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蜩螗鳴諸天,滄海縱八洲 第一百五十一章 雀銜環至暫離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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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蟾宮不顯,星光慘淡。
借著昏沉月色的遮掩,三道模糊身影自落霞山營地間悄然穿梭而過。
待來至營地邊緣,打頭那人先自停下腳步,其後兩人立是將身形迅捷隱入了陰影之中。
“鳴鴻,沐清,此地再往前數百裏,便就是那崗哨所在。此處崗哨乃是守衛最為薄弱一處,修為達築骨者不過一人而已。”
浮雲四散流動,月光自其間斑駁撒下,恰是照亮了此方地界,而那說話之人,卻正是一襲黑衣的唐雨粟。
在其身後,柏鳴鴻微一頷首,輕聲道:“有勞雨粟了,不知此地那築骨弟子我等可曾識得”
“此人名喚簡玉書,乃是戒堂一名執事,我卻是不識的。”
“簡玉書”
“鳴鴻知曉此人”
“此前看守墟洞時曾有過一段交情。”
唐雨粟麵露恍然之色,嘿嘿笑道:“既是鳴鴻你的舊識,那稍後下手便就輕些。”
“那倒也不必,此地不宜久留,這便走吧。”
“也好。”
言罷,唐雨粟抬手掐一斂息訣,而後便就先自往前遁行而去。
柏鳴鴻微一笑,回首對身後人兒言道:“沐清,走吧。”
“嗯。”
三道身影在山嶺間縱躍不斷,待行有一刻,幾人再是駐足於一塊巨岩之上。
到得這處,以柏鳴鴻幾人的目力,卻已是可以瞧見一道淡淡光幕正蕩漾在近百裏外的夜空之中。
“這便是那示蹤陣法”
“不錯。”唐雨粟微一頷首,低聲道:“稍後設法尋出那簡玉書所在,你我三人一道出手,當是可順利取得通關牌符。”
“便就這般。”
這處議定,柏鳴鴻回首望去,卻見黃沐清正自怔怔望向自家。
一絲疼惜之色自眸中劃過,柏鳴鴻並未多說什麽,隻牽動下唇角,抬手往黃沐清腦袋上揉了幾下。
黃沐清這回倒是未去撥開柏鳴鴻的手掌,隻皺下瓊鼻道:“別鬧了,正事要緊。”
“那你也得打起精神才是,若是你心不在焉被那簡玉書擒住,那我與雨粟豈不是還得頭疼一番。”
“你!本姑娘怎會被戒堂的酒囊飯袋擒住。”
彈下黃沐清的光潔額頭,柏鳴鴻眉眼微彎道:“這才像你嘛。”
“哼,都什麽時候了,就知道欺負我。”
二人這處氣氛正佳,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卻是自旁側響起。
“就知道欺負我”
聽得此言,柏鳴鴻隻覺一陣涼意直衝顱頂,幾乎無有半分遲疑的,其已是一掌拍在了唐雨粟脊背之上。
至於黃沐清那處,卻是不免鬧了個大紅臉。
三人鬧了半晌,唐雨粟終究是齜牙咧嘴道:“算我輸了便是,鳴鴻你下手可是當真狠毒啊!”
黃沐清立是言道:“活該!”
柏鳴鴻理下衣袖,輕哼道:“看你下回可還敢作怪。”
“不鬧了,不鬧了,鬥不過你二人,我還是去尋那簡玉書出氣吧。”
言罷,三人皆是收了玩笑之色,齊齊自袖中取出一匿蹤符籙,而後便就前後相隨往那光幕處探尋而去。
如此探出有十數裏的距離,前方忽是行出一條墨色法舟,三人當即將身形藏匿在了密林之間。
待法舟遠去,唐雨粟傳音道:“舟上那兩人皆是煉腑修為,看來已是到了門內弟子的巡守地界,下來須得當心了。”
交代過罷,三人再是往前行去數十丈,期間倒是未再遇上其他的巡守弟子。
“雨粟,沐清,且慢。”
“怎麽”
“我已是探得簡玉書所在。”
聽得這傳音,唐雨粟眸中異彩閃爍,興奮道:“鳴鴻,你如今神識所感能達到多少裏”
“噓,小聲些。”柏鳴鴻抬手做一噤聲手勢,而後低語道:“約莫兩百裏方圓。”
“兩百裏方圓!尋常築骨期玉節境界的修士,神識籠罩最多不過百裏上下,鳴鴻你卻已是同中虛境界的修士仿佛了,當真可怖。”
黃沐清這時也是插言道:“鳴鴻,可是因那‘白水鑒心’的神通”
“不錯,此法養煉元神的功效確是驚人。”
“嘖嘖,我原以為自家神識能籠罩一百五十裏已是不凡,唉,終究是有那非人之輩啊。”
黃沐清抬腳踹了下唐雨粟,言道:“鳴鴻你既是尋到了簡玉書,那便快些動身吧。”
見黃沐清果真恢複了往日神采,柏鳴鴻微一笑,忙是應承道:“好,稍後你二人便隨我一道出手。”
這處議定,三人立是改換隊形,由柏鳴鴻在前為引,往一處方位疾行而去。
過有盞茶功夫,三人來至一座懸空圓台近側,隻見那台上建有一涼亭,而簡玉書此人便就安坐其中。
三人互望一眼,正欲以合圍之勢往台上遁去,卻乍聞一道嘲弄嗓音響起:“幾位如此氣勢洶洶,不知可是簡某何處得罪了”
“怎可能”
唐雨粟微一蹙眉,索性也就撤去了匿蹤符,稽首朗聲道:“貧道唐雨粟,倒是小瞧了簡師兄。”
“原是鄧真人門下的唐師兄當麵,簡某失敬了。”
言罷,簡玉書起身行出涼亭,望向天中一處道:“那想來,此行定是還有柏兄了。”
半空之中,柏鳴鴻輕歎一聲,對黃沐清點下頭,隨即便就一道撤去了自家遮掩。
“簡兄竟是能輕易看破我幾人的行蹤,倒是柏某托大了。”
“若非借了法寶之利,以幾位的神識修為,區區在下又何能看破。”
“那如今簡兄欲要何為”
簡玉書無奈搖搖頭,輕聲道:“柏兄,你既是出現在此地,那貧道便也就明曉了一些事,既如此,那在下也隻得放行了。”
此語一出,柏鳴鴻倒是惑言道:“簡兄這卻是何故”
“柏兄素來對我戒堂頗有成見,但今日貧道至少要讓柏兄知道,戒堂之人決計不會做那以怨報德之事。”
言罷,簡玉書取出枚白玉牌符擲向柏鳴鴻,言道:“此符開得陣關後便會自行回返,柏兄不必掛心。”
抬手接下那牌符,柏鳴鴻略一沉吟,打個稽首道:“柏某在此謝過簡兄。”
“柏兄客氣了。”
此間事了,柏鳴鴻三人互望一眼,而後便就再是斂去行蹤,急速往那光幕處遁行而去。
行至半程,柏鳴鴻耳邊卻是忽得響起道傳音:“柏兄,昔日救命之恩簡某感念在心,還盼來日可再飲上柏兄親手烹煮的靈茶。”
“定然。”
涼亭之中,簡玉書輕笑一聲,昂首將盞中醇釀飲盡,喃喃道:“這杯中之物喝多了,倒也的確不如靈茶清冽純粹啊。”
此刻光幕所在之處,柏鳴鴻三人已是借由牌符脫身,正要各奔東西之時,黃沐清卻是拉住了柏鳴鴻的衣角。
見此,唐雨粟取出架法舟,而後便就躍身其上到一旁等候了起來。
“沐清,無事的,唐前輩已是半步浮生境界,定能設法除去那印記。”
黃沐清輕嗯一聲,嘟囔道:“我明白的,待下回再見,我定會將事情原委盡數告訴你。”
柏鳴鴻抿下唇,故作輕鬆道:“那可說好了,若是有人耍賴,到時可得受罰。”
“小孩子脾氣。”黃沐清皺下瓊鼻,自袖囊中慢吞吞取出一個包裹,而後言道:“這個給你。”
“這是”
“不許打開。”
“嗯”
“一個人的時候再打開。”
柏鳴鴻撓下頭,輕咳聲道:“好…好,那你也一路小心,此去便就直接去尋師尊,今歌和正誠那處倒是不必擔心。”
“嗯,知曉了,你快去吧。”
言罷,黃沐清急急轉身,待喚出法舟後,便就往萬妖域方向遁行而去,微風拂過,透著紅意的耳朵為寒夜添了幾分溫度。
“這丫頭,這麽急匆匆的…”
摩挲著手中的包裹,柏鳴鴻正嘟囔著,卻又聽得一陣不解風情的嗓音響起:“人都走了,還看呢,快些上路吧。”
柏鳴鴻麵色一黑,卻又礙於還在陣前,便就隻得默然行上了法舟。
法舟遁行而起,唐雨粟啟了舟中自備的匿蹤陣法,而後湊上前道:“沐清剛才給你什麽了快些拆開看看。”
“你這小子!怎還偷看!”
避開柏鳴鴻的目光,唐雨粟擺擺手,訕訕言道:“可不能汙人清白,隻是偷聽,未曾偷看。”
柏鳴鴻一陣無言,不再多做言語,隻轉身進了船艙之內。
“好生禦使法舟,莫要進來了。”
“嘁,小氣。”
輕撇下嘴,唐雨粟將身行至法舟機樞之處,而後便就盤膝自家調息去了。
舟艙之內,柏鳴鴻略帶躊躇的打開了那包裹,卻見其中正躺著一隻歪歪扭扭的玄色香囊。
而在香囊下方,竟還有張字條,其上寫著三個大字:“不許笑!”
“嗬嗬。”
柏鳴鴻輕笑出聲,複又將那香囊拿起,輕嗅之下,隻覺一股清香撲鼻而來,但卻辨不出是何種花卉。
心下疑惑,柏鳴鴻小心翼翼將那香囊打開,就隻見一朵小巧白花滑落掌心。
這花柏鳴鴻是認識的。
這花名喚,油桐花,和那個姑娘發髻間的一模一樣。
數日後,法舟徐徐落在了一片雲遮霧繞的山穀之前,柏鳴鴻二人也是緩步自舟上行出。
“法舟最多行至這處了,穀內便是我唐氏祖地。”
柏鳴鴻運起神識,閉目往裏間一探,半晌後才是言道:“你家祖地這聚霧的法陣可是不凡啊。”
唐雨粟嘿嘿一笑,得意道:“別說是你,便就是大師兄來此,定也是看不透的。”
“哦此陣莫非是唐前輩親自設下”
“正是,家祖驚才絕豔,陣法一道亦是有所涉獵,區區聚霧迷陣自是手到擒來。”
聽得此言,柏鳴鴻眸中再是多了些敬佩之色,當即正色道:“那便快些吧。”
“嘿,你倒是急了,隨我來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