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去你娘家弄點錢你弄不到，去要方子也要不回幾張，你娘家那鋪子上賣那麽多吃食，你就給我拿一個回來糊弄誰呀？”
    隔著沒有關緊的門縫，顧景城能看見抱著肚子瑟瑟發抖的顧水。
    她此刻頭發散亂貼著半邊臉，露出來的皮膚都發著一股病態的白，和昨天簡直是判若兩人。
    明明是冬日，顧水懷著孩子卻還穿著薄衣讓人心疼。
    她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讓顧景城原本冷著的麵容都不由沾上了憐意，到底他們是一家人，顧水是他的妹妹，怎麽能在周家過這樣的日子？
    顧景城站在門口，他平緩下呼吸之後就抬手敲了敲門。
    顧水聽到有人敲門的動靜，她先是害怕的抬眸看了一眼周母，看見她滿臉的厭惡後害怕的縮了縮身子，抬起纖弱的胳膊把臉上的淚水都抹去，抱著肚子去給顧景城開門。
    顧水本以為是村裏有人來找周母，她已經做好了陪笑臉的準備，卻沒想到來者居然是顧景城。
    “三哥？”
    眼前站著的人可不就是她昨天剛見過的顧景城，今日的他比昨天瞧上去要溫和些，或許是他穿的有些厚，顯得比平常日子要笨重，就少些與人相處的疏離感。
    “快進來坐坐，你來的突然，小妹都沒什麽東西招呼你。”
    顧水腦袋裏就閃過一瞬雜亂的想法，隨後立刻露出滿臉笑容想邀請顧景城到家裏坐坐。
    可她卻完全忘記了，她臉上因為寒冷而凍的通紅，雙手無論怎麽交疊都擋不住上麵生的凍瘡。
    顧景城不知道她懷了幾個月的身子，隻知道她偌大的肚子與她瘦弱的人相比，簡直太過顯眼。
    他看顧水的眸光越來越沉，繼而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邀請。
    “這次過來是有些事要和你講，方便同我出來一敘嗎？”
    顧景城不願踏進周家，顧水被他拒絕之後先是一愣，隨後有點不知所措的回頭看著周母。
    她泛白嘴唇嗡動：“娘……”
    “人家要你出去就出去，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倒像是我關著你了。”
    周母最討厭的就是顧水這副柔弱的樣子。
    不過就是來了個做舉人的哥哥，倒還給她顯擺上了。
    ——
    顧水引著顧景城到了周家門口旁邊的空地上，偶爾有幾個周家人路過，她都是會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
    隻是鮮少有人搭理她，像她那樣熱情的回複她。
    “這樣的日子一眼望不到頭，你還想繼續過多久呢？”
    顧景城記憶中的那個顧水，雖然和尋常的農家女子沒有二樣，但起碼在她當初追愛的時候，他是真的有在她身上看到鮮活的生命力迸發開的感覺。
    那時的她年紀那麽小，卻已經敢於為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承受代價了。
    盡管如今，她的日子也許並不如她一開始所設想的那樣美好。
    “我畢竟有孩子，就算我不為自己著想，也必須念著她們，何況我肚子裏還揣著一個，做母親的總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孩子受苦。”
    顧水聽明白了顧景城的言外之意，她紅著眼眶，不停的抬袖子抹眼淚，一邊抽泣，一邊用言語給自己下定決心：“熬過去，隻要我能熬過去，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她再忍耐忍耐，老天爺不會那麽薄待她的。
    “那要是你熬不過去呢？”
    顧景城凝聲：“寒冬臘月，春寒料峭，你以為你要忍的，隻是眼下這場寒風嗎？”
    ——
    顧景城和顧水說了許多許多話，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她一兩銀子。
    多的顧景城怕她拿著不好收，到時反而會引來周家人的惦記。
    一兩銀子足夠她暫時買些東西給她自己和孩子補身體了。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顧景城希望顧水能夠好好考慮他的話，自渡苦難。
    但雖然如此，回去的路上顧景城還是沒辦法將今天看見她那招人憐惜的樣子忘記，便是轉而進城去找了周林，叫他幫忙調查周家的事。
    周林原本對這些調查人的事情不感興趣，可一聽說這件事跟他小妹有關，瞬間激動的摩拳擦掌。
    “之前就聽說你還有個妹妹，但一直沒見過，沒想到這小丫頭日子現在過得這麽水深火熱，找了個二溜子當相公。”
    周林一副吃瓜的表情落入顧景城的眼裏隻讓顧景城覺得他十分欠揍。
    一個白眼過去，周林立馬正經下來。
    他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就是看你麵容嚴肅調節氣氛一下而已，這件事兒就包在我身上，過幾天，過幾天我查清楚之後就傳信給你。”
    “事無巨細。”
    顧景城相信好兄弟的本事，所以隻叮囑了一句。
    “成，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嘛。”
    顧景城和周林安排好顧水的事情之後就回家了。
    拜年的人一茬接著一茬，終於是在蘇小木人都快麻了的時候沒人來了。
    一晃就到了初七，大家結束了新年的休息，陸陸續續開始做工。
    下地也好，做生意也好，沉寂了快一個月的村子，終於又為生計變得熱鬧騰騰。
    殷氏和陳氏負責家裏在城裏的工作，蘇小木想著自己待在家裏也無聊，就跟著她們一起進城，瞧瞧有沒有什麽能幫忙的。
    隻是叫她們著實沒有想到的事，不過一個新年的功夫，城裏的街上到處都是賣煎餅果子跟冰粉的人，不但跟她們撞了生意，而且撞生意的人數量還極多。
    殷氏和陳氏瞧著滿街的人都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自然心裏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
    她們甚至顧不得鋪子裏的生意，花錢去找了幾個攤子買冰粉跟煎餅果子嚐了嚐味。
    這不嚐不知道，一嚐簡直是嚇了一跳。
    這一條街過去，幾乎每一個攤販做出來的食物都跟她們做的味道沒什麽兩樣。
    除了口感上略有一點點的差距，便簡直是在廚房裏照鏡子，誰跟誰有什麽不同啊？
    殷氏和陳氏，氣惱的在自家店鋪坐著，也沒什麽心思做生意了。
    反正這一通鬧下來，也極少有人願意在她們這來吃，回頭客什麽的，簡直等於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