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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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福岡回來後,東京一連下了整周的暴雨。
校外那家常去的便利店最近整改過後重新開始營業。下午臨近飯點,剛下課的鳴海光準時走進快樂老家,一邊聽著貝爾摩德的電話,一邊從貨架上取下食物。
那天之後他就開始和對方頻繁聯係起來。
代號為貝爾摩德的女性組織成員正是他第一次夢中出現過的“莎朗”,後來鳴海光上網搜索,才發現她居然還是非常著名女明星,讓鳴海光不由得感歎組織成員組成的多樣性。
雖然記憶依舊不全麵,但他還是從一些細節中發現了這位疑似他幼時監管者的女性對他特別的地方。
基本上隻要自己不越界,對方就會回答他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例如現在——
“六個月。病症和實驗都是導致你間歇性失憶的主要因素,格蘭威特,即使你吃完一整個療程,也並不一定能夠恢複全部記憶。”貝爾摩德的聲音很淡,“還有,琴酒後來並沒有在別墅內發現那個白發協助者的屍體,他拿走了科恩原本要轉交給你的藥盒,無論是和杉布卡一樣燒成了灰燼還是跑掉了,隻要有一點活著的可能性,組織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他。”
鳴海光虛起眼睛:“嗯。”
貝爾摩德似乎並沒有向組織匯報那天他和五條君的事情,雖然當時他們都掩飾的很好,但看貝爾摩德後來的態度,似乎也並不能保證對方沒有對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產生絲毫的懷疑。
如果貝爾摩德不說,那麽一個異世界來客,組織想來怎麽查都不會有後續進展了。
提前心疼一波琴酒。
“反正第一顆解藥你已經吃過了。接下來boss應該會按照實驗室的療程定期將剩下的交給你。後麵如果有任務你最好不要拒絕,不然以琴酒對你的態度很有可能會不按時給你解藥。”
鳴海光轉身走向收銀台,漫不經心地問:“那我會怎麽樣”
貝爾摩德很快答道:“會死。”
……
“一共是円。”
新來的店員接過顧客遞上來的日元,習以為常地聞到了對方身上淺淡的酒氣。
奇怪的客人。
穿著製服……應該是附近哪所警察學校的學生吧沒錯吧。
……警察預備役也能每天酗酒嗎
打開收銀機,店員心不在焉地找著零錢,內心吐槽著。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
鳴海光掛斷電話,目光從手機屏幕移向店員抬起的手掌,默默嘖了聲。
他將多餘的円硬幣還了回去:“你找錯錢了。”
“哎!不好意思!!”
夏日臨近,店外的雨仿佛像是落地一瞬間就會揮發的水汽,帶起平白徒生的煩悶與燥熱,無端讓人越發感到鬱悶。
迎著店員莫名驚訝又無措的目光,鳴海光無聲地揮了揮手走出便利店,他靠在熟悉的路燈下,自顧自地點了根煙。
會死。
聽到貝爾摩德這麽說的下一秒,鳴海光心中升起的第一個想法竟是——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這種擺爛的想法可要不得,他自嘲地笑笑。
更何況科恩被“搶走”的藥盒就在他身上。
嘴邊的煙還沒抽兩口,就看見馬路邊突然停下了一輛的士,眨了下眼睛,幾個熟悉的家夥像是下餃子似的從那鐵盒子裏一個接一個鑽出來。
那棄車逃跑的的士司機在空曠的馬路上竄的極快,好巧不巧朝著鳴海光所在的方向衝了過來。
追在最前麵的降穀雙眼一亮:“攔住他!鳴海!”
鳴海光看了眼隔著自己隻剩幾米距離、堪比班長的大塊頭,夾著煙的手指微微一僵。
顯然這位大塊頭司機也沒把鳴海光放在眼裏,即使他身上還穿著那身和後麵窮追不舍五小子一模一樣的警校製服。
“讓開!”
然而眼前瘦到仿佛刮來一陣台風就能被吹走的家夥就如同沒聽到似的,將手上剛買的東西扔到一邊,張開雙臂宛若即將英勇就義。
沒有機器人。
沒有替身。
隻有一條單薄可憐的魚罷了。
兩個人在路燈下撞了一個人仰馬翻,好在過於亮堂的路燈即使晃了鳴海光的眼睛,在那群大猩猩一個個像是疊疊樂壓上來的時候腳一蹬及時退了出去。
他看著被壓在最下麵隻差口吐白沫的人臉,直呼要命。
沒抽煙的半根煙早就不知道飛到哪個角落裏,鳴海光冷著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五個人,咬牙一字一頓地問:
“你們、這是、做什麽、呢”
……
也不知道周邊的犯罪者運氣太差還是他們幾個運氣太好,出門遭遇案件的概率大的驚人,就連這種接連幾個月在隔壁市活動的的“的士車扒手”都能被他們遇上。
警察來押送犯人的時候,五個人就撐著傘傻站在路邊鬥嘴,直到伊達班長一手一個把最不安穩分的兩個家夥同時鎮壓。
看了半天笑話的萩原研二樂不可支地抽走了降穀零手中的傘,健步如飛地穿過人行道走過來,開口道:
“今天回去嗎”
“……回吧”鳴海光隔著雨幕看向他,不太確定地眯起眼睛。
萩原研二打量了友人幾眼,有些無奈:“你最近怎麽怪怪的,小鳴海。”
“可能是天太熱了吧。”鳴海光麵色如常地看著那幾個,好奇地問,“他們吵什麽呢”
“小陣平覺得小降穀的安排不好,差點導致行動失敗,小降穀覺得小陣平剛才下車時太衝動導致我們提前暴露。”萩原聳了聳肩,“嘛。對他們兩個來說,很正常就是了,如果不這樣就不是小陣平和小降穀了。”
“也是……”
看著被班長一手一個壓製住的兩人,鳴海光也忍不住跟著笑了笑,他試圖彎下腰重新將剛才隨手扔在一邊的購物袋撿起來,腰部生出的痛感使他突然動作一滯。
萩原敏銳到察覺到了這一點,丟下傘皺起眉問:“怎麽了——受傷了嗎”
半小時後,警校醫務室。
鬆田抱胸靠在牆邊,看著校醫替鳴海光處理好腰部的擦傷,還不忘繼續朝著降穀零噴灑毒液。
“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那個扒手犯的體型都快和伊達班長差不多了吧,你居然讓這家夥幫忙擋人。”
“已經可以了,諸伏君。”鳴海光在另一頭接過替換的繃帶和藥膏,看著緊張兮兮的人有些哭笑不得,眼看著門口兩個人又要吵起來,揉了揉額頭道:“你們別吵了。是我自己衝動了,當時不應該直接伸手去攔人的。”
鬆田冷哼一聲,別別扭扭地說:“你知道就好。”
降穀也滿眼愧疚地轉過來:“抱歉,鳴海,我……”
“——所以你們一個個幹嘛要擺出這副表情啊。”
鳴海光撐著手臂從床上站起來,無奈道。
“當時那種情況,我站出來攔截犯人不是應該的嗎我也是警校生啊,你們這些家夥少看不起人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還是萩原笑嘻嘻地站出來,小心翼翼地摟住鳴海光的肩膀:“才沒有呢,這是我們作為朋友的合理擔心哦!”
朋友嗎……
沉悶的綠眸亮了亮,鳴海光努力沒讓自己的嘴角揚起來。
“好了好了,再不去食堂排隊今天晚上隻能回宿舍吃泡麵了!你們這些家夥吃飯也請給我積極一點啊。”
鳴海光率先打開醫務室的門,剛剛想要邁出去,卻又被幾個人聯合拽了回去。
諸伏景光壓著幼馴染的手臂:“受傷的人就不要想著去擠食堂了。”
鬆田嗤笑:“是啊,老實呆在這裏等我們給你打包回來吧。”
鳴海光自然是拗不過他們。
醫務室的門打開又合上,房間裏頓時又冷清下來。
他歎了口氣倒在白慘慘的床鋪上,打開手機。
一周之前,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地連夜離開福岡,在車站碰到了剛剛從東京趕過來的他們五個人。
五個人做了一整天的協助任務中途沒敢喘一口氣,最後在車站為了誰留下誰過來找人這事還差點來一場聚眾鬥毆。
他們性格不同,卻一個比一個固執。誰也爭不過誰,隻好不管不顧一起擠上車。
反正大不了還有鬼塚教官替他們兜底。
協助任務無非是替老奶奶找貓,幫迷路小學生找家長,嚴重一點也不過是大馬路抓小偷,刺激到沒有多刺激,狼狽倒是真的。
五個人身上不是沾了泥就是草屑,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人圍觀過,就這麽來到了福岡,與拎著個空酒瓶坐在車站角落裏的鳴海光來了個驚喜對碰。
這時候天都已經快要亮了。
諸伏和伊達扶著醉鬼在衛生間吐了個昏天黑地。
萩原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裝著他那些寶貝機器人的包。
降穀和鬆田站在一邊搜索著鳴海家著火的新聞,神情嚴肅。
有關於送別會當晚的火災事件官方已經出了通告,警方當晚的問詢時間遠超過三小時,一無所獲。組織做事向來天衣無縫,雖然警方還沒有正式定案,對於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鳴海光已有了預料。
他哭不出來,借著宿醉嘔吐帶出了點生理性的淚水,半夢半醒地從衛生間裏出來倒在鬆田降穀地身上,悄無聲息地按滅了他們的手機屏幕,將那些有可能會給友人們帶來危險的探究欲一齊打散了個幹淨。
這不是他們能夠麵對的事情。
這五個人就應該順順利利畢業,安安穩穩跑到自己想去地方發光發亮,身上不該有一點陰霾。
短暫的清醒之後,鳴海光很快意識不清了,再次醒來,他已經被五個人拖回了警校的宿舍裏。
睜眼第一個見到的是諸伏。
他那雙湛藍的貓眼望向他時流露出了很多東西,然而最後隻是沉默地擁抱了他,低聲說著:“hikru,你還有我們。”
隻不過是短暫且巧合的幾次相遇,真的值得對他如此推心置腹嗎
鳴海光並不是很理解,但那一刻他一向恐懼且膽怯的心似乎先給出了答案。
人之間就是這樣你來我往,無非是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關係,哪怕淡漠的人也不例外,何況鳴海光自己曾經就是個無比熱烈的人。
如果他注定墜落,那為什麽不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去親眼看一看光明的樣子呢
醫務室的大門被人嘭地一下打開,還處於神遊天外狀態的鳴海光嚇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還沒走五分鍾的幾個人去而複返。
“什麽情況”
降穀拎起鳴海光的購物袋,無語道:“食堂沒飯了,今天下雨,那邊人數爆滿。”
“雖然明天放假不用訓練,但總不能讓病號大晚上餓肚子。”伊達航沉吟片刻,看向其他人道,“你們有什麽好主意嗎”
“學校附近似乎也沒有餐館呢,泡麵之類的話似乎也不太合適。”諸伏景光說道。
“可惜車鑰匙被鬼塚教官沒收了,不然我們還能取車到市區裏去,這時候附近也打不到車了吧,學校建的太偏遠果然好麻煩——”
“……不如。”
被五個人圍著坐在床上的“病號”舉起手。
“去我家吃吧”
雖說之前早就說要來鳴海光的公寓,但各種事情一拖到了現在,五個人還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來。
幸好家裏常備一些蔬菜和肉類,鳴海光從櫃子裏翻出火鍋底料,準備幹脆在客廳來個簡單的火鍋湊合完晚餐。
雖然簡單,但最基本的清洗處理食材還是需要做的,降穀那次之後就開始跟著諸伏學起做飯,兩個人將鳴海光按在沙發上,擼起袖子就進了廚房。
鬆田正坐在地毯上舉著十一號研究,萩原和伊達好奇地湊上去,看著他對沒有開機毫無反抗能力的小機器人上下起手。
萩原笑起來:“喂喂,小陣平,你可不要趁著小鳴海負傷拆掉它哦。”
“我才不會。”鬆田朝著幼馴染翻了個白眼,抬手戳了戳十一號的外殼,嘶了一聲,“說起來,這應該不是一般能在外麵買到的材料吧,作為家政機器人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
十一號起初當然隻是個普通的“家政機器人”,如果不是覺得組織實在有錢多到沒地方花,他當初應該也不會拚命折騰小機器人們,一不留神把他們變成了堪比賽級格鬥機器人的吞金獸。
當然——這種事情鳴海光是不可能告訴鬆田陣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