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你自己過來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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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知春沒聽過這新鮮玩意兒,拿過來翻看兩頁,就明白過來了。
    他覺著還不錯,每天做了什麽都寫下來,哪天鬆散了一看便知,也能明確知道哪部分內容花的時間最多,後續溫習能調整。
    “我讓我家柔娘也給我弄一個。”
    獎勵就不學葉存山家的了,他自己有想要的。
    杜知春誇讚道:“你家夫郎主意挺多的,對你又好,叫人羨慕。”
    還問:“你沒想為他做些什麽”
    葉存山當然想過。
    原本憐惜雲程從前過得苦,平日就對他好些,他想學字讀書,葉存山也不拘著,有空就教。
    但來蔚縣以後,雲程就突然發展飛快,還花錢請了個書生教他,讓葉存山少了個對他好的方式。
    除卻日常和教字,葉存山能想到的就是雲程家裏那點汙糟事。
    王家倒了後,雲仁義一家都要縮著尾巴做人,能主動還簪子求平安,也能說明以後不敢再纏上雲程。
    就那鐲子。
    這金子融了,沒原本模樣,再買也不是原來的樣式。
    逼著雲仁義給錢重新打一個,他現在也拿不出。
    雲程幹不出來把人逼到絕路的事,平時不提,隻怕心裏也憋著氣。
    畢竟葉存山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氣性大著。
    這些日子葉存山也沒說,琢磨著想到法子,再跟雲程講,免得平白惹人難過。
    葉存山搖搖頭,暫時將這死胡同一樣的事擱置,問杜知春覺得這個本子怎麽樣。
    “如果跟紙張搭著送,買兩刀紙或三刀紙,送個本子,你會一次多買些紙嗎”
    問完葉存山就知道他問錯人了,問這大少爺做什麽,人又不差錢。
    不等他回話,葉存山就找其他同窗問,也問葉延。
    這本子可以算個計劃本,用貴紙做,不劃算,大家寧願用腦子硬記。
    可村裏那紙鋪價格不高,一刀紙根據厚度來,能做好些本。
    價低物美,又能對學習起到作用,手頭不那麽緊的書生都願意買一本。
    本子上麵有畫線分格,內部標注字少,印刷起來不麻煩,杜知春也給自家刻印作坊攬生意,“咱們可以合作,這東西雕版簡單,當天就弄出來了,要多少有多少。”
    葉存山肚子裏也有點生意經,紙是不愁賣的,特別是蔚縣這個缺紙的地方。
    送本子就是圖個好名聲,也能叫人養成習慣。
    往後再有需要,那要麽是多買些紙,要麽就是單獨買本子,也能給紙鋪加個進項。
    雲程那打卡本他也覺得不錯,隻對書生而言不劃算,買的人不會多。
    可以做一些放著慢慢賣,總有人手頭闊綽,要個新鮮。
    總體而言,兩種本子技術含量都不高,別人學起來容易,考慮成本倒不如直接買。就借著低價紙的東風,該能成為紙鋪一個特色。
    掙了錢,就給雲程天天訂奶喝,看他什麽時候能長到一米八。
    葉存山想到“一米八”還笑了聲。
    這哥兒真怪。
    白天還在下雪,路上小攤都沒幾家。
    雲程吃過飯,換上小皮靴戴上兔毛帽子蓋住耳朵,撐著油紙傘出門,準備去找木匠定製張桌子。
    古代沒空調沒地暖,靠一身正氣抗凍也太莽了。
    萬一風寒發燒了,可不得了,桌子就得盡早做。
    他裏頭穿了毛衣毛褲,手也戴了手套,出來不覺冷,經過茶樓時,還往元墨常常擺攤的小巷子口看了眼。
    可太拚了,人竟然還在外邊縮著腦袋等生意。
    授業即為師,雲程不好裝做沒看見。
    他小說才往後寫了一章,想想橫豎都是要請人謄抄的,就撐著傘過去了,還笑道:“我還說今天下雪,你不會出來擺攤呢。”
    元墨摸摸鼻子,沒好意思說,他家夫郎大冷天的都在給人漿洗,為省柴火燒的煤炭,味道又大又嗆,水都不敢燒熱,溫著不凍人就下手搓洗,多搓幾下,水也冰冰涼,手凍得跟包子似得,眼看著再不收手都要開裂,他哪能閑著
    家裏日子難,他也沒其他本事掙錢,隻能蹲一單算一單了。
    雲程把稿紙給他,說不急用,“我後麵還沒寫完,後天我給你拿新稿,你再把謄抄好的給我就行。”
    當下,也提前給了銅板。
    元墨收了他的稿子,就不在外麵多留。
    收好稿件跟紙,他就收攤回家。
    到家打開一看,見了裏邊沒整理好,還有劃線糊團的錯字和飛起的波浪線,還愣了下。
    夫郎柳小田問他怎麽了,“難做嗎”
    元墨搖頭。
    這東西乍一看是為難,細想也能明白雲程的用意。
    他說:“碰見了個好心人。”
    雲程日行一善後,找到了木匠,說了吊鍋鋪子裏的桌子。
    蔚縣吊鍋盛行,普通百姓家也會在橫梁上搭根粗麻繩,掛著雙頭拉鉤,冬日裏煮個吊鍋,吃得渾身暖和。
    一說他就會做,聽雲程說他這桌子做了不是為了煮吊鍋,而是為了叫自家夫君看書寫字時不冷,還提了個意見。
    “要麽下麵的鐵皮我給你縮短不挨著地麵,桌板下凸出一尺多,能省柴火,也省工錢。”
    這就桌麵暖著,桌下腿腳還是涼。
    雲程見過取暖的矮桌,四周縫了被子,席地而坐也可以。
    他問木匠書院裏的桌子都是多高,對著旁邊小桌比劃後,雲程覺得差不多,就按照這個高度做。
    又出一筆銀子。
    紙鋪他今日沒去,昨天就沒能幫上忙,全程在樓上躲懶,蹭了個飯。
    今天第一天開業,存銀都要教人織毛衣,他過去大抵隻能跟葉根尬聊。
    這樣一想,他還不如回家寫小說掙錢呢。
    紙鋪裏今天不忙,鋪子外邊的“裁縫鋪”牌匾昨天一起摘下叫王掌櫃的拿走。
    新的牌匾今天掛上,取名是“靜河紙鋪”,用村名做招牌。
    村裏沒做出多少成品紙,葉根來時一起帶來了,不然羊毛織品昨日被人包圓,他們今天鋪子還要空置。
    他跟葉糧兩人一人衝泡了一碗藕粉,吃著滋味不錯,還叫葉慶陽也吃一碗。
    這還是葉慶陽買的呢。
    葉慶陽在忙著記賬。
    從造紙當天,葉根就一條條記錄了開支。
    原材料都是現砍,不算。
    人工是寫了名字,後麵記了月錢數額,要到一月才發錢。
    其他開支零零散散,比如采購了羊毛多少,一件毛衣是手工費是多少,手套又是多少。
    單看起來條縷清晰,實際做賬時也密密麻麻不好算數。
    葉慶陽趁著今日不忙,想把東西都整理好。
    他說:“給存銀泡一碗吧,那孩子嘴饞。”
    存銀有雲程給他買的一小桶,抱著誰都不給呢。
    葉根還說他出來一趟,人反而小氣了,以前在村裏多大方一孩子。
    葉慶陽就笑:“他對程哥兒大方著呢,昨天買的糖炒栗子都給送出去了,我都沒吃著一顆。”
    葉糧一碗喝完,渾身熱乎,“我以前當貨郎時沒這好東西,不然村裏縣裏來回跑幾趟,也能掙幾個錢。”
    別說掙錢了,葉根還惦記著過幾天回家,也買些帶回去。
    雲程這次給葉二叔家買了,也給葉大家買了,村裏人現在就愛在煮樹皮的臨時作坊裏紮堆烤火嘮嗑。
    不消一天,就得被全村羨,他家也得有。
    葉慶陽沒吃過藕粉,不知道味道。
    東西不多,他買了就放紙鋪,大家都嚐個鮮,隻給村裏送回去了一小桶,給他爺爺吃。
    他也有二十多天沒回家了,心裏想念,說雲程估摸著也是想家,出來沒幾天就往家裏送東西。
    雲程可一點不想家。
    東西交給葉虎送回村以後,就忙自己的事,隻要村裏人都知道他跟葉存山沒忘記爹娘,記得給他們買東西就行。
    村裏也正說這事。
    說葉二叔命好,前頭兩個兒子壯實能幹,老三學識廣博,三個兒媳也家裏家外一手抓。
    這日子都這樣了,還能白撿到葉存山夫夫倆。
    葉二叔嘴笨,家裏忙碌多年,很少出去遛彎,聽著打趣也就是笑嗬嗬的一張臉,誇都是好孩子。
    趙氏就得意了,不說運氣也不誇誰,就說這藕粉真香真好吃。
    她今天抱著嬋姐到臨時作坊烤火,端著個碗喂嬋姐吃藕粉,還問嬋姐香不香。
    嬋姐長這麽大,成天粗茶淡飯的吃,零嘴偶爾才有一點,吃過就忘了味道。
    這藕粉加了糖,吃著甜滋滋的,她不知道哪個是藕粉味哪個是糖味,就隻睜著雙大而圓的貓兒眼,邊吃邊含糊說:“好吃,很好吃。”
    葉大今天也在,原本以為是他家獨一份呢,一看葉二叔家裏也有,臉立刻就拉下來了。
    這是什麽意思
    葉二叔這個當大伯的,還能跟他這親爹一個待遇
    他養了兒子快二十年,成親也給了二十兩銀子,紅包都包出去大幾兩,還比不上葉二叔收留人住幾天
    他想說葉存山夫夫倆都是白眼狼,聽著四周都是誇讚的話,再一想這造紙的法子是雲程給的,織毛衣的法子是雲程教的,全村現在多少人指著這東西吃飯呢。
    就連他現在烤火的小屋子,都是為了煮樹皮造的!
    葉大憋得厲害,旁邊人還要跟他搭訕,“葉大,你怎麽還拉著個臉是這藕粉不好吃嗎不好吃可以賣給我們嚐嚐。”
    葉大陰陽怪氣道:“好吃也不是給我買的,你們要買,得去問問金花跟李桃。”
    葉虎送藕粉去他家,可是點名指姓說這是給兩個孕婦的!
    聊天時你一句我一句的,明擺著是給她們倆的,還有人嘴快問:“為什麽你家你不做主啊”
    葉大:“……”
    陳金花拿了藕粉,立馬去孝敬爹娘。
    說她上次拉著雲程說話,講她懷孕反應大不能幫襯家裏,叫爹娘擔心,心裏愧疚,囑咐雲程幫她買點東西送回來,她好孝順爹娘。
    葉大最開始跟陳金花這帶著適齡閨女的寡婦走到一起,就是因為陳金花會說話,每回都能把他哄得裏外熨帖。
    這手段轉頭用到爹娘身上,自然也是適用的。
    另外一桶給李桃的,她倒是沒有貪功,在劉翠英跟葉鬆兩人麵前,結結實實吹了一波彩虹屁。
    說葉存山厚道,說雲程大方,能對嫁出去的繼妹都那麽好,哪能忘記爺奶爹娘
    說年底殺豬了,柳屠戶家指定會有回報。
    比如不收錢,不拿豬下水。
    比如還禮的時候,能割上兩斤肉。
    葉大家家底厚實,兩斤肉割得起,可有白送的,誰不想要
    最後加一記猛藥:“柳家一屋的莽漢糙漢,也想要個秀才公做舅爺呢。”
    這話誇大孫子的。
    葉存山已經複學,又有了考秀才的希望,是個吉利話。
    劉翠英沒要她的藕粉,說家裏請了人漿洗做飯,叫她安心養胎,“給家裏添丁才是頭等大事。”
    葉大看陳金花不順眼很久了,擺臉色一陣後,發現陳金花突然不在意他了。
    他這次借機發作過,陳金花摸摸肚子,說:“我這懷的可是雙胎,你頭前也就兩個孩子,對我好點,以後我讓他們跟你親,對我不好,我帶著娃再改嫁一回。”
    葉大:
    他哪裏敢說話!
    他還打算出來炫耀炫耀藕粉,說這是大兒子給他買的,能緩緩心情,結果發現葉二叔家也有。
    還是葉存山跟雲程買的!
    他葉二叔是沒有兒子嗎!葉延幹啥吃的!
    葉大心裏苦悶,靈光一閃間,記起來他上次給葉存山砍的香椿樹。
    這兩個敗家子,那麽好一根木頭,就做了一個大浴桶,不遮不掩的拖回山上,一看就不是要洗正經澡!
    要不那些天村裏打趣的話怎麽那麽多呢!
    他捧著碗,心裏焦躁。
    兒子要沒了,媳婦翻天了,兒媳懶得理他,爹娘不跟他一條線。
    葉大想著想著,突然起身,端著碗回家,拿著斧頭又去砍了一棵樹。
    他要再做個浴桶送到蔚縣去,好叫那不孝子每回泡澡的時候都想想誰是他親爹!
    砍完樹,葉大也淋了一身雪,還想起來,存銀的生辰也到了。
    體會了一把孤家寡人的苦,這家裏嬌嬌養大的小哥兒都變得可愛起來——雖然是葉存山帶大的,可孩子是他的種。
    葉大決定今年給存銀也買個銀豆子,叫人感受一下老父親的愛,別去了蔚縣心野了,也不要親爹了。
    葉存山放學後,也跟雲程說起這事。
    “早些年在家時,我手頭闊綽,每年存銀生辰都給他送個銀豆豆,豌豆大小,讓他自己攢著。分家出來後,他把豆子都給我了,我先前給他寫了借條,這孩子燒了,還說等掙了銀子,要還他一顆大豆子,今年還成,你看補多大的合適”
    若雲程跟存銀處得不好,葉存山就不問了。
    這次問了吧,他也沒說是首飾,怕戳了雲程傷心事。
    雲程問是什麽時候,算著日子,說先去首飾鋪子看看,“他也大孩子了,愛俏得很,送大豆子怕他不喜歡。”
    送銀元寶過去也不實用,整著舍不得花,又不能拿出來當擺設,多看兩眼還心疼。
    雲程沒覺著有什麽,跟葉存山說,“我也看看金飾,挑個合適的。”
    存銀的生辰正年底,那一天雲程能有潤筆費。
    作坊也運行起來了,一月時他們會有一次分紅。
    剛開始,又是低價紙,不指望拿多少,有一點算一點。
    再往後半個月,雲程還能拿到月錢,算他教人織毛衣的工錢。
    他在紙上算著賬,覺著這個生辰禮還是給得起的。
    而且要仔細算的話,指不定葉存山最初借給原身的銀子,就是存銀的銀豆豆。
    銀豆子到他這裏,再又兜兜轉轉,滾大了一圈回到存銀手上。
    想想還挺浪漫的。
    他問葉存山的生辰是什麽時候,葉存山說:“要夏天了。”
    雲程問了詳細日子,在他的記賬本首頁認真寫下。
    葉存山坐他對麵看著,心滿意足。
    也問過雲程,在他的學習本首頁寫雲程的生辰。
    雪後溫度降了好些,坐炕上上身也冷,雲程沒法子繼續寫,兩頁稿紙寫完就做眼保健操。
    看今天葉存山能分神跟他講話,也教葉存山做眼保健操。
    小小的房間裏,響起了雲程小聲的拍子。
    他手把手教,說完穴位手法,跟著挪葉存山的手指,也念節拍,叫他跟著節奏來。
    一次做完,雲程就收拾紙筆躺下,腳擱在葉存山膝上,貼著他肚子放著,暖得他發困。
    葉存山還有別的事要問雲程,放下炭筆跟他說:“我今天去那位同窗家裏看了,你猜那人是誰”
    原想說人沒問題,明日就上工。
    去看了以後,葉存山尷尬勁兒又翻倍,他在外麵嘴皮子利索,問了他家冬日裏還接不接漿洗的活,也算蒙混過關。
    日子是真的難過,進去看看夫夫倆的精神麵貌就感覺得到。
    他現在是顧不上自己尷尬,就怕雲程不好意思要人來了。
    雲程知道套路,能這麽問,肯定是他認識的人。
    他不認識幾個書生,能叫夫郎也出去幹活的,隻能是那位今日冒雪擺攤的窮書生元墨了。
    算他半個先生。
    難怪葉存山欲言又止,想說不好說的。
    雲程不尷尬,“沒事,我看他沒其他書生的毛病,真麵皮薄,也不會風雨無阻的支小攤了。”
    還揶揄葉存山:“你之前還想我去杜家做書童呢。”
    葉存山不想提這往事。
    媳婦肯定是不能送到別人家裏的,日子真過到那一天,他賣力氣也能養家糊口,大不了不讀書。
    “那我明天去問問他家夫郎願不願意過來試工幾天。”
    雲程答應後,葉存山又講了下賣本子的事,若可行,就再跑一趟紙鋪,跟葉根打聲招呼。
    雲程統統沒意見,他其實不擅長做生意,上輩子在家聽他爸跟他哥說起的時候,隻覺得頭疼。
    有多的餘錢他也隻會存起來,吃點薄利。
    讓葉存山自己做主,“我聽了頭疼。”
    他閉眼躺著,身子暖了困意越發濃鬱。
    葉存山看他這樣,有心想問問昨日打卡的小雲朵獎勵怎麽還不給他,也不好問了,讓他睡,自己溫習背書寫功課。
    今天也冷,他把雲程給他做的筆盒墨盒拿到了小桌上,將就著研墨謄抄。
    結束後收拾東西,按照雲程說的記憶曲線背書。
    之前背的不提,根據新學的內容來,新學的背下了,再溫習的寫下來,後續溫習次數增多,產生間隔了,再往裏穿插別的書背誦。
    葉存山聽過原理,覺得可行,準備先試試。
    他算著,這東西他一個人來不行,決定再找葉延還有杜知春都說一下,先就他們三個人照著法子來,等下月覺得能提高效率,就再說與其他同窗聽。
    到時紙鋪的打卡本的銷量指不定會帶動一波。
    紙鋪開業後,北城薑氏很快注意到了。
    其實上次葉存山從府城帶回來一批低價紙以後,他們就注意到了。
    那批紙量大,夠書院書生用上一段時日,有人還買了囤紙。
    隻有少數家底厚的書生,用慣了好紙不跟人爭,會繼續在薑氏紙鋪買紙。
    薑氏夥計從未見過紙鋪生意慘淡的時候,自然要搭話問兩句。
    家裏老爺聽說是府城帶回來一批便宜紙,算著數量不會很大,他們還跟杜家的書齋有合作,每月裏紙不愁銷路,就沒在意。
    結果這沒過多久,書院那批低價紙好不容易快要清空了,就是有人囤了紙,最遲一月份生意也該回暖時,蔚縣開了第二家紙鋪。
    同行開業,一下把蔚縣唯一一家紙鋪的地位拉下。
    薑老爺不開心,縣裏才有個富商王家出事,他不敢太過張揚,就叫了個夥計去鋪子裏把各種紙樣都買一刀回來瞧瞧。
    他就沒想過有人會賣低價紙,一開始隻想比質量,他們可是江南一帶帶了好的造紙術遷到這破縣城,就想一家獨大的。
    比過質量後,薑老爺自是得意,說:“就這破紙,我們家劣紙都要比它高出兩個檔次。”
    他說完,平時很會吹噓拍馬的崔夥計卻苦著張臉。
    薑老爺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完了,商人最怕的價格戰來了。
    縱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薑老爺也沒有想過這價位會壓得這般低。
    “一百五十文一刀!”
    崔夥計點頭,“我問了好幾回,給銀子的時候看著他們數,那店裏夥計說這是他們村裏造的紙,是本地人造紙,給本縣人便利,隻賣便宜紙。”
    這不就等於罵他們這外地商人過來坑人嗎
    崔夥計差點發作,看他們貨架上也沒多少紙,才憋著回來了。
    “感覺他們效率應該不高,才造成功,就想著賺錢,急急買了個鋪子。”
    後期人力物力投入進去,發現賺回來的錢不夠成本,自然會放棄。
    不說別的,那鋪麵薑老爺就惦記過,觀望時被別人買了,價格他知道,一百五十兩。
    早知道會觀望出一個對家,他不如直接買了,後麵送人都好。
    薑老爺是個摳門的,早年過來蔚縣考察過,知道這裏沒有紙鋪也沒有作坊,三家書齋全部都是外地買紙,導致書價也高,選作坊和鋪麵的地址時,覺著不愁賣,就挑了便宜地段。
    早些年確實挺好,隻有他一家賣,巷子深也得巴巴的往店裏跑。
    特別是每月特價紙出售時,書生們嫌棄路遠也會跑來。
    他們家特價紙最低是三百文一刀,比靜河紙鋪普通紙還貴兩倍。
    薑老爺沒見過惡意競價這麽狠的,叫人準備禮單,他要去拜會一下縣老爺。
    禮單還沒備完,家裏有人來傳話,說縣老爺給靜河紙鋪送了一副牌匾。
    牌匾沒文縐縐寫大話,隻四字:良心商家。
    這還怎麽去找縣老爺!
    送牌匾這天,雲程還沒有趕上趟看熱鬧。
    主要是沒提前通知,一點預兆沒有。
    再過去看的時候,葉根非常幹脆的把靜河紙鋪的招牌卸下,把縣老爺贈的牌匾掛上去了。
    在門邊掛了小牌子做店名。
    隻掛一邊,他嫌棄不對稱,問雲程:“你覺著另一邊掛什麽好”
    雲程說:“寫今日活動吧。”
    他記得後世商鋪門口,都會寫個小黑板,有的還掛彩燈,上麵就寫今日上新、今日活動、今日特價什麽的。
    來都來了,雲程順便跟他講了葉存山說要賣本子的事。
    葉存山是村裏唯一一個走商成功的人,葉根信任他的生意經,大手一揮就叫了葉小飛去找刻印作坊問價格。
    雲程納悶他怎麽這麽大方,才得知是程公子大方。
    “他給了五十兩呢,說這技術他在京都都沒有見過,回家以後為求效率,會再教給別的小丫頭,往後她們出了府,這就是手藝,他不可能不讓人織,就說算學費。”
    所以店裏才一下有了周轉資金。
    這東西是雲程教的,要買技術也是跟雲程買。兩人推脫一番,雲程留了十五兩,再給存銀五兩,其他就是店裏的。
    今天雪停了,葉存山中午回家吃飯,帶了兩根肋條回來,換了爐子上的鍋,把肋條切成段,加薑片焯水,再撈出。又換水重新加排骨、薑片、蔥段。怕吃著太寡淡,他還買了一根蓮藕回來,也洗淨切塊,一起加進去,放在爐子上慢慢燉著。
    說:“你不是要長高嗎多喝大骨頭湯。”
    雲程心裏甜呢,“你不怕我長高了變醜了啊”
    葉存山:“你長個子,還能影響到臉”
    被雲程錘了一拳。
    他給葉存山看銀子,“有錢了,你想要什麽跟我說,讓你也吃回軟飯。”
    葉存山有想要的,他惦記著小紅花獎勵。
    還想是不是換成小雲朵以後,就沒了。
    趁著雲程這會兒清醒,又主動許諾,葉存山便問了。
    在雲程的計劃裏,打卡蓋章,就已經是獎勵了。
    完成功課,就給他蓋一朵雲。
    沒完成就空著,叫他看著難受。
    強迫症犯了,就做雙倍功課補卡。
    結果看葉存山這樣子,好像跟他理解的不一樣。
    雲程甚至從他眼神裏看出了委屈和譴責。
    所以,葉存山理解的獎勵是什麽東西……
    葉存山當他要耍賴,筷子一放,就說:“你自己過來親我。”
    雲程端著碗,上身後仰,“你別以為家裏沒其他人就能隨便耍流氓!”
    葉存山明悟了,“你果然是想耍賴。”
    “也沒關係,你不給,我自己拿,你現在不給,我也不急,我攢著。”
    雲程就算因愛意戴上濾鏡,覺得葉存山可愛,也不會忽略他的體格,忘記他本質是個糙漢的事實。
    他這小胳膊小腿,哪能跟人硬來。
    從葉存山的話裏,他猜測葉存山理解的獎勵應該是親親。
    這真要被葉存山攢著,萬一他攢個幾百個,那他嘴巴不得被親禿嚕皮啊!
    就算真要一個卡換一個吻,也得是他先說同意,不能叫葉存山稀裏糊塗的跟他蒙混過關。
    不然下次誰知道會要什麽獎勵!
    雲程說:“我沒有答應過這個。”
    葉存山隻從他的態度裏看出了兩個字:耍賴。
    再加個字:就耍賴。
    “那又怎樣你做了,你別不認賬。”
    雲程做的事可多,兩個人早已突破最開始的曖昧試探,現在親親摸摸是常事,他哪裏知道葉存山說的是哪天的親親。
    仔細想想,可能是小紅花那天。
    他忙著慈善大業,沒有做出來打卡本。
    葉存山打完卡要獎勵,他就抱著人親了親,糊弄過去了。
    雲程:“……”
    他在感情的你來我往裏,總有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記起來是自己沒說清楚,也要嘴硬,“那又怎樣,你也沒證據,我說的獎勵就是給你本子上蓋個章。”
    葉存山等著他說後麵。
    雲程又不講話。
    這讓葉存山想到之前他問雲程贅婿小說的後續,雲程也是說到關鍵點就不講,說已經講完了。
    他有了個不好的預感,難道獎勵就是蓋個章
    沒有蓋完章以後的兌換
    葉存山覺得碗裏的飯都不香了。
    他要那章有什麽用蓋章也不是那樣蓋的啊。
    至少也得是雲程親他,在他身上蓋章吧。
    午休時間短,葉存山來不及跟他掰扯清楚,叫雲程等著,“我晚上回來收拾你。”
    雲程隻覺他玩不起。
    怎麽還放狠話。
    也叫他這話擾亂了心,看葉存山好像生氣了,想著要麽他服個軟,談戀愛一直強硬著有什麽意思。
    而且他也有小山印章,不也能要回來麽。
    決定好後,雲程下午繼續寫稿子。
    他白天不窩炕上,圍著爐子坐,聞著蓮藕排骨湯越燉越香的味兒,心態就愈發平和。
    算啦。
    讓他一回。
    結果葉存山不講基本法,晚上回來聽雲程講他答應了,一個章可以換一個獎勵後,還哼一聲:“晚了,我現在不親你了。”
    雲程:
    你下午說的也不是親我吧,是要我親你。
    葉存山說:“給我揉揉肩,按按頭。”
    嘖,還挑上了。
    當心我把本本撕了。
    雲程心裏這麽想,實際還很殷勤。
    按摩啊。
    他也好久沒有體驗過了。
    葉存山勁大,按摩肯定很舒服。
    教會葉存山,快活他自己。
    好事。
    晚餐雲程就隻喝了湯,他最近日子過得好,不那麽缺油水,也不饞肉,排骨上帶著肉都不啃,隻吃蓮藕,吃多了也撐。
    葉存山叫他少吃點,“當心胃疼。”
    雲程這具身體,有點胃病,常年吃不飽餓出來的。
    平時吃飯清淡,也三餐穩定,就前陣子降溫後他凍著了,胃裏疼,其他時候少。
    他說好吃,“我嚼碎了咽下去的,沒大塊吞下頂著胃。”
    還叫葉存山少吃點,“我等下給你踩背,吃多了怕你難受。”
    踩背,顧名思義。
    葉存山想想理解了,還期待起來。
    雲程力氣不大,按按頭還好,揉肩他都嫌棄沒勁。
    上回搓澡都跟摸著玩似的,掐他腰都掐不動,上身踩也好。
    本來說晚上再蒸饅頭當主食的,這聽著他也不想吃了,擱爐子邊熱著,等到餓了再吃。
    洗漱時間緩了緩,雲程先爬上床,站炕尾,一副很開心的模樣,還催葉存山:“你快點,你晚上還要背書作文章的。”
    這態度,讓葉存山心裏犯嘀咕。
    不過他也不怕,就雲程,他一手拎著能為所欲為。
    才吃飽不久,雲程先給他按頭,葉存山趟被子裏,腦袋枕雲程腿上,聽雲程說:“要是白天就好了,還能給你采耳。”
    葉存山聽著舒坦極了,一下午的憋悶都散了,就說雲程還是在意他的。
    結果雲程說:“你學會了也好給我掏耳朵,我最近耳朵癢,我不會掏,急死了!”
    他從小到大沒自己掏過耳朵,經常是請人到家裏。
    采耳後就是全身按摩。
    雲程想著想著,腰背都發酸,胳膊腿兒都使不上勁。
    他不許葉存山睡覺,“我也有小山印章的,你給我學好了,回頭要給我也按按。”
    葉存山:“……”
    不想說話。
    心如止水。
    “難怪你今天這麽殷勤。”
    雲程哼哼,“誰讓你不換親親的,現在晚了!”
    葉存山靜靜躺著,過了會兒悶笑出聲,睜眼看雲程。
    這個視角,雲程不看他都難,突然四目相對,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反應極快,按摩的手空了一隻,遮住了葉存山的眼睛,“別睜眼,好好享受。”
    葉存山說:“你臉紅了。”
    雲程便不理他。
    鬆手繼續按,見葉存山還盯著他看,他就自己閉上眼睛,“我跟你說,我一閉眼睛就打瞌睡,到時候沒按完,我也算你兌換了獎勵,吃虧的是你自己。”
    頭部按摩很舒服,但聽雲程這麽嬌裏嬌氣的講話,他又覺得還不如索個吻。
    雲程算著時間的,按完頭就讓葉存山趴著,他起身活動活動腿腳,就給他踩背。
    為求穩妥,雲程還拿了兩根粗木棍當拐杖,他腿腳沒多大力氣,整個踩上去,葉存山也覺得極其舒坦。
    他不比其他書生,身虛體弱的,他打小就幹活,一身肌肉緊實,從沒有這麽鬆快過,叫雲程踩得又酸又爽。
    雲程頭一次給人踩背,還沒有扶手,不敢去給葉存山踩四肢,就在背上來回踩,葉存山舒服過頭了,還說:“好想也踩踩頭。”
    雲程:“……你想我踩你頭上”
    葉存山愣了愣,笑得暢快,“也不是不可以,你不是還讓我給你按我到時踩回去。”
    雲程可不敢叫他踩,“你別把我腦袋踩裂了。”
    “瞎說什麽,我疼你都來不及。”
    雲程覺得他厚臉皮,“說話肉麻兮兮的。”
    葉存山還嘴,“沒你肉麻,你上次還說‘有空一起睡個覺’,誇我暖床技術好。”
    雲程狠狠踩他一腳,“那都多久的事了,不許你說!”
    “你還怪喜歡捂嘴的。”
    雲程:“……”
    算啦算啦,言論自由。
    不就是土味情話嗎,他肚子裏還有。
    接下來就是葉存山後悔開口的時刻。
    “你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嗎你在我心裏。”
    “我可以跟你撒個謊嗎我不喜歡你。”
    “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困嗎因為為你所困。”
    ……
    葉存山沉默以對,看似沒有話說,其實默默記下。
    決定回頭就寫在小本本上,再有意無意叫其他同窗瞧瞧。
    據他所知,別人家的媳婦兒都含蓄內斂,任由性子是潑辣還是大咧咧,都不會這麽直白的講情話。
    就他家夫郎會。
    雲程看他不說話,就不繼續掏存貨了,再賣力踩了會兒,就累了歇下,額頭都冒了一層薄汗。
    葉存山翻身坐起,動動肩膀扭扭脖子,這麽一套伺候下來,他精神很舒暢,隻想睡覺。
    可惜還有功課沒寫。
    把雲程拉到被窩,沒叫他散了汗,拿塊帕子從衣擺下伸入,給他擦背。
    問他:“你哪裏學來的俏皮話還給誰講過”
    雲程嘴飄:“遇見你以後,我想成為一種人。”
    葉存山這次接話快:“什麽人”
    被打斷自問自答,雲程硬生生把那句“你的人”給憋了回去。
    他叫葉存山去寫功課,“想成為秀才家的小夫郎。”
    葉存山摸摸他臉,親親他唇角,“行,我會好好考的。”
    雲程直到躺下後,看葉存山翻了好幾頁書,才突然想起來,“不對啊,你今天兌換了按摩,你不能親我,你是不是還攢了別的小雲朵我要給你扣掉!”
    葉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