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媛問道：“那……現在應該怎麽辦？按你的思路，重新和媒體溝通？”
    裴曉虹搖了搖頭：“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媒體不會給咱們第二次機會。”
    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周海洋，陰沉著臉開口道：“所以，你就專門來教育我們一頓？看我們的笑話？”
    裴曉虹扭過頭，兩眼盯著周海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作為網站的ceo，你應該負主要責任。你還有什麽權力指責別人？”
    周海洋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低下頭把目光挪到別處。
    ……
    裴曉虹接著轉向其他人說道：“我有一個建議，但不知道你們能否接受。”
    陶永年和黃權明都催促道：“你說你說。”
    “怡商網可以借這個機會，宣布設立一個專項基金，用於向會員提供無理由先行賠付。
    不管誰的責任，會員都可以在規定時間內退換貨，甚至索賠。
    而怡商網先行向會員賠付，事後再向有關商戶追討。
    這樣既可以表明怡商網在處理這件事情上的誠意，更能從根本上打消會員今後網上購物的顧慮。”
    周海洋忍不住又問道：“這樣一個基金，大概需要多少錢？這筆錢從哪兒來？”
    裴曉虹瞥了一眼周海洋：“真是典型的理工科生思維，凡事首先想到的都是hot！”
    黃權明接著說道：“曉虹姐這個提議很好！可以向商戶募集，凡是進駐怡商網的商戶，必須先交一筆質保押金。”
    方小媛聞言，恍然大悟道：“我理解曉虹姐的意思了。目前用不著明確說這筆錢大致規模、如何籌集，關鍵是做出姿態。
    咱們還可以率先在電商中發出倡議，起個帶頭作用。”
    裴曉虹笑著讚許道：“還是方小媛聰明，這樣就能變被動為主動、變壞事為好事。”
    方小媛又發愁道：“曉虹姐，可我現在和媒體搞得這麽僵，他們還肯替咱們發消息麽？發出去也變了味兒。”
    裴曉虹得意地一甩頭：“這就得看誰出麵嘍。放心吧！我會寫篇通稿，請一些媒體的朋友幫著發。
    然後再約一個重量級的記者，給周海洋做個專訪。”
    她瞟了一眼周海洋：“如今你已經是新聞人物了，肯定有人願意來篇獨家。”
    ……
    幾個人千恩萬謝送裴曉虹出門。
    到了電梯口，方小媛使了個眼色，讓陶永年和黃權明跟她一起回去，留下周海洋和裴曉虹。
    周海洋低著頭，用腳尖踢著水磨石地麵，含混地說了一句：“謝了啊！”
    “你說什麽？”裴曉虹故意大聲問道。
    “我說，這次要謝謝你的幫忙。”周海洋盡量擺出一副自然的模樣和語氣，說道。
    “用不著。”裴曉虹等電梯到了才開口說道：“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錯過的是多麽難得，失去的是多麽的寶貴！”
    說完，就大步邁進電梯，看也不看周海洋。
    周海洋愣怔地看著電梯門關上，聽著電梯啟動的聲音，半天說不出話。
    ……
    不知是裴曉虹的公關策略奏效了，還是媒體與公眾的注意力原本就持續不了多久。
    沒幾天工夫，聲討怡商網賣假貨的聲音，便從各類版麵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撲麵而至的羊年春節，令絕大多數人的興趣點從互聯網上移開了。
    網絡流量與熱度，如同往年似的跌入最淡的淡季。
    此時此刻的怡商網，則非僅用一個“淡”字所能形容，更恰當的恐怕是個“死”字，真正是宛若一潭死水。
    怡商網開始按照工商局的要求，進行自查自糾。
    接著，商戶中主動關店的，陸續出現並日益蔓延。
    留下的大型商戶，也把不少商品主動下架，尤其不是自家出產的打包品種。
    一時間，整個怡商網都寫滿了一副蕭條破敗的喪氣樣。
    周海洋破天荒給全體員工放了長假。
    在法定假期之外，又多加十天，正月十七再上班。
    陶永年和黃權明圍在周海洋桌前，欲言又止。
    周海洋笑著說道：“你們都各回各家，今年春節不用你們值班。
    我一個人沒問題，你們把手機開著，保證我找得著人就行。”
    倆人於心不忍，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
    除夕夜，周海洋在辦公室閑來無事，想在網上看春晚。
    但是網速卡得不行，聲音圖像也配合不上，他幹脆不看了，給姐姐打電話拜年。
    周海霞聽出弟弟情緒低落，問了幾句也問不出所以然，隻好勸道：“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生意肯定不好做唄！
    沒啥，錢這玩意兒真不是個好東西。
    你看剛才趙本山那個小品沒？
    範偉演的胖子，彩票中了三千就‘嘎’一下抽過去。
    後來中了三百萬，趙本山給他做半天思想工作，結果人家範偉剛說送他一百萬，他自己也‘嘎’一下抽了。
    我就想了，你說掙錢有啥好？
    健健康康沒病沒災比啥都強！”
    周海洋握著電話，默然不語。
    ……
    大年初一，周海洋如常到公司，經過大門值班室遇到魏隊長，道了一聲：“大魏，過年好！”
    “喲！”魏隊長頓時一愣，接著作了個揖，打趣說道：“同好同好！周總春節一天假都不休啊？這生意好到天上去啦！”
    周海洋苦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大年初二，周海洋又在門口遇到魏隊長，魏隊長揶揄道：“不是，周總還不歇？錢賺得差不多就行了，做人得懂得知足！知足才能常樂。”
    周海洋又苦笑了一下，依然沒說什麽。
    這天，方小媛從家裏給周海洋送來一飯盒餃子。
    剛進辦公室，就見周海洋眼睛直勾勾盯著電腦屏幕，神情肅穆。
    她連忙放下袋子問道：“怎麽了？網站出問題了？”
    “不是，航天飛機炸了！你還不知道？”
    方小媛點了點頭：“早晨手機上剛收到短信，昨天晚上十點墜毀的，真慘，七個宇航員都死了，還有兩個女的。”
    “哥倫比亞號，如雷貫耳的名字，人類曆史上第一架航天飛機。”周海洋滿臉感傷：“81年4月，那個時候我還在上初三，從新聞裏看到航天飛機上天，我當時就決定將來也造航天飛機。”
    方小媛接著說道：“那個時候我才五歲，完全沒印象，就記得看《鐵臂阿童木》。”
    沉默一會兒，周海洋問道：“你說作為宇航員而言，與航天飛機同歸於盡，是不是再理想不過的歸宿了？”
    方小媛歪頭想了想：“可能吧，挺悲壯的。”
    片刻之後，周海洋忽然自言自語道：“搞網站的人，是不是也應該和網站同歸於盡？”
    聽周海洋這麽一說，方小媛頓時嚇了一跳。
    她驚愕地盯著周海洋半天，說道：“你胡思亂想什麽呢？！做網站的人應該一個網站一個網站一直做下去。
    怡商網即便真的不行了，你也應該再去做一個新網站。
    我相信那些宇航員如果有機會選擇，他們一定願意換一架航天飛機再次飛向太空。”
    周海洋看了一眼方小媛，淡淡一笑：“我隻是那麽一說。”
    方小媛半信半疑，追問道：“你不會真想不開吧？
    周海洋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怡商網？之前說好幹到去年年底，現在都二月份了。“
    “我說的是幫怡商網首輪融資成功，沒說具體日子。”
    “以前我一直沒明確表態，隻要你和你爸達成一致我沒意見。
    但現在我想和你定個期限。方小媛，你在怡商網最多做到今年二月底。”
    “為什麽？”方小媛驚問。
    周海洋毫無征兆地突然歇斯底裏的爆發道：“因為不需要所有人給怡商網陪葬！”
    方小媛嚇了一大跳，頹然地靠在椅背上，呆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問道：“海洋，你真的覺得怡商網不行了？你已經打算放棄了？”
    周海洋答非所問地自言自語道：“我會繼續堅持下去，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刻。”
    “我陪你！我哪兒也不去了！”
    周海洋怒吼道：“你非要親眼看著我親手關掉怡商網才滿意嗎？！你就不能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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