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二天晚上，周海洋把黑子約到玄武公園邊上的一家韓國風味餐廳，打算讓他好好吃一頓。
    黑子看著周海洋點的一桌子菜，便驚訝的問道：“哥，這些得多少錢呀？”
    “估計咱倆得花小三百塊。”
    “哥，這也太破費了吧，你不準備攢錢啦？”
    周海洋笑了笑：“你這陣子那麽辛苦，好好給你補補。”
    “那也不用點這麽些肉吧，豬肉、牛肉還有狗肉，你不心疼啊？”
    周海洋又笑了笑，沒接茬，忽然問道：“黑子，你還記得這輩子第一次吃肉嗎？”
    “那哪兒記得住呀？當初太小了，我隻記得小時候買肉得憑本兒。”黑子不由得沉浸在回憶裏：“其實那也不是本兒，就是個對開的一張牛皮紙卡片，上麵一堆格格，裏麵寫著幾斤幾兩。
    拿錢買幾兩肉的時候，售貨員就在格格裏麵用筆劃掉幾兩。
    我記得特清楚，如果一次買兩毛錢以下的肉，就用不著記本兒。
    每回我媽想做丸子，我們娘倆就輪番去好幾趟供銷社。
    每趟隻買兩毛錢肉餡，回家湊齊一碗做冬瓜丸子湯，再放點兒蝦皮，嘖嘖，真香啊……”
    “不管怎麽樣，還是城裏生活水平高。”周海洋感慨道：“我這輩子頭一次吃肉是四歲。
    老家那裏養不起豬，倒是養了一條黃狗，和我親得很，整天在我屁股後麵跟著。
    有一次，忘了因為什麽，我把黃狗鬧急了，它貓下身子衝我呲牙，像是要撲我，那樣子可凶了，嚇得我趕緊躲我姐身後。
    當天晚上，我姐就把黃狗給殺了……”
    周海洋指了一下剛端上來的狗肉鍋：“所以，我這輩子最先吃的是狗肉，那條跟我很親的黃狗的肉。”
    黑子咽了口唾沫：“你姐真下得去手，自家的狗，打兩下就長記性了。”
    周海洋接著說道：“我當時一邊吃一邊哭，難受得死去活來。
    後來長大些，我才明白，在我姐心裏，什麽都比不上我重要。
    但凡讓她認定有誰威脅到我，哪怕是丁點兒威脅，也得除掉。
    再親近的人她都撕得下臉皮、下得去手，更甭提一條狗了。”
    黑子的筷子本來已經伸向狗肉鍋，聽到周海洋的這番話，頓時一愣，又把手縮了回去。
    他直勾勾盯著周海洋，像是在琢磨這話裏話外的意思。
    周海洋幹脆把話挑明了：“我是孤兒一個，從小由姐姐帶大。
    現如今在我的心裏，什麽都比不上我的公司重要，包括公司裏的每一個人。
    但凡誰讓我認定他威脅到我的公司和公司裏的人，原本再親近的人，我也下得去手，包括我姐。”
    黑子的腦子並不笨，一聽就明白了。
    隻見他把筷子往碟子上一撂，瞪起眼睛說道：“哥，你這是針對我吧？！”
    周海洋笑著說道：“有你這麽對號入座的嗎？
    你原本可是和我很親近的人，但最好別做出什麽傻事，否則我什麽事都幹的出來，那下場可比那條狗慘多了。”
    黑子兩眼一瞪，把脖子一梗：“哥，你這是不想讓我踏實吃頓飯了？
    你還別嚇唬我！在監獄裏麵那幾年，你見我怕過誰？
    我好言好語求你，你要是死活不肯幫我，把我逼急了，那我也隻能不顧死活了！”
    周海洋麵無表情看了看黑子，心思瞬間轉到一桌子肉上，悶頭大口開吃，那樣子像是要把這頓飯錢吃回來似的。
    消滅掉一盤五花肉之後，周海洋隨口問道：“去看過你媽了吧？”
    黑子聞言，立刻放下筷子，端起酒杯敬周海洋：“哥，一提這事我就得謝你。
    那片墓地真不錯，風水沒得挑了，我媽這輩子總算安頓在一個好地方。哥，我記你一輩子好。”
    周海洋端起酒杯和黑子碰了碰，喝了口酒說道：“這都是應該的。
    那時候你還在裏麵，既然我先出來，你既然把這事全權托付給我，我理應盡力讓老人家有個好的歸宿。
    可惜我能力有限，實在負擔不起更高檔的陵園。”
    黑子連忙拍著胸脯表示：“哥，我都記著呢，買墓地的錢、落葬的錢我都有數，等我有錢立馬還你。”
    “你誤會了黑子，我指的不是錢。我的意思是，購墓人是我、操辦安葬的是我……”
    黑子再一次打斷：“哥，我知道你辛苦……”
    周海洋不予理睬，忽然提高聲音說道：“所以，我還可以再操辦遷葬！”
    “什麽？遷葬？”黑子身體頓時一震：“你，你要把我媽遷哪兒去？”
    周海洋搖了搖頭：“我說不好，這得看你對你媽究竟夠不夠孝順了。”
    黑子瞪起鼓脹的雙眼，惡狠狠盯著周海洋，看了半天，咬牙切齒地問道：“你敢打擾我媽，把她老人家從墓裏起出來？你敢把我媽隨便找個地方撒了？”
    周海洋淡淡地說道：“應該問你自己，你敢不敢？”
    “姓周的，你特麽的敢動我媽一下試試！”
    周海洋淡淡一笑：“我什麽都不用動，到期之後，隻要我不去陵園續交管費，你敢不敢等著瞧？看看他們會怎麽做？”
    聽到這兒，黑子已經沒心思吃眼前這桌肉了，腦子裏緊張地權衡著：周海洋特麽的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特麽的幹得出來……
    他忽然咧嘴一笑：“哥，你又在嚇唬我了吧？我知道你這人心軟，這種事你狠不下心的。”
    周海洋端起酒杯回敬黑子：“該我謝你了，這都是跟你學的。
    以前我根本不會生出這種念頭，現在嘛，隻要我能想到的，就一定能做到！你敢不敢試試？”
    “就為這點兒事，你真至於把我媽刨出來？打死我也不信！”
    “那你就試試看唄！”周海洋全然不在意旁人紛紛側目，高聲說道：“是你逼得我別無選擇！”
    說完，周海洋一切如常，一邊用夾子“嘶嘶”烤著肉，一邊接著說道：“但是你有選擇。至於我怎麽做，完全取決於你怎麽做。
    你如果有任何對不起我的，那就是對不起你媽了！”
    黑子像是被抽了筋似的立刻軟下來，可憐兮兮地說道：“哥，我再也不跟你借錢了！不過，求求你好歹給我個事做，給我一條活路，成不成？”
    周海洋搖了搖頭：“你別惦記了！自己想辦法邁過這道坎兒吧！”
    “為什麽？”黑子絕望地喊道：“憑啥小虎可以跟著你，我就不行？”
    周海洋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向黑子：“因為他從來沒敢威脅過我！”
    “哥，我也沒威脅你呀？！”
    “可是你威脅到我公司的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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