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別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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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虎夫妻倆認可葉存山出的主意,招待時很熱情,吃完又給他們摘了一籃子的菜。
    自家種的,在村裏不值什麽,拿到縣裏,也能賣些銅板。
    回家路上,夫夫倆商量著,等到小虎去縣裏,他們得給人買個小禮物。
    雲程說:“我給他繡個小萌虎掛件吧。”
    之前年市上,柳三月就想要,問了價格,嫌貴,沒要。
    葉存山沒同意,“大堂嫂性格好強,這頓飯在她眼裏不值價,你那掛墜她知道價格,到時收了還得還禮。”
    他跟雲程還沒孩子,這禮不好還。
    雲程就聽葉存山的,到時給孩子買些零嘴糕點就行。
    下午不敢虛度光陰,葉存山要補兩天的功課。
    昨日回來忙碌,夜裏烤頭發耽擱久,今天要一起補了。
    雲程才聽了葉存山為什麽會踏上讀書這條路,還走得這麽堅定,自己攢錢也要讀。
    正是最心疼他的時候,對此很支持。
    下午他圍著爐子打轉,一會兒上個清茶,一會兒煎個饅頭片——雲程現在隻會這個小點心。
    中間空著時,他也很有存在感,是坐葉存山對麵,在紙上寫寫畫畫。
    這個季節還是冷,家裏沒暖桌,就要坐爐子邊暖著。
    一個小爐子被雲程兩頭挪動,說:“怕吵到你。”
    葉存山不解風情,“你在就最影響我讀書了。”
    雲程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你說什麽”
    葉存山說完,才發現這話歧義很大,怕雲程被氣跑了,他伸手把人拽到自己腿上坐著,單手摟著他腰,就讓雲程沒法跑。
    葉存山說:“我的意思是,你在我眼前晃悠,我沒辦法靜心讀書。”
    雲程眯眯眼。
    他長相漂亮明豔,平時總是軟乎乎的,脾氣好。
    露出要刀一個人的眼神時,那股淩厲勁兒直戳著葉存山的心窩。
    葉存山很有禮貌。
    給的反應是,頂了頂他。
    雲程眼裏的刀無了,還要被笑。
    雲程要他鬆手,“你笑什麽對你好,你不領情,還那樣說我。”
    “你知道我什麽意思的。”葉存山下巴擱在他肩上,動一動能聞到雲程身上傳出的淡香,是竹香。
    竹香做了一竹筒,這不是什麽高等香料,持久性有限。
    裝到香囊裏,一次用不完,剩下的雲程就放衣櫃裏了。
    兩人衣服是放一個櫃子,時日久了,衣服上也染竹香。
    就連葉存山本人都有些分不清這香味是從衣服上傳出來的,還是人身上傳出來的。
    但有一點無疑,雲程身上有他的竹香味,很令人上頭。
    雲程有感覺,一動不敢動了,嘴巴不饒人,“我知道什麽呀你自己定力差,還怪我勾引你你這是哪裏來的歪理”
    寫到小說裏,要被罵一句狗男人的你知道嗎。
    葉存山想糾正他的用詞,不是勾引,是吸引。
    知道雲程在他身邊,能聽著響,聞著味兒,見著人,稍稍一動能碰到,哪裏能靜心
    雲程什麽都不做,他還能忍忍。
    雲程偏要對他好,這存在感成倍增漲,他哪裏能忍
    可心裏某個點好似被踩到。
    雲程說“勾引”時的樣子,讓葉存山想到他第一次給雲程抹胭脂那天,自家夫郎雙頰生暈,眼尾緋紅的模樣,確實勾人。
    葉存山分心,看了眼計劃本,估摸著時間,玩鬧一陣也來得及,就把功課拋開,先解了饞,再才能不惦記,心無旁騖的去讀書。
    他問雲程:“你帶胭脂眉筆了嗎我聽存銀說給你了一盒珍珠粉抹給我看看。”
    雲程可太懂他了,眼神一飄就知道他想幹嘛。
    “你想看我抹胭脂,還是想收拾我”
    葉存山低笑,“收拾抹胭脂的你。”
    唇脂他還沒買,兜裏銀子進出都快,兩頭忙得沒抽出空閑。
    有空閑了,就帶雲程去買書了。
    他問雲程:“書你帶回來了嗎”
    雲程掐他腰,“怎麽可能帶回來咱們回家是有正事要辦的,又不是回來度蜜月的。”
    雲程側頭看外頭天色,耳朵不經意碰到了葉存山嘴唇,被人順著輕咬了下,激得他一哆嗦。
    他也不是很扭捏的人,給葉存山跟自己一個台階下,“你還記得內容嗎我要考考你。”
    學習完了,當天實踐過。
    學完過幾天,再要考察學習情況,也隻是從縣裏的炕換到村裏的炕。
    頭一次天沒黑時就在鬧,雲程注意力在外頭,一點兒聲響都讓他緊張。
    葉存山發現這點,得了興味,故意說雲程表現不好,問他怕誰來,猜是誰會來,雲程弄到最後都被氣哭了。
    “要不是你,我才不會怕!”
    自家夫郎哭了,要不要哄人得分場合。
    至少這時,葉存山是不哄的。
    擦眼淚時指腹溫度灼人,吻掉眼淚時,也恨不得在他臉上留下一個個吻痕。
    尾聲時,雲程吐露了心裏話,“我今天就不該心疼你。”
    他不如心疼他自己。
    葉存山這會兒願意哄人,抱著他溫存時說:“其實早點做完也挺好的,天色早,你還能泡個澡。”
    以前鬧到夜裏都隻能擦擦身子,哪裏有熱水泡澡也怕動靜擾了鄰居,以後沒法出去見人。
    雲程得到了點心裏安慰。
    弄完吃飯時,他沒計較,葉存山還要跟他算賬,“你心疼我什麽”
    雲程不想說。
    這東西,隻能放心裏。
    要說,也隻能文字交流,附帶幾個可愛表情包,能把不善表達的尷尬勁兒帶過去。
    當麵說,他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葉存山非要問,雲程才說:“心疼你讀書晚。”
    讀書晚這件事,雲程早知道了,要心疼也不是今天。
    葉存山稍稍一想,悟了。
    他又想親雲程,覺得雲程哪哪都招人。
    “因為我說的碼頭那事”
    雲程還不自在呢,悶悶點頭。
    這次回家,葉存山用小壇子裝了一壇桃源酒回來。
    思緒飄遠時,不自覺多喝了幾杯。
    到後頭,雖沒醉,也因心神被牽動,帶了點醉酒時的直腸子。
    “你會因為這事心疼我”
    雲程有種心事被攤開說的羞恥感,硬著頭皮點頭後,葉存山跟不相信一樣,又問了一次。
    雲程再次點頭,還不滿,“心疼你怎麽了你是我男人,我不能心疼你”
    於是葉存山腦子也直了,還又灌了一杯酒下肚,半天沒有言語。
    他心思比起一般書生,算是粗獷大條的,細心細致也不在敏感情緒上,許多會讓旁人情緒崩潰的事叫他看著都很矯情酸情。
    但他不會說,各人承受力不同,沒什麽好說的。
    成長環境如此,他性格又獨立,經曆些事情,也都平安度過。
    到現在,不說多厲害吧,至少村裏同齡人裏,還有縣裏同窗之間比起來,他能排上號。
    可這話奇妙,沒誰說,他就沒感覺。
    被雲程說,他心窩都酥了。
    也有一陣莫名的,他抓不住的情緒往上翻湧。
    好像某個時期,某個階段裏,他內心真的很委屈過。
    葉存山搖搖頭,又倒了一杯酒。
    委屈個屁,閑的。
    雲程坐旁邊,半天沒敢吭聲,還以為是哪句話踩了葉存山痛處。
    看他一杯一杯又一杯,喝個沒完沒了時,雲程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葉小山。”
    葉存山就側目看他。
    嫌棄這角度看不夠清楚,他換了個坐姿,對著雲程坐,直直看著他,“在。”
    雲程:“……你醉了嗎”
    葉存山唇線緊抿不說話。
    雲程了然,“你剛在想什麽”
    葉存山腦子有點木,才被否認過的委屈感,實際壓心裏從未遺忘過,所以燃作了火,要他這些年裏,縱然艱難,不知道前路能走到哪裏,會不會跟很多白發蒼蒼還在參加考試的老人一樣,前途無望,還是踏進了這據說可以魚躍龍門,實際萬裏挑一的科舉場。
    他說:“想要人瞧得起。”
    還說:“在想你。”
    但在碼頭之後,在外地時,他遇見了什麽,始終沒給雲程講。
    雲程不知道他清醒後還會不會有記憶,怕到時夫夫倆因此產生隔閡,沒敢多問。
    飯後他要洗碗,葉存山不讓他動,說話語氣還是木木的,言語卻很直接,讓雲程很想錘他。
    “今天折騰狠了,我看你走路都不對勁,去歇著吧。”
    雲程瞪他。
    葉存山無辜,“不是嗎”
    雲程深呼吸。
    算啦。
    不跟小醉鬼一般見識。
    家裏是沒炕桌的,他們在山裏時,還是分房睡,葉存山是會在牆角那張簡陋書桌上學習。
    是冷是熱都受著,不躺炕上鬆懈精神。
    而縣裏有炕桌,雲程還給他特地做了暖桌,這事葉存山以前沒說什麽,今天突然覺得下麵學習冷,沒夫郎陪,給雲程說:“你確實心疼我。”
    雲程心疼的情緒已經被衝淡,隻想笑話他,這笑意又溫溫柔柔。
    可惜沒相機,不然拍下來往後也是一番好回憶。
    他拿了紙筆,攏著被子,隔塊木板,就畫簡筆條漫,想把今天這一幕記下來。
    可是葉存山話很多,他來不及寫。
    到最後雲程速度飄起來,怎麽簡單怎麽來,有些記關鍵詞漢字,有些記簡要英語單詞。
    沒弄完呢,他發現葉存山情緒外露越來越明顯。
    比如:“你真的沒有想起來你忘記了什麽嗎”
    葉存山已經重複了七次。
    雲程應付是“什麽啊”、“你猜”、“你覺得呢”,這是趕稿敷衍的態度。
    葉存山相當不滿。
    都說事不過三,他給雲程輪回了兩個三,雲程還能在第七次時繼續敷衍他。
    他生氣了。
    黑壯壯一漢子,氣勢洶洶朝床頭走來,嚇得雲程筆都掉了。
    結果葉存山指著他額頭那個紅包說,“你不是要給你留著嗎我留了你忘記了”
    雲程:“……”
    擠痘痘這事吧,也看情緒心情。
    想解壓的時候,就手癢。
    上回還有頭一次看葉存山長痘痘的新鮮感。
    這都過去幾天了,他看雲仁義一家過得不順,看葉大在葉存山手裏吃虧,心情可好。
    哪還記得痘痘。
    但不能說,說了葉存山要收拾他。
    醉酒時的葉存山自有一套邏輯,他這小身板受不住一天被折騰兩回,麻溜兒狡辯:“怎麽可能忘記我不是看你正在學習嗎”
    葉存山:“你白天也沒問。”
    雲程倔強,繼續狡辯,“白天你帶我蹭了兩頓飯。”
    絕口不提下午胡鬧一場。
    葉存山坐床邊,從雲程包裏拿了帕子,身子一歪,跟碰瓷似的,隔著被子倒雲程腿上。
    “給我擠了。”
    被子上還有雲程剛才畫起來的條漫草稿。
    葉存山毫無憐惜心,他人還重,壓上去稿子皺巴巴。
    雲程手癢了起來。
    擠痘痘是吧,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