想動。
    蕭寒伸手去掏床頭的紙巾筒,拿過來之後才發現裏麵空空如也,他下床去拆一包新的。
    何冉指著身上青紫色的痕跡,忍不住罵了髒話:“真當我是大老遠跑來給你操的是吧?力氣全撒我身上了!”
    蕭寒垂著眼簾,聲音淡淡的:“對不起。”
    何冉轉過身去,不想理會他。
    過了幾分鍾,蕭寒將燈拉滅,也爬上床來。
    何冉感覺到他從背後貼了上來,想要離他遠一點,但或是天氣太冷了,身體總不自覺地貪戀那溫度。
    他的手臂伸過來將她摟在懷裏,手掌輕若無力地放在她的小腹上。
    從他掌心裏散發出來的溫度令何冉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人的心也不自覺地軟化。
    夜,安靜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