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南溪在自己房間平複了會兒心情,才出去找斐然姐姐。
    她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這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了。
    斐然姐姐像是她生命中的燈塔，總是在她需要時出現。
    她的畫真的帶給她很大的精神力量。
    這次也是一樣，看到這幅可以摸得著的水中月影，她忽然相信她還能遇見真正愛她的人。
    但激動之餘,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斐然姐姐之前送她的三幅畫還在雲珂的公寓裏。
    記起這件事,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去找人了。
    不止如此,還有大學時期,斐然姐姐送給她的畫都留在當初破產被查處的元家老宅裏。
    那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天價，所以這麽久以來都沒考慮買回來，主要心思都在快點還完債上麵。
    然而,她發現現在欠債也是欠斐然姐姐的。
    糾結很久，元南溪終於決定再去找季斐然。
    這次過來,季斐然的房門是虛掩著的,露出暗黃燈光。
    季斐然正貼著牆根拉伸小腿，昨天爬完那麽多階天梯,當時沒事,但是今早一覺醒來，已經不能正常走路。
    她出去接水洗漱和吃早餐都很勉強，碰到jhn也是這樣。
    遇到支教小隊的成員，說他們一開始上來也是這樣，跟著南溪做兩天拉伸就好了。
    她才釋然。
    元南溪站在外麵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才敲門。
    “斐然姐姐,你在裏麵嗎”
    季斐然聽出是她。
    溫聲應：“在。”
    元南溪緊張地問：“我可以進來一下嗎”
    裏麵聲音斷了。
    元南溪等了大約三秒，門從裏麵拉開了，季斐然說：“外麵熱,快進來。”
    元南溪走進去，季斐然依然將房門虛掩。
    房間雖然隻放了一張不大的木床和一張椅子,但因為隻有幾平米，顯得有些擁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緊張，元南溪覺得空氣都變得有些稀薄。
    這會兒她們四目相對。
    季斐然主動開口，“南溪，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回答比拋話題簡單多了，元南溪回道：“我看到那張彩鉛畫了，謝謝斐然姐姐。”
    季斐然問：“喜歡嗎”
    “喜歡！”
    元南溪毫不掩飾。
    季斐然勾唇。
    女孩一如那次畫展上，那雙澄澈杏眸流露出的神情熱烈真誠，是真的喜歡她的畫，不是跟風，也絕非趨炎附勢。
    隻是單純的欣賞和瞻仰。
    “喜歡就好。”
    季斐然頓了頓，又道：“南溪，其實我也要謝謝你，是你讓我有動力繼續畫下去。”
    元南溪震驚。
    喜歡斐然姐姐畫的人這麽多，國內外都數不勝數，就連上次那場聖誕晚宴的主辦方也是斐然姐姐的粉絲。
    她，隻不過是眾多小粉絲中的一個。
    對斐然姐姐有這麽特別嗎
    見南溪凝神思索，季斐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有點多了。
    轉移話題道：“也謝謝你送來蚊帳，我昨晚睡得不錯。”
    “斐然姐姐怎麽知道是我”
    季斐然笑了笑，沒解釋，說：“就是知道。”
    北城，雲氏頂層總裁私人辦公室。
    雲珂看著最近跳崖式大跌的股票，神情陰翳。
    江潔站在她身邊，俯身也在看股票走勢圖，按在辦公桌麵上的手指輕輕敲打。
    也有些煩。
    “看來這次季斐然是動真格了，雲珂，你打算怎麽辦”
    雲珂哼笑一聲，“她還能一口吞掉雲氏不成”
    江潔覺得形勢不樂觀，保守道：“也不是沒有那個可能啊。”
    雖然被收購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在雲氏身上，季氏向來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但人總是會變的。
    就好像以前雲珂一心想跟季斐然爭個高低，季斐然贏得漂亮但也不會真去打壓雲氏，有一同發展的氣度在，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真因為南溪，季斐然沒有以前那麽仁慈了。
    “嗤-”雲珂不屑，“有本事她來試試。”
    江潔：“”
    “雲珂，你還是悠著點吧。”
    “最近損失那麽大，你還像以前一丟出去一個億，那可不行。”
    “我也是真拿你當朋友才勸你，不然到時候還沒抗過季氏的打壓，自己先入不敷出，把自己給整破產了。”
    “你煩不煩，過來就跟我說這些”
    雲珂臉臭急了，語氣也不耐。
    江潔知她情場和生意場雙雙失意，忍著她，“那雲總想聽我說些什麽”
    “怎麽把南溪哄回來還是怎麽在生意場上力挽狂瀾”
    雲珂抬眼，“有屁快放！”
    江潔：“你這臭脾氣，我要是南溪，也不回來。”
    “愛說不說，不說快走。”
    雲珂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期待向來不論生意場上事宜，隻顧玩樂，跟著撿錢的江潔嘴裏聽到什麽有用的法子。
    不過江潔是很認真在為雲珂出謀劃策。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南溪那裏隻能聽天由命，畢竟那天你在包廂裏說的話南溪可聽見了，你腦門這疤痕還在，南溪以前就算再好哄，觸到了原則性問題，就很懸了。”
    雲珂不願意聽這話，堅持己見，“南溪一定會回來。”
    “行行行。”
    江潔不反駁，不願再觸她黴頭，心裏也是真心希望南溪能回來。
    回想起來過去五年，真的是托了南溪的福，雲珂這家夥才正常，有人性些。
    想到現在在季氏虎視眈眈下岌岌可危的雲氏，以及雲氏倒台，也很難撐的江氏。
    江潔很認真地勸誡：“講真的，雲珂，現在穩住雲氏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回去向你爸認個錯，跟許家小姐許安然把婚訂了，反正我聽聞許安然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倆就當是商業聯姻，感情上互不幹擾，不就行了
    “我可以跟許安然商業聯姻，互不幹擾，但南溪呢”
    南溪的底線在那兒，雖然她有信心南溪會回來，但她不能把這底線再踐踏了。
    她的金絲雀有脾氣。
    雲珂長歎一口氣，她果然不該對江潔抱有任何希望，她那腦袋瓜想不出好辦法，不然這些年不會就隻是跟在她身後，跟風賺錢了。
    江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啊-確實是我欠考慮了。”
    “要不，你跟許安然結了再離”
    雲珂疲憊地閉上眼睛，她已經不想跟江潔說話了。
    但閉眼的瞬間，有個想法冒出來。
    其實江潔也不是毫無用處，她最近跟季斐然的得力下屬顧亦寒走得近。
    江潔自覺沒趣打算走了，卻忽然被雲珂拉住衣角。
    笑問：“雲珂，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剛剛說的結了再離可行”
    雲珂：這是什麽傻白甜腦殘戀愛腦富二代，不是跟著她，怕是被騙得傾家蕩產了。
    要找她幫忙，便耐著性子道：“不是。”
    江潔笑意收斂，“那是什麽”
    “你最近是不是都跟顧亦寒走得挺近的”
    “啊她出差了，我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雲珂：“”
    她傳過去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你們天天見還得了。
    “你不會是讓我去打探季氏的情報吧”
    雲珂點頭。
    江潔猛搖頭，“不行，我是真心喜歡亦寒的，要是她發現了以後都不理我怎麽辦”
    雲珂氣得胸悶，“你還戀愛腦，她從你這裏打聽的情報還少嗎”
    “醒醒吧，季斐然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人家明顯是利用你，你還這裏自我感動，不如硬起來，跟她針尖對鋒芒，說不定能激起她對你的興趣。”
    江潔聽進去一些，說：“有道理。”
    “我試試，能不能問到什麽有效情報就看命了。”
    “對了，你倆誰是動手那個”雲珂狐疑地問。
    她隱約覺得江潔變了。
    江潔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我倆互相沒有固定的。”
    雲珂幾分無語地她一眼，說：“不重要了，你事後吹吹枕邊風吧，保不齊有點用。”
    江潔糾結幾秒才應下來，想或許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看看顧亦寒對她的真實態度。
    周末，雲珂不得已又回了一次雲家老宅。
    爺爺病了，指明要見她，她隻能回去一趟。
    她一眼就看出爺爺是裝病，一見她就吹胡子瞪眼。
    嘴裏叨叨叨個不停的還是要她跟許家聯姻。
    她不勝其煩，漠然道：“沒可能，爺爺以死相逼也沒可能。”
    “你你你這個不孝”
    老爺子真的氣急了，雲家在一旁隨時準備待命幫腔的人一窩蜂圍上去。
    “啪-”
    從她出生就很少關心她的父親雲廣平忽然站出來打了她一巴掌，落下一個火辣辣的紅印。
    雲珂轉動舌尖去抵了抵被打的左臉，笑道：“我待在這裏也隻會惹爺爺和父親不開心，先走了。”
    她利落轉身，眼神頃刻如寒冰。
    回來一趟不過是再度表明立場，沒功夫在這兒跟他們表演孝道跟闔家歡的戲碼。
    懸崖村這邊，寧靜淡泊的田園生活和教學讓元南溪覺得心靜，充實。
    雖然還是會偶爾想起雲珂，但那種隱痛的情感都在她找回真正的自己後衝淡了。
    這天下午下課，山上忽然下起了大雨。
    山路泥濘，隊員們商量著分隊送孩子們回家。
    元南溪作為支教隊的一員，自然也加入。
    去之前，她回房間拿了雨傘，離開前打算去跟季斐然說一聲。
    季斐然正在跟顧亦寒通電話，顧亦寒跟她匯報了雲珂再一次拒絕跟許家聯姻。
    元南溪出現在門邊，無意間聽到這一句。
    季斐然也沒有避著她，而是道：“南溪，雲珂不願意跟許家聯姻或許跟你有關。”
    元南溪神情堅定，表明自己態度，“在我看來，與我無關了。”
    她手上握著打濕的雨傘，傘麵匯聚的水流順著傘尖滴在地麵。
    肩頭因為傘破洞濕了。
    電話那頭，顧亦寒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元南溪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道：“斐然姐姐，下大雨了，我和隊員們要送孩子們回家，你先待在房間裏，不要出去。”
    季斐然瞧了一眼她淋濕的肩頭，又往門外看一眼。
    果然下雨了。
    夏季的暴雨總是來得突然，風很大，雨絲往房間裏飄。
    季斐然說：“我跟你一起去。”
    元南溪第一反應是不同意，但沒勸住，還是妥協了。
    季斐然去對門jhn的房間拿出把自動折疊黑傘，這也是顧亦寒準備的，還有很多其他有用的物品都裝在jhn的大背包裏。
    季斐然一按按鈕，傘麵“砰”一聲撐開，雨滴落在傘麵，密且急促。
    元南溪還沒來得及撐那把有些小和破洞漏雨的傘，就聽見身旁的人說：“南溪，一塊兒躲吧。”
    她思考一秒，遲緩地鑽到傘下。
    一同邁入雨中時，她們的胳膊不小心碰了下。
    隨後她往旁邊挪，跟斐然姐姐保持著很寬的距離。
    至於為什麽要保持距離，是因為這幾天她無意間聽見隊友們在八卦她們的關係。
    她解釋了沒用，隻能行動上多保持距離。
    斐然姐姐已經幫她夠多了，她不想給她帶來這種困擾。
    季斐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看到她快要走出傘的保護範圍，換了左手握傘，又伸長右手去握住她露在外側的胳膊，將她拉近。
    “淋到雨了。”她提醒。
    隨後感知到南溪在意距離，她很快鬆開了手，傘盡量朝南溪的方向偏。
    元南溪也察覺到斐然姐姐一直在照顧自己，不好意思繼續往外走了，隻小心保持著微小距離。
    到了教室，她負責送回家的小朋友背著個小書包在門內等她，看見她終於來了，眼巴巴地喊：“南溪老師。”
    這是個小女孩，小名叫甜甜。
    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看到元南溪身邊神情偏淡的季斐然時害怕地往牆後躲了躲。
    元南溪上前安撫，“甜甜不怕，外麵那位是南溪老師的朋友，是斐然姐姐。”
    季斐然撐著傘原地不動。
    甜甜最後是被南溪彎腰牽著手走出教室的，季斐然看著，覺得這樣肯定不行，要淋雨。
    “南溪。”
    “嗯”
    元南溪看過去的瞬間，斐然姐姐把黑傘遞了過來，她下意識接住。
    然後她看見斐然姐姐在小女孩麵前蹲下，嘴角揚起淺淺弧度，溫聲說：“讓南溪老師撐傘，阿姨抱你好不好”
    小女孩猶豫了會兒，看南溪老師彎腰牽她有些吃力的樣子最終點了點頭，元南溪鬆開小女孩的手，小女孩向季斐然張開雙臂。
    想起南溪老師的話，聲音軟糯道：“謝謝姐姐。”
    季斐然笑了笑，快速轉頭看南溪一眼。
    又一手扶住甜甜的背，一手勾著她的腿，將甜甜抱了起來，溫聲說：“摟著姐姐脖子。”
    甜甜聽話照做，季斐然放開扶在甜甜背上的手，去接南溪手上的傘。
    “我來吧，斐然姐姐。”
    元南溪不好意思太麻煩她。送甜甜回家本來是她的任務，她不能一點力也不出。
    季斐然點頭，由著她打傘。
    然而，元南溪很快發現，因為自己的身高劣勢，害得斐然姐姐也要低頭彎腰，她隻能奮力將傘舉高，不好意思開口說：還是讓斐然姐姐來。
    季斐然右手抱穩甜甜，左手去接傘，笑說：“南溪，我來。”
    元南溪覺得神奇，斐然姐姐總是能解圍。
    她趕緊交了傘，傘到了斐然姐姐手裏，她不用費力舉高，斐然姐姐也不用低頭彎腰，兩人都舒服不少。
    甜甜摟著斐然姐姐脖子的手垂下去一隻，小腦袋靠在斐然姐姐肩上，聽著雨聲睡著了。
    元南溪低頭，看雨水墜落地麵，又濺起水花。
    她們步調一致，褲腳都被雨水打濕了，唯有甜甜睡得安穩。
    劉希成送人最快，因為他負責的小孩子雨傘也不躲，一路狂奔，他也跟著跑，現在身上差不多濕透了，想著趕緊回去洗澡換幹淨衣服。
    猛然看見那邊的一條小道上，南溪不是一個人，而是跟季總在一起。
    季總不僅抱著甜甜，還撐著傘，身邊南溪姐緊緊依偎。
    畫麵十分溫馨和諧。
    劉希成磕大佬的c總是暗暗地磕，但每次都讓他撞見發糖場麵，躁動的心有些忍不住了。
    心底土撥鼠瘋狂尖叫。
    他想跟隊員們分享：
    季總真貼心。
    還有-
    她們真像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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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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