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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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的何大管家被店小二截住了,他沒想過跟著大少爺出來還要他來支付飯錢,身上便沒帶多少大洋。
    結果摸遍了全身上下的銀兩,都沒能將這頓飯錢填上。
    一轉眼,就看自家大少爺同薛老板說笑著走出了包間。
    “大管家,怎麽了”何溫言瞧著他麵露焦急。
    何大瞧了眼一旁的薛老板,才低聲道:“大少爺,小的銀子沒帶夠。”
    “那便報我爹的名字,讓酒樓老板看在他那張老臉上,先欠下這頓飯錢。”
    何溫言倒是不怕丟臉,準確得說是丟自家親爹的臉。
    於是,何大管家照著吩咐向酒樓掌櫃報了何老爺的大名,賒下了這頓飯。
    大管家也有些尷尬,想著這筆錢還要回府找老爺報賬,才能將這筆賬抵上。
    回府的路上,何溫言和大管家叫了輛黃包車,可薛霖卻偏要騎著黑色大馬在一旁跟著,引得路上行人和街邊攤販都偷偷打量。
    薛閻羅就在身旁,黃包車夫拉著車不知該快該慢,一張臉憋得鐵青。
    還是何溫言發現車夫臉色不對,連忙對薛霖說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也不知何大少爺下次何時才會再收薛某的請帖,我倒不如現在多看幾眼,免得隔著十天半個月見不著阿言。”薛霖理直氣壯。
    何溫言自然知道薛霖派人送了多少回請帖,可都讓他使喚下人打發了去。
    “你若要找我,便直接去我家的醫館。不用差人去我家送請帖了。”何溫言瞥了眼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薛霖,壓低了聲音:“不過,若是沒事,就別來找我了。”
    薛霖見他答應了,這才滿意。
    濃密的胡須掩住了笑顏,雙眸卻止不住地微彎,暴露了這人的笑意,被黃包車上的何溫言瞧個正著。
    這有什麽可高興的,傻樣。
    何大少爺一邊腹誹,卻沒發現自個兒的耳根羞紅一片,連帶著雙頰也染上紅霞。
    “你趕緊回去吧。”何溫言揮手讓他感覺離開,一馬一車並排走會擋著路。
    “那我先走了,下回見。”
    薛霖調轉馬頭,馬鞭揚起,響起一串馬蹄聲,
    何溫言轉頭看去,隻看見一抹藏青色的背影漸行漸遠,再回頭黃包車已經快到何府了。
    “大少爺……”
    “怎麽了”
    何大管家眼瞧著大少爺同薛閻羅“眉來眼去”,摸了摸自個兒的兜,尷尬地笑了笑。
    “大少爺,這車錢……”
    何溫言自然有數:“這點車錢,我來給吧。”
    “欸,麻煩少爺了。”
    等下了車,回了府,何大少爺正要去書房找何老爺麻煩,就被何夫人告知爹有事已經出門去商會了。
    “我看,爹哪裏是有事出去,不過是做了虧心事躲著我罷了。”
    何夫人看著兒子沒好氣地抱怨自己的老爹,笑著勸道:“好啦,好啦。你爹就這德性。快看看,這是什麽。”
    說罷,何夫人遞過一張請帖。
    何溫言接過一瞧,竟是自己舅舅派人送來,邀他去做客的。
    “你舅舅知道你回了國,就讓人請你去簌州玩。正好端午佳節也快到了,太湖上年年有龍舟比賽,可熱鬧了。”
    何夫人的娘家就在簌州,父親曾是簌州府的學政,專管學校與科舉事務。學官一職雖受讀書人敬仰,卻又是一清水衙門,撈不到多少油水。更遑論清末時廢除了科舉選士製度,學政這一官職也名存實亡了。
    如今何溫言的外祖父也上了年紀,賦閑家中。
    何夫人的哥哥,何溫言的舅舅倒是沒有官職,平日裏管著家中的幾家鋪麵。
    “小時候,你外祖父和舅舅最疼你了,恨不得將你抱去做自家的孩子。”何夫人看著請帖說笑道,“我也有幾年沒回娘家了,正好這次陪你回去看看。”
    說罷,何夫人便讓傅媽替她整理行李。
    “娘不同爹說一聲”
    “他還能反對不成”何夫人笑著挑了挑細眉。
    於是,何老爺一回到家就收到了何大管家的報賬和自家夫人要回娘家的消息。
    報賬的事情他倒是不在意,揮了揮手,讓大管家去找賬房取銀子,自個兒轉頭去找何夫人了。
    何夫人這時正同傅媽整理出行的包袱,將一件件時下的衣裳疊好裝入布袋中。
    “夫人。”何老爺推開房門,忙喚道。
    眼瞧著妻子在整理衣物,他趕緊搶過來。
    “為何鬧得要回娘家可是誰欺負你了為夫給你出氣!”
    何夫人看著被奪走的衣服,沒好氣地瞪了自家傻相公,又將衣物拿了回來,繼續埋頭整理。
    “隻是多年沒回娘家,想回去看看罷了。”
    “那我和夫人一同去簌州見見嶽父。也不知他老人家身體如何了”
    何夫人抬眸看了眼何老爺,笑道:“有言兒跟著我去就成。況且,我爹他老人家想見的是你的寶貝兒子,才不是你這傻楞子呢。”
    說著這話,夫妻二人的思緒又飄回了從前。
    想當年何老爺還沒起家,隻是一個經商的窮小子。走商簌州時,偶然間遇見待字閨中的何夫人,隻一眼他便相中了眼前的女子。
    情竇初開的傻小子花了重金,請了當地最有名的媒人去做媒。
    他哪知自己看上的是學政家的大小姐,跟著媒人進了傅府,見了未來嶽父傅老爺子。
    傅老爺看著眼前的小子,第一句話便是問:“你身上可有官職”
    小子傻愣愣地搖了搖頭,他就是一白身。
    傅老爺眉頭微蹙。
    “那可考取了功名”
    小子接著搖搖頭,他十來歲就不讀書了。
    傅老爺眉頭皺得更緊了。
    “真是什麽樣的人都敢上咱家提親。”何夫人的大嫂嘲諷道。
    說罷,便想讓下人將傅老爺趕出去。
    還是一旁的何夫人起了惻隱之心,讓人攔下了。
    她記得眼前的這傻子,就是花朝節那天她同好友去踏青,在道旁遇上的買絲綢的商販。
    她瞧著他家的布料甚是好看,便買了一匹,沒想到這人竟然送了她一朵絹花。
    “店家好會做生意,是每位買布的姑娘都送一朵絹花嗎”
    這傻子紅著臉,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何夫人簪上了那朵絹花,朝著賣布的小子笑了笑,這才同好友離去了。
    誰能想,當日一見,這人竟讓請了媒人上自家提親來了。
    “那你憑什麽娶我女兒”傅老爺子眼眸微眯,尖銳的目光審視眼前這小子。
    “我,我願用全部的身家迎娶小姐。”
    傻小子直愣愣地說道,惹到何夫人莞爾一笑,倒是傅老爺子發火道:“你以為老夫是在賣女兒嗎”
    老爺子拄著拐杖,站起身轉身便要離開,揮手便讓人趕走這小子。
    “傅老爺,我會再來提親的……”
    傻小子一麵被人推了出去,一麵喊叫著。
    傅家的眾人嘲笑這人癡心妄想,將沒想到這小子隔了幾日竟然真的帶著全部身家登門拜訪。
    傅老爺子看了眼手裏的房契,這是傻小子的祖宅,又將它還了回去。
    “像你這樣身家的商販,簌州城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個。還是那句話,老夫為何要將女兒嫁給你”
    “傅老爺,我會真心待小姐的。”直愣愣隻憋出這一句話來。
    “空口無憑,且人心易變。”說罷,又將人趕了出去。
    就在眾人以為這人不會再來時,這小子竟日日帶著媒人拜訪,時間久了媒婆都不願意做這樁親事,整個簌州城都知道有個外地來的商販異想天開,竟然想娶學政家的大小姐。
    到最後還是何老太爺出馬,親自去了趟簌州,替自家的兒子談這樁親事。
    傅老爺子同何老太爺共談一整日,才對這個小子有了好臉色,最重要的是,自家的女兒不顧老爹的阻攔,竟然同意了這樁親事。
    “想他這樣傻乎乎的商人,以後怎麽養家,供你過好日子”傅老爺子想起這未來女婿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天下怎麽會有這般嘴笨的商人。
    “他傻一些也好,沒有那麽多的花花心思,隻聽女兒一人的話就夠了。”何夫人倒是覺得何老爺這般才老實。
    瞧著心意已決的何夫人,傅老爺子和傅大公子隻好恨鐵不成鋼地認下了這個女婿。
    倒是何夫人的大嫂對這樁親事,頗有怨言,她本想將這個傅家的大小姐說給自家弟弟的,背地裏沒少說何家夫妻的閑話,說什麽這窮小子遲早會變心之類的。
    可這樁婚事最終還是成了。學政之女下嫁小小商販,讓整個簌州城的人大跌眼鏡。
    但誰也未曾想過,這個小小商販最後竟然成為了金寧城的首富。
    於是,世人又紛紛改口,誇讚學政傅老慧眼視珠。
    “想當年,你傻愣愣地在我家門口蹲了好幾日。我爹實在看不下去,才請你進去。”
    何夫人用手帕掩住嘴邊的笑:“結果,你這傻子日日都來提親,又天天被下人趕出去。被拒了好幾回都沒放棄。”
    “那會兒,我就在想世上怎麽會有這般頑固倔強之人。”
    “雖一晃多年,我待夫人之心,同往日依舊。”何老爺同樣麵露溫情,將何夫人攬入懷中。
    那年花朝初見,心動之悸,猶記於心,多年陪伴,更添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