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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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撿到的這張照片是真的,雖然現在在組織中的地位千差萬別,但我和琴酒一樣從小作為實驗體在組織長大。實驗結束之後,僥幸活下來的我被組織送到國外,以上學的名義進行秘密收押和監管,鳴海直人和鳴海千穗裏隻不過是組織為我安排的監護人,並不是我真正的父母家人。”
諸伏景光幾乎難以置信,他渾身發冷:“那你回福岡那次……”
鳴海光垂眸:“隻不過是聽從安排,完成任務罷了。還記得我們在便利店的垃圾桶發現屍體的那次麽那其實是你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接觸組織,那次案件的死者村井卓偷竊了組織的機密文件正好被我發現,而他的買家正是我的養母,於是我立刻上報了組織,boss便讓更加熟悉情況的我進行處理。”
諸伏景光渾身發冷:“……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說的都是真的,隻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鳴海光淡淡道:“其實你並不了解我,不是嗎從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我所偽裝出來的也僅僅隻是我想要給你們看到的樣子,就和你們一樣,作為一個需要潛伏在對立陣營,時刻處在危險中的角色,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偽裝自己。就像現在,你將自己帶入進了鳴海光的好友這個角色,可當鳴海光這個人都是虛假的時候,你不覺得你現在的執著也變得非常可笑了麽”
可什麽才是真正的你呢
那些共同經曆過的生死,那些彼此之間甚至不需要言說的默契,堪比家人更甚的親密回憶,這所有所有的一切,難道僅憑這短短幾句話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嗎
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諸伏景光很難就這樣輕易認同。
“……你養父母的死因,你也都知情”
“實際上,我的養父養母對於那位先生並不忠心。我養母唯一的孩子在多年以前死在了實驗室,她是個普通女人,直到死都沒有對組織消除這份芥蒂。——至於我的養父。”
“他在三歲時被父母賣到日本,陰差陽錯進入組織,他十分聰明、能幹、敏銳,但卻是個天生具有憐憫、善良這種正麵人格的好人。”
說到這裏,鳴海光似是惋惜地歎了口氣。
“可惜的是,組織裏總容不下好人。”
諸伏景光難以置信:“所以,你的養父母都是被組織處理的,而你……”
鳴海光點頭承認:“我當然知情。”
“……”
“那麽你呢”
諸伏景光沉默須臾,輕聲開口。
“你叫什麽,又到底來自哪裏……你到底又是……什麽樣的人”
他審視著麵前幾近陌生的同期,藏於外套下握著槍柄的手越發收緊用力。
“我麽……”
鳴海光笑了笑。
他與諸伏景光對視,與這個在警校時期無數次朝他伸出手、對他表露溫柔善意的摯友對視。
“組織中,即使是負責情報的成員,無論直接還是間接,也很少有手上不沾血的,關於組織的黑暗,想必化名為綠川唯潛伏在組織的這段時間,hiro你應該已經調查的非常清楚了。”
鳴海光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平靜,隻有微顫的尾音飄散在風中,接著一刀一刀紮進自己的心髒裏。
“我從小在組織長大,九歲時就被boss任命加入的行動組,並且獲得了代號。你應該知道行動組意味著什麽。”
“——舉個明確點的例子吧,我第一次殺人時剛好十歲。”
十歲。
諸伏景光猛然一顫。
“我還記得那個人,他是組織的叛徒,一個平頭穿著黑色短袖的男人,我用一把槍對準了他的
腦袋,他拚命地掙紮和求饒,然後……”
“夠了。”諸伏景光突然開口,“……不要說了。”
“如果你非要我對我自己做一次自我剖析。”鳴海光頓了頓,繼續道:“我並不像鳴海直人那樣富有正常、理性、豐富的人格,先天與後天的諸多因素注定我會是一個冷血、自私的反社會人格。我無法像你們五個當中任何人一樣,以公眾利益為先,更加不會對任何無辜生命的逝去而產生類似於同情亦或是悲傷的情緒。平常雖不至於會以殺人為樂,但如果有普通人牽扯到我自身的利益,我也會不介意通過非法和暴力手段解決掉這個麻煩。”
“換言之,我與你所認知的組織成員,並沒有任何的差別。”
“我說了這麽多,夠了麽”
說完這一切,鳴海光倏然間有了一種解脫感,他問:
“諸伏,事到如今,你還要再繼續相信我嗎”
看著諸伏景光沉默不語,鳴海光率先笑了起來,自從恢複記憶之後,日複一日的恐懼與愧疚幾乎快要將他淹沒,他終於等到了這麽一天,他可以將那些醜陋與黑暗盡數揭開,擺脫那些本不該有的幻想,回到本該屬於他的世界。
真好啊。
無論是你還是降穀,你們都不會再因為我而陷入淤泥中反複痛苦,稍有不慎就踩在生死的邊界線,等待到死神的鐮刀落下的那一刻。你們可以站在陽光下,為實現你們的理想和價值做出值得的努力和犧牲。
真的很好。
他替他做出了回答。
“——不要再相信我了。”
「一起去便利店吃年糕吧」
「訓練不要太拚命啦!」
「hikru,你還有我們。」
「無論以後去哪個部門,一定都會幫忙的吧!」
「未來還很長,我們可以一起走。」
如夢境一般的場景刷地在諸伏景光眼前如同潮汐一般席卷而過,那些明媚的、色彩斑斕的、熱烈的,盡數歸為黑白,零落成灰燼。
諸伏景光恍然站在原地。
他又回到了那邊夢中的草地,昏黃的日光落在六個人身上,他們嬉笑怒罵,未來的路美好漫長。
可他轉過頭,所有的一切轉眼間就變成了黑夜。他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審訊室內,對麵坐著手上帶著鐐銬的摯友,嘲笑著他的天真和自以為是。
……他還是太年輕了。
諸伏景光雙手不自覺地發顫,他意識到自己此刻應該說些什麽,也必須說些什麽,可他似乎陷入了某種死循環,理性與感性瘋狂將他向兩邊拉,不斷撕扯著他的內心。
可就在這一刻,諸伏景光所有的思緒都在身旁中了鳴海光一槍後一直低頭不動的伏特加突然發難時戛然而止。
一切在瞬息間驟然發生了變化。
伏特加用不知藏在什麽地方的小刀割斷了繩子,朝著諸伏景光的方向撲了過來!
而預想中應該來不及反應的諸伏景光僅僅隻慢了一拍,他踉蹌兩步後退,神情比起之前和鳴海光聯合對付伏特加時變得更冷,開始不再像之前一樣下意識刻意收著力氣,在狹窄的房間中與對方再次交起手來。
他的每一下都十成十的打在對方中槍的傷口周圍,看起來比他高大不少的伏特加很快落在了下風。
“大哥!”
隨著伏特加一聲高呼,麵色陰沉的琴酒緩緩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
鳴海光神色微變,剛剛想要上前,身後卻倏地被人用槍抵住了腦袋。
“——別動。”
夏油傑收起槍,從後環住了鳴海光的肩膀,輕聲問道。
“一切還沒有結束,不是嗎”
“有人來了。”
繞到後山準備直接一口氣爬到山頂的鬆田陣平三人聽見了動靜朝著山路中央望去。他們懸在山壁前,遠遠看見了幾組隊伍小心翼翼地從四麵八方朝著山頂走。
“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伊達航麵露猶疑。
萩原研二蹙眉:“是警察嗎”
這種在特殊環境下的隱蔽訓練他們在警校時不知做過多少次,但說實在的,畢業之後,無論作為拆彈警察還是刑警,這方麵相關的知識能運用到的機會幾乎為零。
然而他們腳下的這支隊伍,顯然經驗豐富。
一時間三人都意識到一件事情——這件事絕對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可鳴海光現在那家夥到底在哪裏
三人一鼓作氣爬到了山頂,找了一處林子躲了起來。十分鍾之後,剛剛山上看到的那些疑似警察的家夥很快經過了他們所藏身的地方,並且又再次分成幾個小隊,為首的某個人抬手打了個暗號,眾人便立刻分別朝著不遠處那個微微露出一個角的建築包圍過去。
“這種方式……”伊達航欲言又止。
鬆田陣平麵無表情地接上:“確實挺像那群人的作風。”
“公安麽……”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
“我和萩在之前調查一些事情時接觸過這群家夥。”鬆田陣平朝著露出疑惑神色的伊達航解釋道,“他們負責警視廳中一些保密案件,尤其會接觸到一些比較危險的人物,之前調查hikru父親的那個案件,也有他們的參與。”
伊達航摸了摸下巴:“所以,有可能他們早就在關注鳴海了”
“比起這個,我和小陣平之前倒是就有了一個猜想。”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對視了眼,緩緩道。
“小鳴海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他說:‘我們並沒有和組織、以及那些充當保護傘的上層對抗的能力’,對於當年他父母的案子,那些卷宗和明細,連我和萩都調查不到的東西,他也似乎早就已經全部知情。也就是說,他至少對警視廳的上層架構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認知,並且,也有來自於內部的情報來源。可問題是,這些情報他又是怎麽得來的呢”
伊達航猛然一震:“你們是認為……鳴海私下和公安有接觸”
鬆田陣平點了點頭:“如果這個判斷成立,那麽我們接下來可能需要麵對一個新的問題。”
“我們的這位同期,一位警校時期成績一般到好不容易才努力畢業的半吊子,是怎麽在畢業短短幾個月中獲得了那群家夥的青睞,並且得到了如此多的關鍵情報呢思來想去……我和萩得出了一個可能性極高的結論。”
迎著伊達航驚詫不定的目光,鬆田陣平冷笑了一聲。
“——情報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