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這是另外的價錢(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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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存銀留山上,他是大孩子了,不好跟親哥一起睡,燒水洗漱時還挑上了,“我能跟大嫂睡,也能自己睡,大哥你看著辦吧。”
    這是要葉存山也給他把熱水送到手邊才不跟他搶媳婦。
    葉存山說:“我看你回家睡就挺好,我等下就送你下山。”
    存銀大喊過河拆橋,經過一番幼稚兮兮的拌嘴,最終是跟雲程睡一屋。
    他還挺懵逼:“原來你們是真的分房睡的啊……”
    夫夫倆都心虛得不應話,被存銀當做默認,嘴裏嘀咕:“縣裏也沒有兩張床啊……”
    還自我猜測:難道我哥打地鋪的
    這問題他不敢問,葉存山打發他去鋪床,“被子都在櫃子裏。”
    雲程那屋的炕是新做的,葉存山給他把原來的木板留著,使喚存銀時,自己也跟過去,先把木板鋪到炕上,隔一下潮氣和熱氣。
    弄完他也不幫存銀拿被子,摸回自己屋裏,開了梅子酒,叫雲程。
    “家裏有個小孩子真不方便。”
    他知道雲程講究,拿了個小杯子給他倒酒,“你先嚐個味兒,好喝再倒點。”
    雲程揉揉臉,他臉都笑僵啦。望著葉存山的眼神裏盈著細細碎碎的光點,朦朦柔柔。
    葉存山叫他別看了,“我這兩天是真不能碰你。”
    雲程給他一巴掌。
    打得葉存山腦後係著小團子晃了晃——這還是學他打存銀的手勢。
    不痛不癢,還怪好玩。
    雲程也嘴貧,“說得好像我很想碰你似的。”
    葉存山:“你再說”
    雲程閉嘴喝酒。
    味道跟葉存山說的一樣,酸酸甜甜的,口味甜柔,喝著沁涼,不刺喉。
    起初喝著像飲料,不知不覺一杯就下肚了。
    稍稍緩緩,才上來了後勁兒,湧上了一層烈性,身體熱乎乎的,臉也紅彤彤的。
    葉存山說他沒出息,“等下存銀一看就知道你偷喝酒了。”
    雲程嘿嘿嘿傻樂,“我就喝,他再吵吵,就當他麵喝,喝完吧唧嘴,不給他喝。”
    葉存山戳他臉,說:“你醉了”
    “沒有,”雲程豪邁的又倒了一杯,“你看不起誰呢怎麽可能一杯才喝完就醉了”
    這新倒的一杯酒進了葉存山肚子裏,“行,小清醒,去洗臉燙腳。”
    雲程少有的幾次喝酒,都是三杯以內,顯著變化就是精神容易亢奮。
    叫他做什麽,他都很有幹勁。
    他先糾正葉存山:“叫我大漂亮,你沒看見我這張俊臉嗎”
    然後說:“我覺得存銀那小孩子長大了,一個人睡也沒什麽問題,反正屋子不隔音,他翻個身我都能聽見響。”
    葉存山不想給自己撩火,所以不打趣雲程,沒問他“是不是就想跟我睡”,而是說:“你以前聽得見我翻身的動靜”
    “嗯呐,”雲程想拿杯子,葉存山一收手他就沒拿著,撇撇嘴不爭了,“不過你睡覺挺老實的,躺下就沒什麽聲音了。”
    就累極了會打鼾,聲音也低低的。
    雲程誇他,“睡相真好,不然我早把你踢下去了。”
    他真要走了,被葉存山拽著手,手背被親紅了一塊印記。
    雲程說這是種草莓,葉存山不懂。
    雲程給他比了個心,葉存山也沒有看出來。
    雲程覺得寂寞如雪,葉存山叫他解釋解釋。
    雲程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講話奇奇怪怪。
    葉存山沒懂也被他逗笑了。
    雲程睡前必須要刷牙,摸黑也要蹲門口慢慢吞吞、仔仔細細刷個遍。
    葉存山原本是早上用牙粉,晚上隨便拿個柳條刷刷就算了,現在也跟著一起排排蹲門口。
    存銀收拾完臥室出來,也想湊熱鬧,被葉存山打發去收拾另一間房。
    他嘴裏叼著豬毛牙刷,說話含含糊糊:“不然就送你下山。”
    小長工存銀哼哼哧哧繼續幹活。
    一家子都收拾妥當,回被窩躺下後,存銀跟雲程說小話,“大嫂,我之前錯了。”
    雲程在外頭被冷風吹過,洗漱見了水,現在已經恢複到正常狀態,沒叫存銀發現不對。
    他問什麽錯了。
    存銀說:“之前還叫你們把我帶著,我去縣裏給你們幹活,現在我後悔了,你看看我哥那樣,村尾的三伯娘都沒這麽壓榨兒媳的。”
    葉存山隔著一堵牆,咳嗽了一聲。
    存銀立刻閉嘴。
    雲程已經養出了生物鍾,到點就困,今天忙忙碌碌,閉著眼睛牛頭不對馬嘴的跟存銀說了些顛三倒四的話,就先一步睡著了。
    存銀無聊起來又叫葉存山,“哥,你在幹嘛”
    他這個沒喝酒的,倒比喝了酒的人還精神頭足。
    要麽怎麽說這個年紀的孩子人嫌狗厭呢精力太旺盛了。
    他還頭一次跟哥嫂一起在山上留宿,要不是怕鬧醒雲程,他還想在被窩裏打個滾兒。
    葉存山正在背書,不想理他。
    按照雲程的說法,偶有一兩天沒跟著任務列表來也沒事,能補上。
    但他不想明日複明日,今天的事今天辦完。
    不然等到年後開學,大家翻翻本子,他的反而少了,那看著也忒寒磣。
    他不理存銀,存銀還招他,“嘿,你真有趣,你媳婦兒在我被窩裏,你居然還睡得著覺。”
    “你怎麽睡得著的”
    葉存山:“……”
    小屁孩兒欠揍。
    存銀自己嘀嘀咕咕一會兒,人沒累,嗓子先累了。
    正覺無趣,想著不如早睡早起時,葉存山背完書過來了。
    大晚上的,這麽高這麽黑一個人,舉著盞煤油燈站床頭,要多嚇人有多嚇人。
    存銀瞪大眼,“你要幹嘛”
    葉存山指指門口:“自己過去。”
    存銀:
    他試圖抱住雲程保住半邊床鋪,被葉存山單手拎出了被窩。
    小哥兒都不重,手臂往腰下一攬,就能把人摟走。
    存銀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心想著,以後還是要找個柔弱的,不然他都打不過。
    葉存山心滿意足躺到自家小夫郎身邊時,今夜還有好些人睡不著覺。
    葉延在晚飯時,拿出了兩個銀元寶,共二十兩,跟家裏坦白了他寫小說的事,但沒說嚐試了很久,表現得輕輕鬆鬆。
    他爹娘差點兒當場落淚,說他能靠才識混口飯吃,他們也放心了。
    “以前總覺得你文弱,種田打獵都不行,性子又軟和,就怕我跟你爹沒了,你連家都養不了。”
    起初給他說媳婦,想要說個潑辣的。
    葉延偏偏跟劉雲看對眼了,其他兩個媳婦也不愛書生。
    說出去挺厲害,可在村裏,會讀書識字,就是沒有力氣大能幹活好。
    那麽多人科舉,這玩意兒就跟畫大餅一樣,多的是人一輩子都考不出個功名。
    劉雲被趙氏耳提麵命的指點了四年多,現在性格也沒有養出來,可見“潑辣”本身也是一門深奧學問,不是想學會就能學會的。
    夜裏,葉延又給劉雲送了耳墜。
    小夫妻倆都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劉雲喜悅滿足又害羞,也隻是在被子裏朝丈夫伸出了手。
    葉延憐惜她辛苦,握著她手拍了拍,“明年就好了,我已經做好決定,再考最後一次,不管成不成,我都不考了。”
    到時回村當個教書先生,給孩子啟蒙,也能自己再試著寫寫小說。
    近日他被《贅婿》小說激發了很多靈感,同窗們的議論裏也給他了許多啟發。
    現在不分心,以後若有需要,再重新拿筆。
    夫妻倆說小話時,另一對夫妻也在聊著天。
    杜知春起步就比別人好,愛炫耀,骨子裏帶著傲,明知道蔚縣以外,江南才子、京都才子多不勝數,他這學識不算什麽,對比起同窗,心裏也難免會有一絲鬆懈。
    往年休沐、節假日,他都是不拿書本的。
    杜先生對他這行為也沒有阻止,說勞逸結合也不錯。
    今年都要過年了,杜知春卻還保持了書院的作息時間。
    家裏舉人先生回家過年,他就去找親爹開小灶。
    白天學完,夜裏再根據計劃本溫習複習背誦。
    近日他還在摸索著寫學習心得,今日沒懂的、解惑的,還有一些個人感悟,算起來也要寫上幾頁字。
    這麽一來,每晚都要熬一熬燈油。
    柔娘給他端了清茶和栗子糕,叫他別熬太晚,“那京都太爺說不定都不認識咱倆,往後到了京都,咱們就是進門了,也是跟同輩小輩來往,不用這麽拚。”
    她不想打擊夫君積極性,便說了個委婉話,拿上次杜知春自個兒說的“帶你去京都見太爺”起頭,勸他保重身體。
    杜知春哪能聽不出來
    “京都太爺見不見的,都要帶你去。就是我那同窗讀書沒幾年,現在寫詩一塌糊塗,作文章倒是很質樸,言之有物,我爹說若他再學學,打打基礎,這案首還一定是誰。我可不能輸了。”
    畢竟他書堆裏打滾長大的,假期鬆懈,平日裏學習可不鬆。
    柔娘長長歎了口氣,“我道是你想帶我去京都見識見識,叫我那表姐也瞧瞧我嫁了個厲害郎君,原來是你自個兒的攀比心,算了,那我不心疼你了,熬著吧,我去睡了。”
    杜知春扶額失笑,“為你也為我,這不挺好”
    柔娘哼一聲,毫不留情,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書童在旁邊憋著笑,杜知春問他:“你看柔娘是不是自己困了,所以找了個由頭走了”
    書童說:“我看大娘子是想讓你追去哄她,也好早早歇息,省得熬壞了身子。”
    不知是真是假,杜知春反正看不進去書了。
    他讀書不硬學,心思不在就收了書本,追回臥房去了。
    與此同時,雲仁義家又爆發了一頓爭吵。
    夜晚的村莊靜謐,各家小話掩在夜幕下,被他家的動靜驚走了溫馨,也吵走了瞌睡。
    附近人家都傳出不滿聲,趕在年底,都想討個彩頭,語氣差不帶髒。
    擱在平時能把人八輩祖宗都拉出來罵一遍的村野山民,現在隻能一個比一個大聲的傳遞暴躁:“吵什麽啊!要吵不會白天吵啊!你家不想過年別家都不過了不過就算了,還不讓人睡覺了啊!”
    這一片地方專門給外姓人住的,是村子外圍。
    一家兩家的,還影響不到裏頭,多幾家一起咋呼,整個村都要給吵醒。
    葉旺祖晚上才跟慶陽對過一次賬,想看看年底時能不能先給大家發點銀子,叫大夥兒都開心開心,錢少也是個心意。
    結果才脫了外衣準備休息,就聽見這動靜。
    他歎口氣,又披上棉袍去找他爹,“要麽答應分家算了,這分不分的,都是家務事,咱也管不了那麽多。程哥兒說了不讓他家裏參與造紙,可種地也沒見餓死誰,前頭還有別家不要的破土屋,將就著也能過。”
    葉根今年最煩的就是雲仁義家的事,早前已經分出去了很多精力,存雪定了初七的日子嫁人,他就想往後壓一壓,今年先含糊著過完再說。
    分家也不是他去主持了就完了,後麵一堆麻煩事。
    那雲家老二要帶著四妹出來單過,單身漢帶個小孩子,沒地沒房,看他家那架勢,也給不了銀子,這鬧到後頭,還得他想法子。
    他簡直煩死了,“別破土屋了,咱們這裏冬天冷,到二月還能下雪,雲廣進能抗過去,雲香可扛不住。他家不是蓋得挺闊氣嗎你過去給他分一個小院出來,回頭叫雲廣進自己堆麵院牆隔開。”
    葉根想想那兩口子看碟下菜的樣,也起身,拿了棉袍裹上,“算了,咱爺倆一起去,別叫他家瘋起來不給你臉,回頭你在族裏威望都要受影響。”
    山下的人都被吵醒過去看,山裏三個還睡得可香。
    葉大今天心火重,聽著外頭有人喊“族長過去了”,他便不睡了,也裹著棉衣去瞧熱鬧。
    雲仁義家的爭吵從年市那天就開始了。
    三個孩子接連被退親,多少人看笑話啊。
    屋裏還不消停,李秋菊一天天叫著後悔把簪子還回去了,雲麗麗也滿腹怨氣。
    從前得了雲廣識多少好處,她的新衣新鞋新首飾,一大半都是大哥跟船當護衛,出去拿命換錢買的。現在抱怨起來不提那些,隻怪他不該起那等齷蹉心思。
    雲廣識確實有過歪心思,可他不什麽都沒幹成嗎,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開始他還真心提意見,“之前不是給你買了好些首飾嗎你拿去鋪子裏看看能當幾個錢,咱們換個玉簪就是……”
    雲廣識本想說他還有些餘銀,可以貼補,話沒說出來就被雲麗麗打斷,“你要我當掉首飾我憑什麽我親事是因為誰弄成這樣的!還不是你在外麵惹了麻煩,不然那玉簪現在都頭上了!”
    兄妹倆都在氣頭上,說話難免沒個顧忌,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說到最後,怪的自然是父母。
    若不是父母對雲程太心狠,他們不至於怕雲程告發他們——關係好時,誰對自家人下手。
    雲仁義能受這個指責嗎就連李秋菊都不受!
    他們夫妻倆要不是為了雲廣識的差事,他們費這心思做什麽。
    以前明明是為了銀子,甘願打著說親的名義去攛掇逼迫雲程,現在扯了大旗,那時的冒險,就都是對大兒子的疼愛。
    一家子都怪他頭上了,雲廣識自然不忍了,叫雲麗麗把他給買的衣服鞋子首飾都還了,也叫父母把他拿回家的銀子交出來。
    大吵大鬧的幾天裏,雲廣進悶不吭聲照料一家子吃喝,每天做飯洗衣擦掃,抽空也給家裏熏肉做年糕,備點年貨。
    結果雲香莫名被牽累。
    幾個大的使喚她端茶倒水,一點不如意衝著小孩子發脾氣,茶杯碎片劃傷了孩子額頭,雲廣進說要分家。
    這事兒鬧的。
    住在周邊的破落戶們都多多少少有夜盲症,夜裏當半個瞎子,披著棉衣出來聽個響。
    遠處過來的村民難得對他們熱情,想打聽前情。
    能讓族長夜裏趕來的事,一定是大事。
    一般村裏熱鬧,當時發生了,不消片刻能傳滿整個村子。
    今年不同,大家都忙。
    這個時候造紙作坊還在開工,要給縣裏紙鋪供貨。
    他們手頭都閑不下來,聊八卦都少了。
    今晚出來,又喚醒了吃瓜熱情,在旁邊跟看大戲似的,還點評了起來。
    “雲老二挺好一孩子的,成天悶頭苦幹,沒他哥歪心思多,你看他瘦巴巴一個,在家裏怕是不會搶飯搶菜。”
    “要麽怎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這話可不對,他家雲香一天天的哭,也沒見討著好。”
    葉根都過來了,雲仁義自然不敢鬧,在說出了怎麽分以後,雲仁義還不服。
    葉根說:“都在村裏,你家誰幹活多,當我沒眼睛那小院子,你家老二自己都能掙下,我沒叫你把大頭分出來就不錯了。”
    雲仁義依然不服。
    這院子是他先前搶了金鐲子融掉換錢後,先去買田買豬崽,有本錢了,才能掙。
    他當時沒這個魄力,他家老二掙個屁的院子。
    沒見附近還有老實巴交跟黃牛一樣苦幹的人,也沒掙片瓦出來嗎!
    葉根不管他,叫葉旺祖把分家契寫好。
    這東西在家裏寫方便,寫完帶過來難以服眾,跟他要算計人一樣,就當眾寫。
    雲廣進是真想分家,轉身進屋搬了張桌子出來。
    嫌棄油燈火小,怕人看不清,他還燃了火把照明。
    “雲香要跟我。”
    葉旺祖還沒回應呢,雲仁義又嚷嚷上了,喊他不孝,一堆大帽子往下扣。
    他被逼得眼睛都紅了,說:“你再罵,我去官府告發你。”
    雲仁義啞了聲。
    周圍群眾哄堂大笑。
    葉根也鬆了口氣,還好這老二不是個軟包子。
    他給葉旺祖使了個眼色,葉旺祖就說要他們把家裏銀子點點數目。
    雲仁義知道的,分家也沒有絕對公平的分。
    有的娘老子就是偏心,就是什麽都不給,做兒女的也沒法反抗。
    “點銀子做什麽你當我不知道分家可以不點銀子葉存山被分出去的時候就什麽也沒有拿,他不是有本事嗎鬧著要分,他就自己養自己!”
    葉大沒想到吃個瓜,還能吃到他自己身上。
    他已經後悔了好嗎!而且他怎麽沒給銀子了,他就差給兒子掏出棺材本了!
    “你瞎說什麽我兒子分出去有房子,成親我給了二十五兩,我今天還給他們送了二十兩。”雖然他們沒要。
    “要跟我家存山比也行,你現在在分家契上寫,先分個房子,等雲老二成親給他二十五兩銀子,等他有娃了,再給二十兩!”
    雲仁義怎麽可能答應,邊上還有人分心想吃另外一個瓜。
    “喲,葉大,你這麽大方啊真給他們銀子了”
    葉大心說可不,就算沒要,他也是送了的,“我下午去給的,你明兒問問。”
    葉旺祖催雲仁義點銀子數目,“不提你家老二了,你那小女兒才七歲,總要給點銀子叫他們過完這個冬天。”
    回頭開春了,辛苦點也能刨出糧食。
    雲仁義眼珠子一轉,家裏鬧得厲害的沒有說要分家,反而是這寡言老實的老二要分家。
    要麽怎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呢
    反正家裏還有一對兒女,把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分出去也好。
    “我以後不靠他們養老,不需要他們管我,我現在自然不用養他們,他們自己要分家的,還能朝我要東西沒道理吧。”
    圍觀的人聽了這話都搖頭。
    真是默不吭聲做一件事久了,就被當做理所當然了。
    等到老二分出去不幹活了,他們家的地看是誰種,家裏大小事看是誰操持。
    到時真指望那個養在農家裏,嬌得跟縣裏小姐似的雲麗麗,他們一家子怕是都沒有口熱乎飯吃。
    老大也出去務工多年,再種地也不習慣了,叫他們作吧。
    此時此刻,竟沒一個人出聲提醒。
    雲仁義心裏是有些發虛的,回頭看,妻子李秋菊扶著門框表情茫然,不知道怎麽突然的,老二老四要分出去了。
    雲麗麗倒還帶著氣,“她那茶燙手,我又不是故意打翻的,你怪我就算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讓人看笑話,怎麽雲香是你妹妹,我不是你妹妹了”
    雲廣進問葉旺祖寫好分家契沒有,“我不識字,我按手印吧。”
    “叫雲香也按一個。”
    葉旺祖深深看了他一眼,重新起稿寫了一張分家契。
    斷了生養恩情。
    雲仁義等到分家契寫出來,其實底氣還足了些。
    他覺得沒房沒地還帶著一個小女娃,是沒法養活自己的,這兒子鬧一場,就該給他認錯。
    結果雲廣進利落的蓋了手印,別人留指膜,是留一根手指,他整個巴掌摁下去了。
    速度還快,摁完手印抱起雲香,也在紅印泥裏擦擦手,在旁邊跟著印了隻小小的手印。
    這紙是村裏造出來還沒有裁剪的,邊緣大得很。
    葉旺祖看他按下,才謄抄了一份,叫他倆再按一次,然後叫雲仁義過來,“摁完你們就沒關係了。”
    雲仁義不動,旁邊村民催促,“快點,我們還趕著回家睡覺呢,別待會兒又吵吵,把人鬧醒,大冷天的,煩不煩”
    他被弄得騎虎難下,叫李秋菊過來摁。
    李秋菊才不摁,“我還要兒女養老的,你不要你自己摁!”
    跟雲仁義這在家裏掃把都沒拿過一次的人不同,李秋菊是會操持家事的。
    老二幫得多,她才能有空閑做別的,躲躲懶。
    老二分出去,以後她辛苦點也行,但要少一個孩子養老,她丟誰都不丟老二。
    家裏沒人比他勤快老實。
    雲仁義想打她,眼睛瞪得死大。
    李秋菊是怕男人的,縮著脖子,半邊身子躲屋裏,是準備挨頓打都不摁手印。
    大不了她跟老二過,反正分家契不能簽。
    話是他放出去的,李秋菊不來,他隻能自己上。
    也跟著雲廣進一樣,摁下了一個巴掌印,用力壓下後,葉旺祖照著火把仔細檢查,怕他搞鬼,悄悄挪動給摁個糊印子。
    這態度讓雲仁義相當惱怒,他想說個什麽,葉根陰惻惻望著他。
    雲仁義憋回去了。
    大姓欺人!
    葉旺祖給雲廣進說,“村裏在做藕粉你知道的吧”
    雲廣進點頭,“知道。”
    他長這麽大,去縣城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是去給大哥送東西,就是背著家裏的東西去縣裏賣。
    後來他爹嫌棄他嘴笨,也不要他去了。
    平時在村裏就跟另外幾個外姓家的人處得不錯,他們都沒去過縣裏,不知道那畫冊的方子是可以分享出來的。
    所以聽葉旺祖說可以教他做藕粉,他臉都漲紅了。
    葉旺祖就給他解釋了這方子的來曆,“我爹讓人嚐試著做,磨出來的藕粉沒有買的細膩,味道倒不差什麽,本來說試出法子,再分享給村裏,以後你們誰愛做做去。”
    反正村裏不會再開作坊。
    蓮藕不貴,接濟一點銀子,可以讓他去買些藕。
    靜河村現在忙,冬日又冷,家裏日子過得去的,都不想沾冷的涼的,趕在這時,他能做些東西出來,回頭再買塊地,開春剛好種。
    “這陣子辛苦一點,來年就好了。”
    雲廣進是個能吃苦的,葉旺祖也不擔心他往後的日子,叫他帶雲香回屋,“別凍病了。”
    剛要走呢,周邊村民也準備散了回家睡覺,裏屋傷勢沒好透的雲廣識也撐著根拐出來了,“我也要分家!”
    葉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雲仁義開始彪髒話。
    看熱鬧的人嫌棄晦氣,不敢在年間沾染這汙言穢語,走得更急了,路上捂著耳朵,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葉旺祖:“……”
    好煩。
    這一晚的熱鬧,沒傳到山裏。
    雲程睡前喝了酒,一覺睡到天光大亮,醒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坐床上茫然了好一會兒。
    睡覺時,是存銀躺他旁邊。
    可睡著時,分明感覺他窩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怪暖和的,很有安全感。
    再醒來,身邊沒人,他就迷糊了,昨晚到底跟誰睡的
    他出去時,存銀在疊元寶。
    村裏今年開了造紙作坊,這事兒要給祖宗匯報。
    要匯報,自然少不了紙錢。
    劉雲帶著人嚐試過,做出了黃黃的,上麵還有沒錘爛的細條原料的草紙。
    族裏祭祖,不論男女,隻有動不了的能躲閑,其他人都要盡點心意。
    元寶就是一家分了些紙,每個人都要疊。
    存銀給他講:“我哥下山磨米粉去了,磨完後他要跟人去祠堂,擦擦祖宗牌位,我們疊完元寶,就先把米粉蒸熟,等他忙完就剛好打年糕。”
    雲程叫他留點紙,等他洗漱完就來幫忙。
    今天年二十九,也是存銀的生辰。
    他這日子趕得巧,若是沒有年三十,他生辰就是除夕夜。
    長壽麵太考驗技術,雲程現在做不來。
    蛋糕他沒手勁兒打,這裏也不流行吃生日蛋糕。
    倒是昨天跟葉存山兩個配合,避著存銀單獨醒了一團麵,今天可以給他蒸個小壽包。
    捏成桃子形狀或者兔子形狀的都可以。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時,山下,葉存山被人圍著說八卦。
    大家年糕都差不多做完了,石磨就他用,有人要磨豆子,準備做點豆腐,炸點豆腐塊,才過來跟著排隊。
    今天聊的,隻能是昨夜的熱鬧。
    葉存山之前就想給雲程做點什麽,想來想去,雲程就隻有這一家糟心親戚。
    這還沒等他動手呢,人自家就吵散了夥。
    “今天就開始砌牆了”他問。
    劉嬸兒笑眯眯,“那可不,我看他家老二急得很,親爹站旁邊罵得又髒又難聽,他還把牆又砌高了一層,把雲仁義氣得喲。”
    這感情好。
    這家裏不安生,雲程今年祭拜父母時,也能跟他們匯報一下,解解氣,也叫地下人安心。
    米粉不多,磨完了葉存山就提回家。
    他走了,這些說八卦的人才後知後覺發現葉存山是要自己打年糕。
    有人奇怪,“這還自己費事幹嘛趕著年尾好好歇歇唄。”
    劉嬸兒陰陽怪氣:“那還不是有人不樂意送,怕收了這小恩小惠,以後不知道被怎麽編排呢。”
    話落,旁邊就有人露出尷尬表情,急著解釋:“誰不樂意了反正不是我。”
    “就是,他們昨天才回來,其他人不也沒去送麽。”
    劉嬸兒:“誰急我說誰。”
    她家寧哥兒拉著人不讓她說,“別拌嘴。”
    祭祖前要和氣。
    劉嬸就收了聲。
    葉存山回家送了米粉,沒空講大段的八卦,隻給雲程留了一句:“雲仁義家分家了,老二帶著四妹單過,得了一間小院。老大也想分家,被雲仁義揍了一頓,說是揍的屁股,他那傷才好一點,又見血了。”
    然後洗手換了身幹淨衣裳,頭發重新紮過——雲程給他的新發帶,繡了雲紋的。
    再才下山跟著幾個同輩青年匯合,一起去祠堂。
    大的地方,已經安排人灑掃過。
    現在留給他們的活兒不多,就是族裏青壯年過年擦祖先牌位,盡盡孝心,也顯香火旺盛。
    在這裏,大家都噤聲不語,按照之前分配的,各自安靜幹活。
    裏頭燃了檀香,聞著凝神靜心。
    外頭葉根也在點人搭大灶做飯,今天就要把豬、雞、魚等祭品辦好。
    整隻豬難熟,流程繁複耗時久,下午開始弄,幾次加料悶蒸後,到明天上午能好。怕來不及,出岔子,一般會提前半天弄。
    雞和魚是拔毛去鱗先處理一下,留著備用。
    明天早上,村裏婦女、哥兒們就要忙活起來,當天的菜當天做。
    存銀也在給雲程說這事,“你是今年嫁過來的,雖沒走禮,卻也登記了族譜,到明日時,族長也要派活兒給你,好叫祖先們知道你孝順,來年也保佑你。”
    對葉根,雲程還是放心的。
    現在熟一點的人,都知道他家務幹得不好,到時不會給他派難幹的活。
    存銀說:“可能是燒火。”
    雲程都給聽笑了,“我也不止會燒火的。”
    存銀:“燒火暖和嘛。”
    分到他們這裏的黃紙有好些,是單獨又送了一份,給雲程祭拜爹娘用的。
    他現在沒能重新打個金鐲子,已經覺得祭拜時沒個交待,有這紙元寶充數,他也說說他這段時日裏做了什麽。
    造紙是私心,但畫冊是好意,也算是為小雲程一家三口祈福,希望他們來世幸福平安,能再團圓。
    這紙錢,存銀也幫著疊了幾個小元寶,兩人蒸著米粉時,手裏不閑著,嘴裏也嘮著嗑。
    說完這事,存銀也好奇雲仁義家的事,“真的住得太遠了,要是昨日咱們都在山下,現場看一回熱鬧才好。”
    雲程抿唇不語。
    他現在跟人交流多了,社恐症狀減輕了許多,可本性難改,不擅長跟人撕逼吵架。
    有時閑下來,也會想想這一家子他要怎麽做,才能給小雲程一個交代,用這具身體獲得第二次生命,他也能心安。
    現在聽見他家鬧翻天,年底了吵分了家,心裏有痛快,也還是不得勁兒。
    “聽你說,好像他家老二是個特別勤快的人”雲程問。
    存銀點頭,“一年四季都忙呢,我反正每回見他,他都在幹活。”
    雲程就想著,那這報應,還是細水長流,慢慢磨的報應。
    家裏少個幹活的人是什麽滋味,雲程這個不算辛苦,不種地的人,都在葉存山離家時,好好體會了一把。
    雲仁義家又能好到哪裏去。
    年紀會長,等到老得動不了時,看看他們會不會去給人下跪求著要一碗飯吃。
    這種陰暗心思,雲程埋心裏不說。
    存銀拍拍他肩,“他家三個孩子都被退親了,以後有得鬧呢,別著急,往後有什麽小道消息我都告訴你!”
    雲程應下。
    這些他打聽不來的事,存銀滿村子溜達一圈兒,能聽回數個不同的版本。
    中午他跟存銀吃過飯後,葉存山才忙完回來,叫存銀出去準備東西,“我有話跟你大嫂說。”
    存銀麻溜兒點頭,“我知道的,你們小夫夫倆有秘密,叫我聽我還不樂意聽呢!”
    他說完就跑,沒讓葉存山的巴掌跟上他。
    小夫夫倆的秘密是給存銀的小壽包。
    葉存山說沾沾壽星喜氣,留的麵團夠捏三個壽包。
    葉存山給他捏了個壽桃,又捏了個兔子,側目看看雲程,私心使然,捏了一朵雲。
    雲的造型不好捏,麵團看著醜,雲程不要這個。
    葉存山坦率道:“我不會別的形狀了。”
    他以前就給存銀捏過,所以兔子跟壽桃很熟悉。
    以後也練練,等到雲程生辰,再捏雲就好捏了。
    雲程摸摸下巴,他屬雞,雞這個生肖是不好捏,但是小黃雞可以呀。
    胖乎乎一隻,呆萌呆萌的,捏個蹲著的雞也行。
    順便稍稍展露一點畫技,為後續坦白做點鋪墊,免得驚到葉存山,讓人有理由收拾他。
    雲程手指沾水,在桌上畫了個小萌雞的簡筆畫,“就這個。”
    葉存山看看畫,又看看雲程,他很坦然的接受了,把雲朵造型的麵團照著捏成了小萌雞,對比起來沒兔子好看,也還湊合。
    三個麵團都放進蒸籠,放在爐子上後,雲程還問他:“我剛畫畫了,你不奇怪嗎”
    葉存山:“有什麽好奇怪的,你繡花好看,畫個雞而已。”
    雲程:“……”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會刺繡不一定會畫畫的。
    蒸好的米粉還燙手,葉存山拿了小碗,去屋裏拿了糖出來,一人盛了小半碗,嚐個甜味兒。
    這東西雲程隻在視頻裏看過,他本人沒吃過。
    家在城市,要吃都是買,買回來就是硬邦邦一塊,沒有糯米這一步。
    就是家裏阿姨給他做吃的,也沒有過糯米加糖。
    糖粒咬著咯牙,稍稍放一會兒,被米粉的熱氣蒸著融化掉表層,再吃就有別樣的口感。
    米粉軟糯,可能是還沒捶打的緣故,不算粘牙,融了部分糖的清甜,再吃著又有細細的沙感。
    雲程不太習慣,總想把糖挑著吐掉,可味道好,量少,他不知不覺吃完了,也沒把糖粒挑出。
    存銀中午特地留了肚子,自己加了半碗。
    葉存山問雲程要不要,雲程點頭,“少加糖。”
    少加糖他吃了口,覺得沒先前好吃,又自己加了勺糖。
    捶打年糕這一步雲程幫不上忙,是葉存山在捶打,存銀坐小板凳上給米粉翻著麵。
    家裏有借來的年糕模具,雲程就拿熱水泡泡洗洗。
    模具有長條如意、圓形福字、扁圓長條不帶花樣,還有一個扁平小圓餅。
    小圓餅是他們這裏做得最多的一種,一個個的餅子不大,存放不占地方,要吃的時候也好數數。
    如意和福字就是圖個吉利,長條的則適合家裏年糕做很多,這樣壓模快。
    他們家不多,是照顧到雲程頭一回跟著過年,所以樣樣都弄點,叫他看看,熟悉熟悉。
    往後,也不是沒見過的人了。
    捶打摘條後,就能印糕。
    三人圍桌坐,葉存山沒趕著今天的好日子給人說雲仁義家的事,總算跟存銀說起了生辰禮。
    小孩子當場擠出了兩汪淚花,“我還以為你忘啦!”
    竟然一直到今天過了大半,才給他講。
    往前半個字的風聲都沒提!
    因著他這次也去了縣裏,知道葉存山忙,整個村子都在忙,存銀也不好說。
    他知道的,村裏沒幾個人過生辰,最多給碗麵條加個雞蛋打發了。
    他不一樣,他有大哥疼,每年能攢一個銀豆豆,往後嫁人能自己打首飾換錢。
    今年他失落,也覺著不過是跟其他人一樣罷了,要是沒有其他,晚上就自己下碗麵條算了。
    想著想著,還真哭了。
    雲程跟著葉存山一塊兒笑話他,“幹嘛呀這是這不是趕著日子的怎麽還委屈上了”
    存銀打哭嗝兒,“不是委屈,是高興。”
    高興麽,就把驚喜再藏藏。
    等到年糕印好,雲程又吃了個年糕團子,才在存銀一陣撒嬌裏,拿出了那枚玲瓏球。
    玲瓏球分了三層,每一層都同心,裏頭套了兩顆小圓球。
    寓意財源滾滾,帶來好運。
    銀鏈子是再配不起,雲程給他手編了一條紅繩,鬆緊帶樣式的,兩頭繩子尾綴上,掛了小元寶繩結。
    那家首飾鋪子沒有小玉珠賣,現在沒其他通透的石頭,就這麽將就著。
    存銀開心得不行,吉利話彩虹屁連珠,聽得雲程耳朵都忙不過來。
    葉存山說:“等我生辰時,你看著辦。”
    不至於對他弟弟好,不對他好吧。
    雲程捏捏他手,“我知道的,去把壽包拿過來吧。”
    壽包花樣有針對性,一人一個不需要細挑。
    存銀吃兔子,雲程吃雞,葉存山吃壽桃。
    忙完這邊,存銀今晚就不在家裏留。
    明天除夕,他也要回家沐浴更衣烤頭發,祭祖時幹幹淨淨。
    雲程跟葉存山也準備這事。
    族裏祭祖是中午開始,流程走完到開席,也要下午。
    他不想把爹娘的祭拜提前,也想趕個好日子,所以是下午族裏祭祖完畢後,他跟葉存山再回來收拾東西,去墓祭。
    另外今天存銀回家,也會給葉大帶去消息,要他去收拾一下河邊的小屋,過年時家裏不求一塵不染,至少瞧著幹淨整潔。
    烤頭發還是去煮樹皮的小作坊,村裏人現在都愛來這裏烤頭發。
    鐵鍋就那麽大,多架起幾個,大家都能烤烤,樹皮也煮得多。
    因為都燒的硬柴火,多幾口鍋灶,夜裏一個人守夜也忙得過來。
    臨近年關,有人怕擠著難烤,都趁早收拾完自己,摸著夜色過來時,能有個清淨。
    明天是一天的忙碌,雲程也在葉大這件事裏,知道葉存山對他的偏待,決定好了要坦白,就想今年說完,不拖到明年。
    他決定好的事,就很豁得出去。
    夫夫倆頭對頭說著小話,簡單鋪墊過後,雲程就給葉存山說:“我會畫畫,你下午見過,我畫了小萌雞。”
    葉存山點頭,“怎麽你要給我再繡一隻小萌雞”
    雲程捏著他掌心,給他做手部按摩。
    葉存山看他這樣,就知道雲程有事找他。
    他家夫郎其他的不好猜,就這要人幹活時的殷勤勁兒,葉存山拿捏得準準的。
    雲程抬頭看他,“我之前也畫了,你也見過,是計劃本內頁的小玩意兒。”
    “嗯”
    葉存山是見過,那稿子太醜太抽象,沒法印,葉慶陽臨摹修改後,就把原稿還回來了,那時葉存山還打趣他,“不如繡一個出來。”
    他這時也覺著不對了。
    怎麽他這畫技還飄飄乎乎的。
    雲程左右看看,怕集中在一起熱量高,灶膛是分開搭的,都隔著距離,他們身邊沒人。
    他小聲說:“我更早之前也畫了,你見過的。”
    “陰司通緝令……”
    這句聲氣兒低不可聞,在柴火劈啪的聲音裏,葉存山還覺得自己幻聽了。
    “什麽”
    雲程就拽著他手,把人往自己這頭拉,他也朝葉存山耳邊靠近,呼吸撩過葉存山耳後,一陣細癢裏,雲程嗓音低低軟軟:“我畫過陰司通緝令。”
    葉存山默了默,想到了跟陰司通緝令一個畫風的小畫冊。
    聽著不遠處村民吃著藕粉說真香,說今天用的肥皂團洗澡,自己身上都比婆娘身上滑溜的話,問雲程:“你上次要說的坦白是這個”
    雲程緊張兮兮點頭。
    葉存山問:“你還有什麽沒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