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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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北侯府。
    傅茗一路護送兄妹二人回府。
    沈長修卻沒什麽好態度,捫心自問,他並不想拉傅茗下水,他也深知傅茗對妹妹的心思。
    侯府未來會如何,沈長修亦不敢保證。
    但有一點,傅茗縱使是青年才俊,可傅家早就讓沈長修心寒,他是不會讓妹妹和傅茗之間有任何可能的。
    沈長修止步於垂花門,“傅茗,你且回去吧。”
    傅茗抿唇,明白沈長修的意思。
    沈宜善也明了了。
    傅家有萬般不是,但表哥是極好的。
    她問道:“表哥,表姐近日來可好”
    傅茗笑了笑,知道沈宜善在給自己解圍,以化解尷尬,“吳剛那廝近日來不好受,他受難了,長姐自然就落得清閑了。”
    聞言,沈宜善莞爾,“那就好。”
    看來,她那日在長信侯府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傅茗沒有繼續糾纏,在沒有獨立之前,他還沒法與家中抗衡,何必給善善找麻煩呢。
    隻要善善眼下安然無事就行。
    傅茗一離開,沈長修把妹妹叫到堂屋問話。
    “善善,你日後在外麵不可飲酒,哪怕是梅子酒也不行。我怎麽察覺到,燕王今日看了你好幾眼你私底下莫要與他接觸。”
    沈宜善,“……”兄長可真是明察秋毫啊。
    她扯謊的次數多了,已能做到淡定自若,“兄長,你是不是對燕王過度關注了這才覺得他看了我幾眼”
    沈長修一愣。
    好像的確如此。
    他沒法不關注燕璟。
    沈長修不會看錯人,燕璟就是一個虎狼之輩。
    當日傍晚,兄妹兩人品茗之時,管事急急忙忙跑來。
    “大公子,您看這是誰!”
    沈長修抬眼去看,日落餘暉之下,來人清瘦蠟黃,一身尋常農人的補丁襴衫。
    “沐良!”
    沈長修立刻站起身,朝著堂屋外大步走去,空缺的右臂衣袖在空氣中拂起。
    “大公子!你……”沐良當場痛哭,“你的右臂呢……”
    沈長修走上前,一把將沐良抱住。
    君子有淚不輕彈,沈長修卻當場紅了眼眶。
    沐良是定北侯府的家臣,更是定北侯身邊的心腹。
    一番寒暄之後,沐良慷慨激昂,“是燕王那個羅刹!是他陷害了咱們侯爺!侯爺眼下下落不明,我也是幾經周轉,才死裏逃生呐!如今燕王就在京城,大公子千萬要小心!”
    沈長修被悲憤衝昏了頭,一拳頭砸在了案幾上,但他還算謹慎,問了一句,“當真奇怪,燕王為何要針對我定北侯府”
    沐良似是想到了什麽,眸光一沉,“誰知那狼子野心之人意欲何為呢!”
    惡人做惡事,當然有他的理由。
    許是想要造反也說不定吧。
    沐良是孤兒,自幼在侯府長大,他能活著歸來,沈宜善也替他高興。
    沐良看向沈宜善,“姑娘!此生沐良還能再見到姑娘,已是莫大的福分!幸虧姑娘在京城無恙!”
    沈宜善莞爾。
    她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燕璟鎮守漠北,而且定北侯府從不站隊,和燕璟不存在對立麵,燕璟沒有任何理由迫害侯府。
    何況,她可是經曆過一世的人了。
    到底是誰在迫害定北侯府,她比誰都清楚。
    沈宜善以回閨院為由,離開了堂屋。
    她能夠感覺到沐良的目光,但她並未回頭。
    是夜,沈宜善輾轉難眠。
    沐良算是個她的半個兄長,她本不應該懷疑他。
    倘若她沒有經曆過一世,她必然會相信沐良所言,但眼下,她沒法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沈宜善啊沈宜善,你可是半點不能出錯呀。
    不然,一切又會像上輩子那樣。
    她當然也不會全權信任燕璟。
    這一次,她隻相信她自己。
    同一時間,沐良沐浴更衣,已換上一身幹淨的錦緞衣袍,他自幼習武,再怎麽清瘦蠟黃,氣度尤在。
    沐良站在廊下,四處看了看,確信無人盯視,他放開了手中的飛鴿,那隻飛鴿腳下綁著手箋,很快就撲騰著翅膀越過院牆,往皇宮方向飛去……
    翌日,太後命人送來懿旨,讓沈宜善入宮陪伴。
    這也是太後在向外界透露一個信號。
    沈宜善被她看中了,旁的世家子弟莫要再打什麽主意。
    沈長修憂心忡忡,他與沐良在堂屋喝茶,得知消息,皆不放心沈宜善。
    沐良態度更激烈。
    “姑娘,太後為何好端端的召見你”沐良問道,他雙眉如刀削,五官立挺,是個很具有辨識度的俊朗男子,在沈家軍中任前鋒將軍。
    沈宜善已稍作打扮,著一身撒花軟煙羅裙,搭配淺碧色小裳,臂彎搭了一條鵝黃色披帛,發髻上插了一支金鑲紅寶石蝴蝶花簪,輕掃黛眉,粉唇嫣然,如早春晨花一般嬌嫩。
    她笑了笑,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無妨的,太後許是要我去抄佛經。”
    沈宜善寫了一手好字,這一點,定北侯府的人都知曉。
    既然太後懿旨已送達,沈宜善沒有拒絕的道理。
    沈長修也不便阻擋。
    沐良問道:“姑娘,若不,我護送你入宮吧。”
    沈宜善桃花眼梁豔,溫和一笑,“那可不成,沐良哥哥這才回府,一來你身子孱弱,需得調理,二來你與兄長還有要事相商,不必為我奔波了。”
    她婉拒了。
    理由恰當又合適。
    是以,沐良也沒再多言,但目光一直停留在沈宜善身上,目送她出府。
    換做是以往,沈宜善可能不會明白男子的這種眼神意味著什麽,但如今,她太清楚不過。
    馬車駛了半個時辰,沈宜善做出了決定。
    她對曉蘭吩咐,“去告知王爺,就說我今日午後想約見他。”
    曉蘭是個話少之人,她在沈宜善身邊,安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此刻卻悶悶地多言了一句,“姑娘總算是聰明了一回,還知道信任我家王爺。”
    沈宜善,“……”
    不,她對燕璟更加防備,隻不過,這個階段,她需要和燕璟合作。
    馬車停靠在宮門口,曉蘭悄然無聲去通知燕璟,而沈宜善則由宮人領去了長壽宮。
    讓沈宜善意外的是,太後今日僅宣見了她一人。
    太後身邊德高望重的趙嬤嬤也對她笑臉相待,“沈姑娘,這些都是太後一大早命後廚做出來的糕點,你嚐嚐看,是否合胃口。”
    沈宜善又受寵若驚了,她昨日從長壽宮帶回去的那盆青龍臥墨池,還不知如何才能養好呢。
    “多謝太後垂愛,多謝嬤嬤。”沈宜善行禮謝恩。
    太後今日格外打量起了沈宜善。
    見她身段高挑,比尋常貴女高出了不少,又勝在婀娜有致,腰身纖細柔軟,胸脯傲人,後腰肢的幅度堪稱完美,肌膚更是雪膩如脂,吹彈可破。
    即便是悅美無數的太後,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笑眯了眼,怎麽看怎麽喜歡,就仿佛明白了為何她最在意的孫子會喜歡眼前這姑娘了。
    沈宜善半斂眸,亦不知太後想要打量她多久。
    “善善!善善!善善……”
    一隻八哥撲騰著翅膀,對著沈宜善叫嚷了起來。
    沈宜善錯愕抬首。
    就見這是一隻七彩羽毛的鳥兒,頭頂還有一撮紅毛,看上去滑稽可愛。
    沈宜善覺得納悶,這小東西怎的會說這些
    太後笑道:“這小東西和你有緣,哀家賜給你了。”
    沈宜善本想拒絕,可又不能拂了太後好意,隻好收下,“多謝太後。”
    太後又問了諸多事情。
    類似於,沈宜善尋常時候讀過哪些書,喜歡什麽字帖。
    沈宜善都一一作答。
    她被留在長壽宮用了午膳,因著太後要求,愣是用了兩碗米飯下去,滋補的參湯亦是少不了,從長壽宮離開時,沈宜善的小腹有些撐。
    剛邁出長壽宮大門沒幾步,迎麵看見一熟人。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風光無限的陸無雙。
    她正當得寵,又是直接冊封為了貴嬪,在後宮風頭正盛。
    厲光帝十分寵愛她,一夜之間賞賜了諸多衣裳首飾。
    隻見陸無雙穿著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下麵是軟銀輕羅百合裙,腳踏繡寶玉的金玉鞋,纖細手腕上是金鑲九龍戲珠手鐲,隨著她緩步走來,發髻上的累絲雙鸞銜壽果步搖金簪微微晃動。
    整個人富麗堂皇,透著無邊富貴。
    陸無雙臉上的笑意更是猖狂傲慢,就仿佛她已到了手可摘星辰的境界。
    陸無雙鳳眸輕挑,藐視著沈宜善,把沈宜善視作可以隨時踩死的螻蟻。
    “呦,本宮還以為這是誰呢原來是沈氏啊,怎麽看見本宮,認不出來了”陸無雙譏諷道。
    沈宜善麵無他色,有模有樣行禮,她還約了燕璟,可不想在宮裏耽擱了時辰,更是不願意和陸無雙糾纏不清。
    若非陸無雙總想迫害她,她也不會以其人之道懷還治其人之身。
    “給陸嬪娘娘請安。”沈宜善福了福身子。
    陸無雙並沒有讓她起身,而是享受著這一刻的暢快。
    她看著沈宜善清媚標誌的臉蛋,真想拔下頭上的簪子,劃個稀巴爛。
    這時,沈宜善手裏提著的八哥叫出聲來,“善善!善善!善善最美!善善最美!”
    沈宜善,“……”這隻鳥怕不是成精了吧。_
    陸無雙敏感多疑,她以為是沈宜善故意奚落她,“放肆!竟敢對本宮無禮!你的意思是,本宮不如你美!”
    陸無雙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沈宜善的臉上。
    看著沈宜善絕美的臉被打偏,上麵留下了五根清晰的手指印,陸無雙頓時覺得前所未有的暢快。
    比被冊封為嬪妃還要歡喜!
    她一愣,然後笑了笑,實在是享受此刻的爽快。
    原來,權勢可以帶來這些!
    倘若……倘若她成為皇後呢!
    是不是想打誰就打誰
    想殺誰就殺誰!
    陸無雙忍不住想入非非,已幻想著屆時殺光所有比她好看的女子。
    她才是這天底下最美的人!
    沈宜善跪地,“娘娘,臣女不敢,娘娘……才是真正沉魚落雁的美人。”她隻想盡快擺脫陸無雙。
    見沈宜善跪在自己麵前,俯首稱臣,陸無雙內心更加爽快了。
    她正要笑出來。
    八哥又道:“善善最美!善善最美!”
    沈宜善,“……”八哥兄弟,別害她呀。-_-||
    陸無雙果真又被激怒了,“狗東西,閉嘴!來人!把這個畜生給本宮宰了!”
    陸無雙身邊足有一二十名宮人伺候,足可見厲光帝對她的寵愛。
    沈宜善怔然。
    太後所賜的鳥兒,可不能死在她手裏。
    沈宜善低垂著頭,左臉上還一陣火辣辣的疼,“陸嬪娘娘,這是太後娘娘所賜,娘娘恐怕不能宰殺它。”
    她搬出了太後,隻希望盡快擺脫陸無雙。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陸無雙以及陸大夫人,都是偏執的女子,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她還是盡量遠離一些較好。
    聞言,陸無雙還當真顧及著太後,沒有對八哥如何。
    她冷笑一聲,又想把沈宜善踩在腳底下,“沈氏,本宮的兄長將來要娶的人,是嘉陽郡主,遠比你身份尊貴,你可聽清楚了”
    沈宜善納罕。
    那豈不是要亂了輩分陸無雙是皇上的女人,她的兄長卻又要娶皇上的侄女
    不過,表麵上,沈宜善唯唯諾諾,“娘娘說的是,臣女聽清楚了。”
    陸無雙又覺得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不解氣。
    但見沈宜善如此窩囊,她又不屑於針對了。她要讓沈宜善之流好好活著,看著自己有朝一日母儀天下。
    “你走吧,本宮還要去陪皇上。”
    沈宜善順從道:“是,娘娘。”
    陸無雙從沈宜善身邊走過時,低低呸了一聲,“什麽低賤玩意兒。”
    沈宜善,“……”好生囂張啊。
    難道陸無雙不知道,在這後宮之中,越是招搖,死得越快麽
    不多時,沈宜善站起身,膝頭有些酸痛。
    她對著鳥籠子笑了笑,“你呀,差點害死我。”
    陸無雙是會發瘋的人,她日後還是繞道走比較好。
    沈宜善一邊走,一邊後知後覺。
    她好像很容易招惹瘋子。
    陸無雙瘋,燕璟也瘋。
    宮門外,曉蘭已在靜等,一看見沈宜善臉上掛了彩,她愣了一下,這才走上前,道:“姑娘,王爺在朱雀街的康悅茶樓等你。”
    沈宜善麵帶淺笑,點了點頭。
    曉蘭猶豫了一下,問道:“姑娘的臉這是被誰打了一會王爺必然會生氣。”
    沈宜善愣了一下,她其實根本不願意和陸無雙那種人糾纏不清,更是不會斤斤計較。
    畢竟,她知道厲光帝在龍椅上坐不了多長時間了。
    陸無雙的好日子,不會太長。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人們自己一手促成。
    “王爺為何會生氣”沈宜善不解。
    曉蘭詫異的看著沈宜善。
    她覺得沈宜善是個聰明女子,怎就沒瞧出王爺的心思
    曉蘭悶悶說,“沒什麽,姑娘速去見王爺吧。”
    事實證明,曉蘭說得是對的。
    燕璟果然大怒。
    沈宜善前一刻才剛剛邁入茶樓雅間,她還沒對燕璟行禮,人就被燕璟握住一隻手腕,摁在了門扇上。
    男人高大的身軀,把她堵在胸膛和門扇之間,威壓感席卷而來。
    “啪嗒”一聲,沈宜善嚇了一跳,手裏的鳥籠子落地。
    八哥大喊,“善善!善善!善善!”
    燕璟一聲低喝,“你閉嘴!”
    八哥被這一聲吼,似是嚇到了,當真閉了嘴,耷拉著腦袋。
    而這一係列動作發生的太快,沈宜善愣住了,她茫然又恐慌的仰麵望著燕璟,不明所以,“王、王爺這是怎麽了”
    燕璟眼中有慍怒之意。
    嗓音低沉沙啞,那種宛若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又冒了上來。
    “誰打的”他問。
    沈宜善回過神,她不敢扯謊,說了實話,“是陸嬪。”
    尋思了一下,感覺到燕璟對她這個藥引子很在意,沈宜善又說,“無妨的,皮肉之痛罷了,隻要沒有把我推入火坑就行。”
    下一刻,沈宜善的下巴被男人的一隻手捏起。
    燕璟像是打量她,掰著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身上還有哪裏傷了”
    他似乎很想查看她。
    沈宜善立刻道:“沒有了!當真沒有別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