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玄女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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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含辭好奇道:“那他方才說了什麽”
    李景瑜往她身邊湊了湊:“他說,蠢貨,你若不想做這個夫人了,我可以馬上安排你去別莊養病,張氏會代你管家。”
    謝含辭冷笑一聲,搖了搖頭。
    不知這巡撫夫人為何非要除掉這個妾侍,甚至不惜在這麽多人麵前使出一個昏招。
    “我出去透透氣。”謝含辭跟母親交代了一聲,便起身向外走去。
    李景瑜此時又被幾名小將纏住,無法脫身,並沒有追上來。
    巡撫府很大,謝含辭在花園逛了幾圈,走到了一處被竹林包圍的院落,院門前是一處影壁,一陣晚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一名女子立在石桌前,專心致誌地畫著水缸裏的荷花。
    這女子雖不是很美,卻別有一番韻味,似忍冬的梅花,又似纖細地修竹。脆弱易碎卻能看出有一身傲骨。
    “你被她算計了,她知道夫人要害她,才故意讓她出醜。”李穆白從謝含辭的身後冒出來,嚇了她一跳:“你何時來的,不是在審……”
    謝含辭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又趕緊停住話頭。糟了,給李景瑜賣出去了。
    “看來景瑜已經跟你說了。”李穆白微微皺眉,他注意到謝含辭的發髻上僅攢著一朵海棠,並沒戴那竹節簪。
    “你是如何知道的”謝含辭問道:“中山王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深宅之中的爭鬥感興趣了”
    “因為張氏,是從我府裏出去的。”李穆白丟出一句話,卻沒有再往下說,目光落在了後山。
    謝含辭轉身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石壁上站著一個女子,天色已暗,隻能看清她模糊的輪廓。她頭戴寶冠,赤足在陡峭的山石間起舞,飄帶飛舞,姿態婀娜,舞步輕靈。宴席上的人也紛紛走出來看這奇景。
    有人問道:“這是什麽可是巡撫府上的舞姬”
    張巡撫也是很意外:“府上並未豢養舞姬。我也不知道這是何人。”
    人群中有人高聲說道:“正常人哪裏可以在赤足山崖間起舞,我看她的姿態不像是凡人,倒像是九天玄女。”
    此話一出,有心攀附之人立刻迎合。
    “是了是了,山上都是尖銳的碎石,她步步生蓮,飄逸猶如飛絮。定是玄女下凡,尋常人哪裏能這樣”
    “我看是老太君福祿無極,引得天上的玄女都來起舞賀壽。”
    一時間府上眾人皆站在屋外,觀看玄女起舞。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玄女轉身消失於山間,眾人的臉上還帶著陶醉,更有幾位醉酒的才子非要進後山夜訪玄女。
    就在這時,佛堂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不好了!夫人,夫人她……”剛才和巡撫夫人打配合的丫鬟尖叫著跑了過來:“夫人,她死了!”
    張巡撫一把薅住丫鬟的衣領:“你說什麽”
    “我剛才去佛堂給夫人送飯。我看天都黑了,屋裏也沒掌燈,就想給油燈點上。我進屋叫了聲夫人,沒人應。我剛把燈點上就看見夫人倒在佛像前,不省人事,已經沒了……氣息。”
    丫鬟渾身都在發抖,接著裙底濕了一片,張巡撫嫌惡地將她丟在了一旁,剛才喊著玄女賀壽和鬧著上山的幾人都閉上了嘴,麵色難看。
    匆匆遣散了賓客,張巡撫帶著管家便往佛堂裏走,謝含辭本想悄悄跟上去,奈何身後還跟了李景瑜這個尾巴。
    “謝家小姐,我家中出了事,就不留你了!”張巡撫看著對謝含辭說道,逐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謝含辭幹笑兩聲:“巡撫大人,尊夫人若是死得蹊蹺,這蜀州城中的仵作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小女留在這裏說不定也可以幫上一二。”
    李景瑜暗暗感慨,這謝含辭可真夠直接。
    “張巡撫,帶上她吧,此女在推演案情上倒還派得上幾分用場。本王也覺得事有蹊蹺,盡早查清,咱們也可以早點出發回京。”李穆白也跟了上來,對張巡撫說道。
    進了佛堂,幾人看見眼前的景象都吃了一驚。
    巡撫夫人倒在了佛像前的地上,腿還保持著跪姿,看樣子死前似乎還在拜佛。
    她的喉嚨被割破,手上捏著一柄短刃,地上、牆上到處都是血跡,她原本穿的淺綠色的衣裙也被染成了深色,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之氣。
    謝含辭先是確認了一下,屋內並沒有腳印,便踩著地上的血走了進去。先是看了她脖頸處的傷,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短刃。
    查驗了一圈後說道:“一刀斃命,用的她是手中的短刃,但不是自刎。她的食指和拇指上有刀傷,凶手應該是趁她拜佛時從身後偷襲,強按著她的手拿著短刃,讓她用自己的手割開了喉嚨,所以夫人才會掙紮間傷了手指。”
    “那是什麽”李景瑜一指巡撫夫人的麵部。她兩腮鼓鼓的,朱唇微啟,似是含了東西。
    謝含辭上前道了聲“得罪”,便按住了她的下巴將嘴掰開,裏麵是一張黃色的符紙,字跡被唾液打濕,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認出幾個字。
    “丹朱神口,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後麵她就看不清了。
    李穆白接著說道:“通命養神,羅千齒神。這是道家的淨口神咒。”
    張巡撫麵色一沉,似是想起他夫人今日在宴會上的舉動:“還望幾位不要將此事外傳,死者為大,我實在是不想她死後還要被人議論。”
    在場的幾人紛紛點頭答應,謝含辭補了一句:“隻是知道這件事的,不隻是我們幾人。若凶手有心將此事推到怪力亂神上,定會將夫人的死狀宣揚出去。”
    現場留下的證據不多,隻能先將屍體安置在院中,幾人簡單安慰張巡撫後,便在巡撫府門口作別。
    回程的馬車上,沈淑怡有些感慨:“雖然我與那巡撫夫人素來不睦,但這人白天還活蹦亂跳的,晚上就突然沒了。我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謝含辭先是勸慰了一番,繼而問道:“娘,平日誰和這巡撫夫人交好呀”
    沈淑怡想了片刻:“聽說李員外夫人跟她交情不錯。兩人總是一處探討如何處置家中的妾侍和庶出子女。對了,巡撫夫人正是飛雲門門主的義女,說不定寺裏那殺手婢女就是她幫李員外夫人找的。”
    謝含辭憶起金欏寺中李員外夫人癲狂的樣子,暗道這倆人還真是臭味相投啊。
    第二日一早,謝含辭一身男裝去了榮華酒樓。這裏原來的老板下獄後,李穆白就將這間酒樓盤了下來。
    “棗泥酥餅,再沏壺龍井,有勞了。”謝含辭一屁股坐在了李穆白對麵,跟旁邊的侍從說道。
    李穆白一挑眉:“你倒也不客氣。昨晚有什麽發現”
    謝含辭驚道:“你怎知,我昨晚話隻說了一半”
    李穆白看著她頭上梳著男子的發髻,戴著他送的竹節簪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因為你今日來這裏找我了,你若覺得這是一起普通的凶案,就不會來特意來這一趟了。”
    謝含辭有些被他的話噎住,便將話題轉回案子上:“那個被嚇得失禁的丫鬟,她撒謊了。巡撫夫人被人割喉,血流了一地。這丫鬟說她去佛堂時,她家夫人已經沒了氣息。那佛堂的地上連個腳印都沒有,難道她是飛過去的”
    謝含辭咬了口棗泥酥餅,接著說道:“更何況,我過去查看巡撫夫人屍體的時候,衣裙袖口都沾上了血。她跑來,身上倒是幹幹淨淨,像不像是在刻意撇清幹係你這新上的酥餅不錯啊,棗泥餡香甜細膩,是新請的廚子嗎”
    李穆白看著謝含辭吃得正香,也拿起了一塊棗泥酥餅。旁邊的侍從不禁一愣,他家王爺平日可從不吃甜食。
    “所以你是懷疑那丫鬟殺了巡撫夫人”
    謝含辭咽下了最後一口酥餅,答道:“非也。此事不是她一個小丫鬟能做成的,你忘了那山崖上起舞的玄女但這個,憑她一人之力絕對做不成。凶手定是習武之人,所以還需王爺幫個忙。”
    李穆白問道:“我如何幫你”
    謝含辭嘻皮嬉皮笑臉:“王爺在那巡撫府不是有熟人嗎”
    李穆白聽她的語氣,倒像是自己在那王府裏有個相好。
    “她原是我身邊的婢女,辦事很得力,嫁到尋常小吏家做個正頭娘子也是使得的。後來遇上了來送文書的蜀州巡撫,兩人暗生情愫。為了嫁給這巡撫做妾,她不惜自廢武功。”
    謝含辭隨口說道:“這般情深意重,該不會是這張巡撫殺了自己夫人隻為給王爺府上的美貌婢女扶正吧”李穆白放下了手中的酥餅,問道:“謝小姐今年芳齡幾許”
    謝含辭不解,但還是答道:“我今年十四。怎麽突然問這個”
    李穆白看了看窗外說道:“是年少,那祝你四十能長大吧。謝小姐,永遠都不要高估男人,情愛在男人眼中自是比不上權錢。”
    侍從走進來在李穆白的身邊耳語了兩句。
    李穆白對謝含辭說道:“如你所料,今天城中有人散布巡撫夫人的死狀,連口含符咒也說得一清。現在都說是那夫人平時造口業太多,玄女下凡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