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僵屍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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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確實如幾人推測的那樣,無法背棄友情的[中原中也]最終還是決定去營救自己的朋友。
而那位阿呆鳥也沒有提出異議,十分順從地給他提供協助,幫助他突破層層守衛進入到關押犯人的地牢之中。
陪著跑完全程的眾人發現,中原家的地牢位於主宅的最下方,想要進入其中必須通過層層關卡,沒有許可證的人連第一關都過不了。
按理來說[中原中也]現在應該也過不去,因為他父親一看就防著他壞事。可這位獨斷專行的家主顯然算漏了一件事,[中原中也]有一群十分靠譜的朋友。
最開始出場的阿呆鳥不算,後麵每當兩人遇到無法突破的阻礙時就會有人出現提供幫助,前前後後一共出現了四人。包括阿呆鳥在內的每一個人都有著令人驚歎的能力,路上擋道的守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在這群靠譜助攻的幫助下,[中原中也]有驚無險地下到了關押著織田作之助的牢房裏。
異世界的牢房跟眾人認知中的牢房沒有任何區別,昏暗的光線、狹小的空間、壓抑的氛圍,還有時不時從黑暗中傳來的瘮人聲。
無一不在述說著這裏的危險。
可能是顧忌著織田作之助畢竟是自家小少爺的家庭老師,中原家的人沒有怎麽為難這位青年,跟其他被關押在這裏的犯人相比織田悠閑得仿若是在度假。
隻是這顯然無法讓[中原中也]滿意,他看到那位紅發青年後更生氣了。
看到神色匆匆壓抑著怒火的學生,這位淡定到有些木然的青年開口第一句卻是規勸:“你不應該來這裏的,中也。”
“怎麽,你很想死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句話刺傷了,[中原中也]的語氣變得很衝。
織田作之助沒有生氣,看向學生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與平和,“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就立刻、馬上跟我走,然後跟太宰找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來不要再出現!太宰不行就去找那個阪口安吾,他不是你多年的老友嗎,就算局勢變成這樣他應該也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吧!”
壓著聲音,[中原中也]在一名代號鋼琴師的男人的幫助下打開了牢房門。隨後他快步走進去,衝坐在稻草墊上的織田作之助遞出了自己的手。
織田作之助沒有拉住這隻手,仍舊一臉平靜:“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走了死的會是你。”
身為老師,絕對不可能用學生的死換取自己的生。身為好友,他更不能陷朋友於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境地。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結果卻是令[中原中也]更加怒火中燒。
“都這個時候你還在說什麽廢話!”[中原中也]怒吼一聲。
眼看織田作之助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他幹脆彎腰想將人扛到肩膀上,可織田也不是廢柴,兩三下就阻止了他的舉動。
甩了甩被打得有些麻木的手臂,[中原中也]的神情越發急躁起來。
“我可是中原家的少爺、未來的中原家主,怎麽可能因為放走你就被處死!頂多就是領一些處罰而已,反正那些我早就習慣了,父親想罰就罰好了。別說那麽多廢話了快點跟我走,聯絡官他們在上麵打掩護,最多隻能隱瞞一個小時,我們沒時間浪費!”
聞言織田作之助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隻是說出的話還是與[中原中也]的期望不符:“正因為中原家是人類守護軍的主力,你這個未來的家主才不能做出背叛人類的舉動。如果這件事透露出去,你、包括你的父母家族都會淪為罪人的你知不知道”
織田作之助難道不想活嗎
當然不是,能活著誰會願意死呢。
隻是比起活著,他更不想讓身邊的好友都被他牽連。
[中原中也]:“”
幻境裏又陷入了難言的沉默當中,不管是當事人還是不為人知的圍觀者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織田先生他還是很想活下去的吧。”看著誰也不肯退讓的兩人,中島敦有些難過。
他能看出織田作之助眼中的求生欲,這個男人一點兒也不想死,可為了自己的學生,他還是逼迫著自己說出了那些話。兩個人都在為對方考慮,可能得到的結果也是兩個人都不願意見到的。
哦不對,應該是三個人。
中島敦突然想起至今還沒出場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織田作之助、太宰治三人是亦師亦友的好友,三人中不論誰出事另外兩人都不會好過。
或許還有個阪口安吾
他跟中也先生關係一般,跟織田先生卻不錯。
如果織田先生出事,中島敦覺得他也一定會很難過。
“家族、信仰還有友情,不論選擇哪個最終都會痛苦一生。”與謝野晶子悲傷地看著身前的兩人,眼角似乎有水光閃過。
從[中原中也]的結局來看,恐怕這一局不管是他還是織田亦或是太宰都輸得徹徹底底。她不知道織田是否還活著,但即使還平安健康地活著,恐怕也是各奔東西的結局。
亂步先生曾經說過,與他們相遇的中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好友聯絡過了。他一直一個人在旅行,唯一陪伴他的隻有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所以當見到活蹦亂跳的太宰治時對方才會那麽開心。
“多多良,我討厭戰爭。”
被這悲傷的氣氛感染,櫛名安娜的聲音也染上了哭腔。
作為戰爭下的受害者,她真的十分十分十分討厭戰爭。
“沒事的安娜,現在不會有戰爭了。”心疼地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十束多多良柔聲安撫到。
牽著安娜的周防尊也握緊了手中的小手,努力讓她安心,“別怕。”
“哪怕中也先生選擇放棄也無可指摘,天秤兩端的東西一樣重要,即使是聖人也無法做到兩全其美。”眼前的抉擇太過艱難,沉默居多的芥川龍之介也忍不住出聲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一次他沒有無腦站在太宰治那邊,認為[中原中也]就該放棄自己的家族跟信仰選擇友情,而是選擇了[中原中也]的角度。
就像曾經麵臨恩師叛逃的他一樣,跟著太宰一起背叛港丨黑是對組織不忠,站在組織這邊對叛逃的恩師趕盡殺絕又對不起曾經的救命之恩、教導之情。
雖然太宰治並沒有給過他選擇的機會,反而他才是被丟棄的那個,但芥川也算是麵臨過相似的局麵。
所以他很能理解[中原中也]此刻的沉默與猶豫。
中島敦有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一向偏執的芥川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以中也先生的性格他還是會選擇救人吧,因為隻要織田先生活著,太宰先生就一定不會站到人類的對立麵去,反之才不一定。然後中也先生肯定會坦然地去向父親承認錯誤背負責任,努力彌補因自己而造成的後果。”
勉強勾起嘴角,中島敦猶豫道:“這樣勉強也算圓滿了,但怕就怕”
命運還是不肯放過他們。
推推眼鏡,國木田獨步憂心忡忡地在心裏補充到。
中島敦的說法是最完美的情況,但現實又不是作者筆下的,能夠任意安排情節發展。妖魔跟人類之間的矛盾已經處於不可調和的階段,哪怕是太宰治也無法阻擋這滾滾向前的命運洪流,所以最圓滿的結果也是最不可能出現的結果。
攥緊拳頭,一陣熟悉的無力感席上心頭,讓國木田獨步有些喘不上氣。
其他人的想法也都差不多,除了心思單純的宮澤賢治外,每一個人都對接下去的發展不抱希望。
幻境沒有留給他們太多交流的時間,在中島敦說完後場上仿若凝固的時間開始了流動。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織田作之助麵色大變往[中原中也]的方向疾馳而去。他似乎想要阻止什麽,可對麵人的動作顯然更快,還沒等他碰到人就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伸手接住頹然倒地的青年,[中原中也]狀似不耐煩道:“真是的,非要逼我偷襲。行了,接下來就拜托你了鋼琴師,幫我把這家夥帶到太宰那裏,讓他把人看好了。”
隨手將一枚破碎的戒指扔掉,他回身將人塞進同伴懷裏。
“中也,你確定要這麽做嗎”
全身上下隻有黑白兩個色的鋼琴師順從地接過人,卻站在原地沒有馬上離開。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如果就此停手你父親不會責怪你的,你也不必去麵臨那些拷問。”
“一個兩個的怎麽這麽囉嗦別廢話了趕緊給我走。”
[中原中也]不耐煩了,動用能力強製將鋼琴師丟到一邊,自己則大步向前沿著來時的路返回。
“這次離開你也別回來了,大戰在即,整個世界都要混亂起來,以你們的實力在背後操作一番達成目的完全是輕而易舉,沒必要借用中原家的力量。我也通知了阿呆鳥他們,讓他們收到計劃成功的消息就撤離中原家,之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們有緣再見吧。”
“你這家夥不是經常說我們是匯聚在同一張旗幟下的同伴嗎,不管身在何處,那一麵旗幟都會永遠飛揚在我們心中。隻要還記得那麵旗幟,我們就還會有再見的一天,所以別婆婆媽媽的了。”
“中也!!”
鋼琴師的呼喊在地牢中不斷回蕩,可被他呼喚的人卻再也沒有回頭,不斷被黑暗吞噬的背影顯得那麽遙不可及。
這一幕場景到這裏就結束了,隨後幻境完全沒給眾人反應的時間直接切換到了下一幕,唬了大家一大跳。
“好多人!”中島敦被眼前驟然增多的人嚇得差點跳起來,“這是在審判中也先生嗎”
察覺到局勢不太對,中島敦顧不及悲傷,趕忙打量起場中眾人的神色來,試圖找到讓自己安心的答案。這麽烏泱泱一大片人圍著[中原中也]一看就不容樂觀,他真的很怕局勢往最難以接受的方向滑去。
“那位是中原夫人嗎她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穀崎直美揪住胸前的衣襟,一臉揪心地看著這場審判。
“沒辦法,誰讓中原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在他打開牢門的時候就注定了會出現這樣的局麵。對於中原家來說,中原中也這樣的行為就是背叛,是完全不顧大局的、可恥的背叛。”
與謝野晶子看似不為所動,可身側握緊的拳頭卻揭露了一切。
“我覺得中原夫人應該不是在責怪孩子,她更多的應該是在擔憂中也先生即將麵臨的懲罰。”
十束多多良對別人的情緒波動比較敏銳,輕易看出那位美麗夫人藏在眼底的真實情緒。
有的人能做到大義滅親,親自審判犯了錯誤的親人,但大部分人都是俗人,哪怕親人犯再大的錯第一反應都是回護而不是判決。
這位夫人顯然就是後者。
隻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哪怕她是族長夫人都不能開口替自己的孩子辯護,不然才是將[中原中也]推向深淵。
草雉出雲對情緒的變化也很敏銳,一眼就看出了現在場內的局勢。“情況不太妙啊,除了少數幾個,大部分人好像都想拿中原開刀。”
他抬手往平常放煙的地方摸了摸,卻什麽都沒摸到,不由得更為煩躁。
“恐怕這次利用織田引誘太宰出現不全是中原家的決定,而是整個人類聯盟軍的主意,不然這些人不會這麽焦躁。”
“有幾個人一直在看外麵,可能有上層的人在外麵等著中原家拿出一個處置結果來。”國木田獨步仔細觀察了一下,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糟糕,情況往不利的方向發展了。”
“誒!”
中島敦聽得一愣一愣地,完全不知道他們怎麽看得出這麽多門道。但現在不是疑惑這些的時候,他更擔心[中原中也]接下去的遭遇。
“中也先生的父親是家主,他應該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頂罪吧貴族的權利不是很大嗎,而且看樣子中原家還是抵抗妖魔的主力軍,保護自己的孩子應該沒問題”
“不一定。”
站在中原中也身側的廣津柳浪搖搖頭,沉聲說道:“太宰先生對於妖魔跟人類雙方來說應該都很特殊,不然妖魔不會不計前嫌接納他,人類也不會想方設法除掉他。原本利用織田先生是最完美的辦法,也是人類軍唯一一次的機會,可偏偏中也先生破壞了,這樣一來他會麵臨什麽還真不好說。”
他也不看好[中原中也]的結局,甚至比前麵幾人還要悲觀。
原因就如他剛剛所說,被對戰雙方同時關注的人不可能簡單。
沒開戰的時候還好,身為妖魔的太宰治有兩個人類朋友隻會讓人樂見其成。可一旦開戰,太宰的存在就成為了一顆定時炸彈、一根紮在人類心髒上的刺。
為了確保平衡的局勢不會傾向妖魔一方,人類軍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撓這種可能性的出現。
就像他們這邊的太宰治一樣。
當初這位最年輕又最有潛力的幹部未必有上位的野心,可首領就是無法忍耐他繼續存在,想盡辦法要將人趕出組織。
想到往事,這位看過太多風波的老人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兩位當事人,將一聲歎息吞進肚子裏。
如果當時他們的中也先生也像那位中原先生一樣出手了,恐怕森首領也不會容忍。雖然不一定會立馬對中也先生做什麽,但疏遠忌憚同時將人排斥出組織權利中心是肯定的。
太宰先生跟中也先生合力的時候太無敵了,幾乎會讓人絕望。
不過這些也都是往事了,多說無益。
廣津柳浪的視線自然地在場內轉了一圈,就好像隻是單純地在關注大家的反應一樣。除了腦子聰明過頭的兩位外,其他人一點兒異常都沒發現。
“難道他們把中也先生交給其他人了嗎應該不會吧”
聽完廣津柳浪的分析,原本沒怎麽擔心的宮澤賢治也提起了一顆心。
“中也先生的父母那麽愛中也先生,應該不會讓別人欺負自己的孩子吧就像大家都會偏心自己家養的牛那樣,自家的牛犯錯了我們可以教育,但是不能讓外人隨便動手,要是把牛打傷就不好了。”
質樸的鄉村少年也懂偏心,他不覺得端坐在首位滿臉嚴肅的中也爸爸真的會忍心。
“主要是中原家是一個大家族,牽扯的人不僅僅隻是中也先生那麽簡單。”穀崎潤一郎解釋了一句,“如果上級或者幹脆有國家施壓,為了保護更多人,中原家主必須做出犧牲。”
現在就看上麵對這件事到底有多看重了。
不自覺握緊雙手,穀崎潤一郎真誠地為[中原中也]祈禱起來。
祈禱對方不要繼續麵臨那樣難堪又殘忍的場麵了。
犧牲
多麽高尚的詞語,沒想到有一天也能被放在中原中也身上。
聽到穀崎潤一郎的形容,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先生沒忍住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原本他還想嗤笑的,但看著那個狼狽站在堂下的人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最後他也隻能作罷,無聲咋了下舌以示嫌惡。
中原中也當然不是在嫌棄自己的同位體束手就擒,他是對那些居高臨下的、所謂中原族人表示厭惡。
想必在大戰爆發之前這幫人沒少享受太宰帶來的便利,說不定還利用太宰從妖魔那邊拿到了不少好處。結果大戰一爆發一群利益既得者就瞬間翻臉不認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這段關係,真真是——
令人作嘔。
中原中也很想說點什麽來發泄心中的情緒,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一個隻有圍觀權利的局外人能說什麽呢,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這段糟糕的過往,更沒辦法將他的同位體從命運的牢籠中解脫出來,到最後不過隻是讓自己安心而已。
握緊拳頭,中原中也沉默著站在旁邊當一個安靜的圍觀者。
偶爾他會關注一下其他人的討論,但大部分時間他的注意力都在[中原中也]身上,看著對方努力與命運抗爭,完全忘記了進入幻境的主要目的。
其實這個時候大家基本都忘記了他們的主要目的是搜尋妖怪的蹤跡,所有人包括太宰治都在關注接下去的發展。
不過跟其他真的一點兒都沒想起這件事的人比,太宰是在向江戶川亂步確定了一些情報後才轉移的注意力。
[中原中也]的遭遇確實值得關注,但這畢竟是過去,他們不管怎麽焦急都無濟於事,還不如想想辦法幫助現在的[中原中也]。
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關節,太宰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場上。
剛剛這段時間[中原中也]一直垂頭任由其他人細數他的罪行,哪怕被某位族人指著罵無情無義都沒反駁,直到眾人的討論告一段落,他父親發話時他才有所反應。
“中也,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威嚴的中原家主摩挲著手中華麗的手杖,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極其複雜。
身為一個父親,他無疑是疼愛自己孩子的,可身為一個大家族的族長,他不能隻關心孩子。
[中原中也]抬起頭,與自己的父親四目相對。
對視幾秒,他到底還是選擇了遵從本心:“太宰一向很討厭妖魔,死在他手中的高級妖魔不計其數,甚至包括領主級妖魔,這樣的他真的會被睚眥必報的妖魔接受嗎這樣的存在哪怕是妖魔也會忌憚的吧,我更傾向於這是他們的計謀,為的就是逼迫太宰轉過頭來對付人類。”
“所以我仍然堅持太宰可以站到人類一方,成為我們的助力,利用織田設陷阱斬殺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