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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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雨幕之下,男主清瘦頎長的身段,仿佛給女子撐起了一片天。
    燕璟從未親眼看見過一男一女同撐一把傘會顯得如此詩情畫意。
    隔著數丈之遠,目光所及,他甚至覺得那傘下的男女十分般配。
    但與此同時,有一個詞宛若平地驚雷一般,在腦子裏炸響——狗男女!
    “傅茗!”
    一聲爆喝,似摻雜著內力,透過厚重雨幕傳了過去。
    沈宜善嚇了一跳,她轉過身,就看見高大男子棄了手中油紙傘,邁腿大步走來,他步子帶風,似有無邊怒意,這漫天大雨也澆滅不了他的盛怒。
    沈宜善一頭霧水,不明白燕璟怎會突然冒出來,又為何這般氣勢洶洶。
    傅茗眸光微微沉了沉。
    他不怕燕璟。
    他隻怕將來沒有資格再站在沈宜善身邊。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燕璟三步並成兩步就走了過來,在沈宜善完全始料未及之時,他抬臂一拳頭出朝著傅茗的臉砸了下去。
    燕璟是統領數萬精兵的武將;
    而傅茗是憑借十年苦讀才得來了金榜題名。
    兩人一武一文,在武力上差距甚大。
    雖說傅茗方才可以盡可能避讓開,但他並沒有那麽做,而是結結實實受了燕璟一拳頭。
    這一幕,本就是他想要的。
    他鬥不過燕璟,但他了解沈宜善。
    表妹是心善之人,他唯有示弱,才能得到她的關注。
    傅茗知道自己卑鄙,可人若是不卑鄙,就隻能求而不得,就像他的長姐。
    傅茗當街倒地。
    燕璟沒有收手,俯身下去繼續打。
    沈宜善終於回過神,“不要!王爺住手!快住手!”
    她試圖上前拉架,卻被燕璟直接推開。
    不遠處的左狼和王景看呆了。
    他們家王爺竟然……失態了。
    這可當真是罕見。
    到底要不要上前拉架不會鬧出人命吧
    這廂,傅茗已是鮮血直流,鮮紅的血液順著雨水淌下,很快沒入水流之中,逐漸淡去。
    沈宜善被推到在地,又爬了起來,她討厭鮮血,厭惡極了殘暴。
    “夠了!”
    “你住手!”
    “你到底想怎樣!”
    “你這個瘋子!羅刹!你瘋夠了嗎”
    沈宜善已歇斯底裏。
    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這樣
    當權者總是為所欲為。
    像她、傅表姐以及曦兒姐姐這些人,難道就隻能等到命運的安排!
    沈宜善失控了。
    傅茗被打隻是一個引子,她壓抑了太久,早就膩了權貴們的肆意妄為。
    雷雨神聲中,燕璟把沈宜善的話聽得真真切切。
    他一手放開了傅茗,緩緩站起身來,背對著沈宜善,背影僵硬。一邊回頭,一邊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隱有怒意。
    沈宜善哭著大喊,“我說,你就是個瘋子!”
    數日來對燕璟的恐懼在這一刻統統爆發了出來。
    傅茗爬站了起來,重新拾起那把二十四骨的油紙傘,撐在了沈宜善的頭頂。
    他不說話,不埋怨,就那麽陪伴在她身邊。
    燕璟覺得,這一男一女站在一塊的畫麵,實在是刺眼。
    他斜斜勾唇,冷笑一聲,“嗬嗬,瘋子你說本王是瘋子本王真要是瘋起來,你以為你還能活到今天!”
    “沈宜善,你……”你這是不知好歹!
    但,燕璟不知為何把狠話咽了下去。
    他在無意識之中,第一次嚐試控製自己的情緒爆發。
    “咳咳咳……”傅茗一手捂胸,猛咳了幾聲,當場吐了一口血。
    沈宜善不想在此地久留,轉身往馬車邊走,傅茗跟在她身邊。
    這一幕當真讓人厭惡。
    燕璟覺得自己無法忍受了,“沈宜善,給本王站住!”
    少女沒有理會他,脊背挺直,和傅茗一左一右,仿佛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難怪方才傅茗親她,她半點不反抗!
    “本王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
    “你膽敢再往前走一步試試!”
    “……”
    回複燕璟的,依舊是一片茫茫雨聲。
    親眼目睹沈宜善上了馬車,燕璟脫口而出,“你走了就別回來!”
    不遠處的左狼和王景,“……”
    此地是大理寺門口,王爺到底想讓沈姑娘回哪兒
    暴雨如注,一切血腥和肅殺都被衝洗的一幹二淨。
    定北侯府的馬車揚長而去,逐漸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今日時辰尚早,但天際灰蒙蒙的,仿佛造物者要將一切毀滅。
    燕璟站在原地,高大的身段宛若成了一座雕塑,他渾身濕透,幽眸在雨水衝刷之下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左狼不太敢上前,他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王景,“你去給王爺撐傘。”
    王景亦是不敢。
    這時,一輛滑蓋馬車緩緩駛來,打破了雨幕。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子。
    太子已打定主意拉攏燕璟,這幾日都在暗暗戳戳觀察燕璟。
    太子萬沒想到,原來老二和他眼光一致,竟然都看上了沈宜善。
    說實在話,太子惦記沈宜善已久。
    但倘若是老二想要沈宜善,他可以退出競爭。
    太子下了馬車,親自撐了一把傘,走了過去,語重心長:
    “老二,男兒大丈夫,誌在四方,你想開些。”
    “女子如衣服,兄弟是手足,沈姑娘雖走了,可孤還在你身邊呢!”
    “……”
    太子絮絮叨叨,大道理說了一籮筐。
    燕璟麵無表情,沒有看他一眼,也不知看向了何處的遠方,須臾,他收回目光,未置一言,直接邁步離開。
    太子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得上他。
    此時,定北侯府的馬車內,沈宜善後知後覺,才從巨大的情緒波動中逐漸清醒了過來。
    她闖禍了。
    她罵了戰神羅刹。
    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麽
    傅茗見沈宜善在發呆,道:“表妹,方才……謝謝你。”
    他挨這頓打,值得。
    沈宜善不久之前對待燕璟的態度,讓傅茗覺得,一切都值得。
    沈宜善此刻滿腦子都是眼下的狀況、朝中局勢、父親下落,燕璟的手段。
    與此同時,她覺得自己可能又會連累傅表哥。
    她明白傅茗對自己的心意。
    可她和他無緣無分,既然沒有結果,索性就不要開始。
    沈宜善抬手,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她失控了啊!
    傅茗,“表妹,你怎麽了”
    沈宜善直視傅茗的眼,“表哥,日後……你我還是保持距離吧。”
    傅茗一愣,旋即苦笑一聲,“你與長姐都要離我而去麽”
    沈宜善不知作何回答。
    她隻知道,這一世不能讓傅表哥為她而死。
    沈宜善不說話。
    頓了頓,傅茗又搖頭苦笑,自言自語,“怪我無能。”
    無能為力啊……
    大抵,這便是人世常態吧。
    回到定北侯府,沈宜善命管事招待傅茗,她直接回了後院,給了傅茗明確的態度。
    他是她表哥,僅此而已。
    情止於禮,再不能多了。
    沈宜善沐浴更衣,她一直惴惴不安、憂心忡忡。
    其實,到了此刻,沈宜善自己心裏很清楚,她今日過於不理智了。
    傅表姐的事給了她不小的打擊。
    那種無力感,讓人窒息難捱。
    她若是因為今日而徹底得罪了燕璟,那可如何是好
    一麵是要接受傅表姐接下來的厄運,另一方麵是擔心和燕璟的合作會中斷,沈宜善服用一碗參湯之後,就一直昏昏沉沉,直到睡下時還在擔心竭慮。
    ……
    眼前是一片花海。
    放眼望去,看不見邊際。
    沈宜善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花海之中,她赤著雙足,身上是大紅色薄紗裙,風一吹,裙擺揚起華麗奪目的幅度。
    有薄荷香氣傳來。
    沁涼入骨。
    沈宜善立刻打了一個寒顫,哪怕是在夢裏,她對這股味道也十分害怕。
    她一回頭,就看見燕璟就站在她身後,同樣也是一身大紅色袍服。
    眼前的燕璟和尋常時候不太一樣,他沒有束發,墨發及腰,還綁了一條紅綢帶,風一吹,紅綢帶飄起,與他鬢角的發絲交纏在一塊,宛若從天而降的仙男。
    沈宜善覺得兩人的距離太近,她要後退一步,卻被男人圈住了後腰。
    “這天下都是朕的,你還能往哪兒走你得給朕生一窩孩子。”
    一言至此,他低低一笑,把沈宜善的錯愕聲吞入腹中……
    “啊——”
    沈宜善猛然醒來。
    外麵驟雨初歇,日光從茜窗射入,照亮了屋內浮動的塵埃。
    沈宜善驚魂未定,人也虛脫,呆呆的側躺在榻上,腦子裏一直回蕩“生一窩孩子”這幾個字……
    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燕王府。
    堂屋酒氣熏染。
    燕璟單手撐著頭顱,就在左狼和王景正觀察著自己王爺時,燕璟猛然睜開眼。
    他氣息不穩。
    清雋的麵頰上染上了詭譎的紅。
    眼底是一層漣漪。
    左狼和王景還以為他是因著醉酒之故。
    燕璟睜開眼的刹那間,先是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前方。
    他做春夢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美人有了臉。
    是沈宜善。
    他還清清楚楚看見了那顆小紅痣。
    她上次在茶樓那般慍怒,難道……
    當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幾個呼吸之後,燕璟緩緩坐直了身子,眸光如炬。
    他這人不喜歡任何懸念,求知欲旺盛。
    他務必會弄清楚那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