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蜩螗鳴諸天,滄海縱八洲 第一百五十章 凶機暗伏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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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羽天域內,一座昏沉幽暗的殿閣之中,正有一頭頂束發金冠,身披墨紫袍服的陰厲道人盤坐榻上。
此人正是紫羽天天主東裏鵬風,卻見其氣機陰沉至極,僅僅隻坐在那處,便就平白讓整座殿閣添了幾分刺骨寒意。
正此時,一道略帶拘謹的聲音自外間傳入:“弟子萬死,擾天主清修。”
“何事。”
“啟稟天主,段、木二位副天主求見,如今已是候在殿外。”
玉榻之上,東裏鵬風雙眸微睜,起袖往前拂動一記,便見殿閣內的雕窗盡皆於此刻洞開,和煦陽光灑落而下,終是驅散了些許陰翳。
“喚他們二人進來吧。”
“遵天主法諭。”
片刻後,那殿閣正門自外間緩緩打開,段木二人立於外間,挺拔身形在燦陽之下拉出了兩道長長的剪影。
段玉山緩步行入殿內,鼻翼輕聳間,卻是嗅到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血腥味,其眉間不著痕跡地輕皺一下,而後便就與木季同一道恭敬拜伏而下。
“見過天主。”
“嗬嗬,兩位副天主不必拘禮,快些起來吧。”
段玉山道聲謝,而後便就起身束手立在了那處。
一旁的木季同已是耐不住開口道:“天主,為何我等要此時收兵,便就是鶉火那女人敗了,我紫羽天也該絲毫不懼它曜陽宗才是!”
東裏鵬風未去言語,隻淡淡一笑,眼眸顧盼間卻是若有若無地瞥了段玉山一眼。
段玉山當即會意,先自執一歉禮,而後對木季同道:“老木,天主道法通玄,自是不可能懼了那曜陽,作此決斷必是另有打算,你且先耐下性子。”
木季同雖仍舊不忿,但終是有所顧忌,便就執禮道:“天主見諒,屬下失禮了。”
東裏鵬風這時才是開口道:“無妨,季同痛失愛子,本尊心裏也是大為沉痛,你且安心,本尊定會為此事討回公道。”
“謝天主。”
寒暄過罷,東裏鵬風輕咳一聲,正色道:“我知你二人定是心存疑惑,且問吧。”
段木二人相視一眼,段玉山先自言道:“天主,先前您在傳音中言說星羅天那大乘初期的鶉火已是敗退,屬下不明,既是有天主您為掣肘,那他火昕離怎就敢擅自下場。”
“此番可非是一人之舉,況且這火昕離早就蓄勢待發,出手時迅捷非常,若非星辰珠相護,鶉火此女怕是早便沒命了。”
“天主此意,莫非其他洲域”
“不錯,星羅天派往七洲的人手此番盡數铩羽而歸,壽星與玄枵二人更是落得個身死道消。”
此語言罷,段木二人皆是麵色微變。
木季同驚聲道“壽星此人數百載前就已是晉入了大乘中期,如今怕是離後期也隻差一線,怎會”
“不錯。”段玉山沉吟道:“況且有星辰珠護法,欲擊殺此人,便是天主親自出手,怕也…”
“嗬嗬,玉山不必避諱。”
東裏鵬風自榻上站起身來,背手歎道:“西若巽洲那位當真是好大的本事啊,你二人可知他滅殺壽星用了多久”
“十息,區區十息。”
“十息!此人莫不是已經”
“還未,但也差之不遠了。”
東裏鵬風回轉過身形,待看罷兩位手下的神情後,言道:“除了西若巽洲的風思邈,這源墟界至少還有一位走到了那一步。”
“南陽乾洲的天昊穹”
“不錯,現下你二人可知曉我讓你等收兵的緣由了”
半晌沉默後,段玉山再是出言道:“下來該當如何還請天主示下。”
“無他,先議和便是。”
“天主,如今兩家仍算均勢…”
東裏鵬風大袖一揮,淡聲道:“你二人且記住,議和不過權宜之計,待本尊將含玉予我的功法習至大乘,便是他風思邈,本尊也怡然不懼。”
半晌後,段木二人已是行於一段雲廊之上,段玉山自袖間取出個酒壺,搖晃道:“老木,議和之事既是交給了我,那我自會想辦法讓曜陽交出那小賊的。”
聽得此言,本是悶悶的木季同微一頷首,而後便就接過酒壺痛飲了起來。
二人再是行出數丈,木季同忽而言道:“你以為天主當真能練成那血雲天的功法嗎”
段玉山麵色微滯,起手掐了個隔音法訣,而後才是言道:“天主功行遠勝我等,況且血雲天的溫含玉天主與咱們天主情誼甚篤,此事當是有不小希望。”
“但願如此吧。”
“我洛樺界觸及那道門檻的,僅僅隻有大衍羅天的軒轅天主一人,若是天主真能功成,那於我紫羽天而言,確是裨益良多的。”
二人默然片刻,段玉山忽是冷笑道:“無妄天的那幫家夥,挑了個西若巽洲,自以為是個軟柿子,卻不想如今落得這麽個局麵。”
“哼,跳梁小醜罷了,聽方才殿上之言,那無妄天主竟是半分出手的意味都無有,當真無能。”
“嗬嗬,老木,無妄天主那修為,比我家天主尚且不如,又怎敢去以身試險。”
“無趣,無趣,我這便去閉關了,待那小賊到了再來喚我。”
東曜離州,落霞山脈。
眾弟子各施神通,半日間便就將遍地屍骸清理的一幹二淨,更有手腳麻利者已是在焦土之上重新建起了石牆岩堡。
一處高牆之上,唐雨粟正與柏鳴鴻並肩而立。
“鳴鴻,你那印記可曾消退”
“自紫羽天退去之後,這印記倒是未曾閃爍過了,但若要除去,怕是隻有上真出手。”
言語間,柏鳴鴻抬起右臂,待卷起袍袖,便就顯露出一道形似鳳凰的銀色印記。
這印記初時本是依附於定元珠上,大戰間柏鳴鴻動用諸多辦法試圖壓滅其上銀光,卻不料這印記最終竟是附著在了自家右臂之上。
“上真嗎那待回返宗內,鳴鴻你怕是就得去尋一趟喬真人了。”
“恐怕無有這般簡單。”
“哦此話怎講”
柏鳴鴻看眼四下,淡聲道:“雨粟,你心想下一步曜陽會做出何等打算”
“唔…”唐雨粟起指敲打著石牆邊緣,沉吟道:“星羅天大敗,紫羽天亦是退去,下一步當是穩紮穩打,聯合世家大族與洛樺界再行爭鋒。”
此言一出,唐雨粟卻又是搖搖頭道:“火尊雖是出世,但敵我兩界最多也不過均勢,戰端當是不會輕啟。”
“雨粟所言在理,若是戰端不啟,那保不齊兩家又是要…”
“議和”
“不錯。”
唐雨粟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氣悶,出言道:“但願上真們莫要做出此舉,可是這與鳴鴻你又有何關係”
回憶起先前秋承德那目光,柏鳴鴻苦澀一笑,玩笑道:“誰讓我當了回英雄呢。”
“鳴鴻,你莫非是擔心紫羽天之人會以你為籌碼來進行議和談判”
“正是。”
“此事斷無可能,若真是那般,上真們在眾弟子麵前還有何威嚴存續。”
“隻消紫羽天許下的好處能堵住悠悠眾口,那上真們又怎會在意我這一區區的築骨弟子。”
“其等便就不會顧忌喬真人嗎”
柏鳴鴻輕歎一聲,望向唐雨粟道:“雨粟,你且先看看我們這落霞山的防線究竟是何布局。”
聽得此言,唐雨粟似有所察,回首望有半晌,麵色漸是沉下,但其尤是不信,自袖囊中取出枚飛符往外間打了出去。
半晌後,飛符回返,唐雨粟急急將之接下,待讀罷後才是怒聲道:“竟是當真封鎖了回宗之路!”
柏鳴鴻輕拍下唐雨粟肩頭,言道:“先前戒尊未曾直接將我帶走,便就已是給了師尊莫大的顏麵了。如今之計,我也隻好待晚些時候試著突圍了,雨粟你便就莫要摻和了。”
此言一出,唐雨粟立是跳腳道:“莫要摻和鳴鴻你到底可曾拿我當過兄弟!此事我還管定了!”
言罷,唐雨粟便就在石牆之上來回踱起了步子,柏鳴鴻知曉這好友的脾性,卻也隻得在一旁候著。
過有片刻,唐雨粟忽是目光灼灼來到柏鳴鴻麵前,而後正色道:“今夜我帶你突圍,隨我一道回去見老祖。”
“唐前輩”柏鳴鴻疑惑道:“突圍之事我自有定計,但為何要去尋唐前輩”
“你那印記是大乘期修士所施,喬真人雖修為高深,但畢竟未到浮生境界,萬一…況且你若是出逃,誰人不會想到喬真人,到時說不定局勢更加危難。”
聽罷這許多,柏鳴鴻輕笑道:“雨粟你倒是難得心思縝密了起來。”
“還在玩笑!你可知若是你的推論盡皆成真,你是真的會死的啊!不,或許死都是種奢求。”
看著唐雨粟肅然非常的麵目,柏鳴鴻沒來由地心頭一暖,微微昂起頭道:“知曉了,聽你的便是,但可否先鬆開。”
“哼。”
鬆開攥住柏鳴鴻衣襟的雙手,唐雨粟快步往牆下走去,口中則是言道:“此事需尋沐清一道商議,我想你也有些話要對她言說吧。”
“沐清嗎。”
柏鳴鴻輕歎口氣,而後便就往唐雨粟那處追趕而去。
而此時,曜陽宗大殿之上,除喬惜兒之外的上真盡皆是恭敬立於階下,在那上方,一赤袍道人正自斜倚座上。
“夕端,我與幾位尊者的決議你可聽明白”
朱夕端上前一步,恭敬執禮道:“稟火尊,幾位尊者之意弟子已是知曉,弟子定當殫精竭慮。”
“無需你多做些什麽,隻消將議和一事做好,不失了我曜陽臉麵便是。”
“是,弟子領命。”
火昕離隨意擺下手,言道:“無甚事,你幾人便先退下吧。”
朱夕端再執一禮,正欲退下,餘光卻瞥見秋承德往前行出了一步,其微一愣,終究隻得輕歎口氣。
“火尊在上,弟子欲要建言幾句。”
“你且說來聽聽。”
“弟子以為,那些個世家大族雖是偶有不服管教之輩,但平日裏終究是功大於過,且其等族內多有子弟拜在我曜陽門下,如此隨意舍棄,怕是難得人心。”
聽得此言,火昕離眸中已是厲色閃動,但秋承德卻是仍舊言道:“此外,弟子鬥膽,以為此舉或是有傷天和。”
“夠了!”
火昕離大喝一聲,一股熾烈威壓猛然降臨在大殿之上。
秋承德耐受不住,霎時間便就跪伏在地,一點猩紅血跡也是自其唇邊滑落而下。
“本尊如何交代,你們便就如何去做。有傷天和你等在本尊麵前也敢妄談天道”
“若非你已是晉階浮生,此番可就不隻是小懲了”火昕離冷冷看眼秋承德,言道:“待過些時日,你便隨我去南陽洲受封。”
言罷,火昕離便就大袖一揮,回身往殿後行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