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還在一旁不停地搖頭道：“你這輩子不學土木工程真是太可惜了。”
    裴曉虹聞言，一臉寫滿了得意：“這還用的著學嗎？其實我發現，你們工科沒什麽高不可攀的，你一個名校生，不也就比我多懂一些飛機廁所門和公交車門之類的嗎？”
    周海洋由衷地認同道：“你這話講得太對了，和文史哲、藝術、理科相比，工科隻不過都是一些與人們的生活常識最接近的東西……”
    把一大塊黃桃塞進嘴裏之後，裴曉虹晃了晃手裏的刀叉，含混不清地咕噥一句：“誒誒誒，我怎麽沒發覺你是一個有生活常識的人呀？你這個人連最基本的人之常情都不懂，還好意思談生活常識……”
    周海洋沒聽清她說什麽，卻忽然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問道：“對了！你說的市場調查報告，沒忘帶了吧？”
    “果然不通人情，腦子裏除了工作還是工作……”裴曉虹白了他一眼，旋即從包裏取出一本厚厚的資料，外加一張軟盤遞了過來，撇嘴說道：“這是紙質版，這是電子版。不過提醒你啊，切記不要複印或者拷給別人四處擴散，我這是給你的，不是給別人的，人家還指望著靠這些資料賣錢呢。”
    周海洋剛伸手想接過來，裴曉虹卻已經撤了回去，把資料放在自己的腿上說道：“不行，就這麽便宜你，我太虧了，我得提提條件。”
    “我答應你還不行嗎？放心吧，我絕對不外傳不擴散。”
    “我指的不是這個，是交換條件。嗯，讓我想想，交換你的什麽呢？”裴曉虹皺著眉頭略加思索，突然眼睛一亮：“你得向我保證，除非出差或者加班，在你的閑暇時間，隻要聽到我召喚你。就得隨叫隨到！”
    周海洋聞言，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默默把手收了回來，拿起刀叉繼續切披薩餅，不再說話了。
    裴曉虹見狀，頓時有些心慌。忍不住伸長脖子，把臉湊到他的麵前，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小聲試探道：“你不願意？”
    又悶一會兒，周海洋才甕聲甕氣地說：“也談不上不願意，這是兩碼事。
    你願意幫我搞到這麽有用的市場資料，我心裏當然很感謝。
    有空的時候咱們聚一聚，我也挺開心的。
    但是把兩者牽扯到一起，而且作為交換條件，總覺得好像不太合適。”
    “那我就不明白了。你拿到報告，對你來說是件好事；你和我聚一聚，對你也是件好事。兩件好事加在一起，你怎麽反而不願意了呢？”
    “我認為，不應該把一件事情作為另一件事情的交換條件。好像如果我不答應以後和你見麵，我就別想得到這份報告似的，我覺得這是一種赤裸裸的要挾。”
    裴曉虹聞言，頓時被氣樂了：“你幹嘛要這樣想呢？你為什麽就不能理解成是我在向你表達，希望能和你經常在一起的願望呢？”
    周海洋頓時一怔，反問道：“那你幹嘛要那樣問呢？你為什麽不能直接說呢？”
    裴曉虹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一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再次襲來，隻好弱弱的說道：“因為我是女生啊……我覺得我已經夠直接了，我還以為你會正中下懷立馬滿口答應呢，沒想到，唉……”
    此時此刻，周海洋滿腦子正在琢磨這話裏話外的邏輯關係，裴曉虹又接著問道：“哎，以前你女朋友從來不這樣和你說話嗎？”
    周海洋搖了搖頭：“因為兩個人溝通的首要目的，就是要讓對方準確無誤地理解自己的意思。你那樣說話，很容易產生歧義，引發誤解。”
    “哦……”裴曉虹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原來如彼。”
    “應該是原來如此。”周海洋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我就說原來如彼，你能把我怎麽樣？你不是也能明白我其實是在說原來如此嗎？”
    “明白是能明白，但這樣溝通不累嗎？”
    “不累呀，我倒覺得像你那樣，非得說成原來如此，非得咬文琢字，那才叫累呢！”
    周海洋不再爭辯了，裴曉虹心裏美滋滋地，感覺自己總算占了一回上風。
    剛喝下一大口芬達，潤了潤冒煙的嗓子，卻聽到周海洋又開口說道：“不對，你弄反了。照你剛才那麽說的意思，我必須隨叫隨到來陪你，好像對我來說，這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似的，要用這份市場報告來補償，才有可能讓我忍痛答應。
    這樣一來就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你是在汙蔑你自己，因為你覺得隻有靠出賣市場報告這類東西，我才會肯陪你；
    第二，你這是在汙蔑我，因為你覺得，我會為了得到這份報告而出賣我自己。”
    裴曉虹聽罷，趕緊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捧起那份資料和軟盤，遞到周海洋麵前，說道：“好了！我服了你了，求你收下吧，我誰也不汙蔑了，咱倆誰也別出賣誰了，什麽都不說了，成不成？”
    周海洋樂嗬嗬地接過報告翻看著，嘴裏一遍又一遍的說道：“謝謝，太謝謝了”。
    然後突然停住手，一臉寫滿了誠懇，看著裴曉虹說道：“其實，你根本不用拿這份報告當誘餌，我也會很高興能和你吃飯聊天的。”
    裴曉虹聽周海洋這麽一說，一下子被噎得止不住咳嗽起來。
    她接著又灌了一口芬達才壓住，拍著胸口說道：“我錯了，我現在特後悔，真的！我不該一看到他們手上這份報告就想到你，不該以此誘騙你請我吃飯，更不該以此要挾你以後常和我見麵。真的，我罪該萬死，掐死我自己的心都有了。”
    “人是不可能自己把自己掐死的，關於這點，早已經有人研究論證過了。
    掐脖子會導致窒息沒錯，但自己掐自己脖子，在窒息後，大腦缺氧會讓你失去對手的指揮和控製，在這種情況下，你的手會自然而然地放鬆，人也就蘇醒過來了。
    當然，除非你力大無比，一下子可以掐斷自己的頸動脈，又或者直接掐斷自己的頸椎。”周海洋先澄清過上述認知誤區，又很大度地說：“不過沒關係，知道自己錯了，改了就是好同誌。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等著我約你吃飯就行了。”
    “你說的是真的？”裴曉虹簡直無法相信這急遽而來的變化，驚訝的盯著周海洋：“以後你會……真的會……主動約我？”
    “對啊，隻要我有空，就會給你打電話，吃飯看電影都隨你。”周海洋忽然意味深長地對裴曉虹一笑：“雖然我看上去像個機器人，但我絕對不是傻子。”
    裴曉虹直勾勾盯著周海洋的臉，看了好半天，最後擠出了一句話：“看來我還得不斷地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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