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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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程保留了學生時代的良好習慣,在他耳朵邊念書背書,他睡得很快。
    葉存山有意哄他早點睡,就順著他說的“聖賢書白讀了”,一句句默背著,要雲程檢查。
    他聲音低而清晰,遞增著催眠,把雲程送進了夢鄉。
    隔天清早,玉香帶人過來伺候,都先在小院裏做些雜物,沒去叫醒他們。
    老爺吩咐過,這次趕路辛苦,才下船就忙了一天,能讓他們多睡會兒。
    還是葉存山最先起來,他已經養成了生物鍾,到點自然醒,昨晚熬得晚,用冷水拍拍臉也能精神。
    夫郎跟弟弟都在睡,他沒急著去書房,在院子石桌上,吃了府裏準備的早飯,拿本書慢慢翻閱,桌邊擺著炭筆跟紙張,隨時會記下幾筆。
    今天雲程比存銀起得早,屋裏擺了兩盆冰在牆角,離床邊遠,不至於凍著人,能給室內降降溫,他難得沒在太陽升起那陣被燥醒,出來時精神還不錯。
    到午飯前,都能得閑,雲程簡單應付過早飯,繼續畫遊園圖。
    遊園圖再畫,就是他對著最初的構圖,重新起稿。因為原始線稿不好改,場景也需要根據太師府實景調整。
    昨晚他是打了大背景,熬這麽晚,是把人像臉部畫了,今天要把背景跟衣服飾品補上。
    看玉香他們都離得遠,雲程還問葉存山習不習慣。
    他昨晚心裏藏著事,夫夫倆白天分開,他晚上也沒問。
    問了,葉存山當然隻說好的。
    也確實沒法挑毛病,家裏有大儒親戚,有舉人先生,二少爺親自陪他讀書,那麽大一間書房,裏頭藏書隨他取閱。
    他才來,就分了書童伺候,研墨拿書,端茶倒水,隨筆寫的稿紙都有人收拾,想要摘錄的部分,吩咐一聲,書童也能幫抄。
    他唯一不習慣的就是被書童伺候,所以今天沒讓人過來。
    他待著舒服,雲程也放心,就怕這幾天會冷落他。
    也說:“《軟飯硬吃》也沒多少了,在船上時都構思完了,就是我寫字慢,這個不能停太久,這兩天也會搭著寫寫,等家事忙完,咱們一起去杜家書齋看看。”
    有些事是有默契的,像他們過來,說是不貪圖程家什麽,但程家若是送書,夫夫倆不會拒絕,不給也不會強求。
    夫夫倆要早做打算,以防程家沒給。他們來一趟,走得倉促,帶不回去好書,心裏也會憋悶。
    還問葉存山:“杜知春這次有沒有找你捎帶什麽”
    葉存山搖頭,“他們書齋現在隔三差五來京都,哪裏還需要我幫忙捎帶東西”
    到京都就是孝敬太爺,每次貨物都多,他這次過來,也不方便幫忙帶。
    那確實隻有認親的事了。
    雲程說希望後幾天能少敘舊,等他把正事忙完,想怎麽敘都行。
    正事就是遊園圖跟話本。
    這兩樣一樣是給京都長輩的禮,一樣是掙錢的東西。
    他都親自來京都了,自然要看一場熱鬧,還答應存銀要給他買新衣裳的。
    《贅婿》的暢銷,他隻從具體收到了多少銀子才能感受到。
    因為很少出門,在蔚縣聽餘掌櫃說外地熱鬧事,在府城看見有人為贅婿夫妻是不是真愛而打擂台,才覺得這本確實不錯。
    這次趕巧,他想實地看看,聽聽讀者們的反饋。
    這個熱鬧,他要帶葉小山去看看。
    “我就這點樂趣了,你要陪我。”
    葉存山叫他別撒嬌。
    雲程覺得他沒撒嬌,“我正常說話的。”
    葉存山:“你正常說話也跟撒嬌一樣。”
    雲程就回懟他,“你別撒嬌。”
    反正是不是撒嬌,都看他怎麽說。
    葉存山被他逗得直笑,把本子翻開,要雲程給他補小雲朵印章。
    因為雙方都自覺,每天會互相蓋章,蓋章的時候會順便扣除幾個印章當做已經兌換了獎勵,這種主動要人蓋章的行為就好久沒見過。
    雲程往前翻一翻,發現就是出發那天開始的。
    兩人就從那天開始補,雲程補完了發現不用扣,就跟葉存山說:“你最近都沒哄我開心啊”
    葉存山說有,“我昨天還給你念書哄睡了,也給你寫了一頁稿子。”
    雲程就給自己扣了幾個小山印。
    回頭反思自己,他最近對葉存山不怎麽好,沒空陪,也沒哄他,抵達之前好不容易有點溫存時間,他還暗示葉存山有不育症。
    雲程心虛起來,說晚上給他按摩。
    葉存山不要,“那個太累了。”
    雲程就問他要什麽,“你說一個,我肯定做到。”
    葉存山提前給他挖好了坑,等著他跳進來,說:“要你開心點。”
    好不容易回家了,都住進太師府了,家裏長輩也都很溫和慈善,何必因為一個宋錦弄得心情鬱鬱。
    雲程慢熱,跟人養出點好感不容易,一點懷疑起來都要崩了。
    不值當。
    雲程還沒發現呢,“葉小山,你也挺甜的嘛。”
    都會說這種直球情話了。
    葉存山說這是實話。
    雲程讓他以後多說點,“你聽說了沒有文瑞哥哄文傑前,找存銀聊過天,存銀那小孩子,見了人就吹彩虹屁,他對文瑞哥有好感,彩虹屁誇得天花亂墜。所以文瑞哥總結了一下存銀為什麽那麽甜。”
    然後現學現賣,去哄自家親弟弟。
    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
    也跟雲程之前的規勸差不多,跟程文傑說話,一點委婉不要有,不要表現出欲言又止,該說什麽就說什麽。
    實情難以接受,他自己默默消化一陣就好。總比他內心猜疑越來越深要好。
    雲程這都明示了,葉存山再聽不出來就傻,索性放下書,說了些雲程愛聽的甜言蜜語。
    很有存銀的調調,什麽“程程你真好”、“程程你真是我親夫郎”、“程程對我真好”、“你別那麽辛苦,我心疼你”,張口就來。
    聽得雲程臉紅撲撲的,他心都飄起來了,“你這不是挺甜的”
    葉存山說肉麻,“不如你晚上睡覺,我給你按按摩實在。”
    雲程貪心,他都要,“你給我按摩的時候,就不能說說這些甜話”
    葉存山從雲程身上學會了一個東西,全都滿足了,以後就不好釣夫郎了,所以他要雲程也甜一點。
    雲程就可會甜了,要葉存山伸手。
    葉存山已經被他看過一次手相,要雲程別再說“命裏缺我”,“我不缺,你就是我的。”
    雲程給他手心拍了一下,“不許打擾我思路。”
    葉存山就等著他說。
    雲程不僅看葉存山的,還要看自己的,兩個對比起來,感情線是一短一標準。
    他抓了從前刷短視頻的話來甜葉存山:“咱們是能互補的一對,會互相包容體貼,有挫折也會一起度過,很快就會恢複如常。”
    雲程給葉存山把感情線畫出來,又指指自己掌心的感情線,“就這兩條,這手相是不是還挺準的”
    由於雲程表情太認真,葉存山一時都不知道他是套話甜人,還是手相裏真有這麽一說,但他仔細瞧瞧,想想批語,也想想他跟雲程的經曆,就覺得靠譜。
    “你這以後當個算命先生,也能養家糊口了。”
    雲程推開他手掌,要他好好學習去。
    他再拿筆,感覺不對勁,側目一瞧,發現存銀不知什麽時候坐旁邊石凳上,雙手撐著臉,望著雲程露出了星星眼。
    “大嫂,給我也看看手相吧!”
    葉存山把存銀的手抓過去,“命裏欠揍,別走,我這做大哥的肯定滿足你。”
    存銀跑得飛快,“我才不欠揍!”
    但他學到了。
    學到了就去套路人,在蘭園門口探頭探腦,老遠看見程文傑,就喊他名字。
    他還記得這是太師府,不是鄉野間,叫人都顯得斯文。
    府裏安靜,程文傑也聽見了。
    他今天出來就是想過來看看,轉了好幾圈了,沒找到理由,被存銀一叫,就繃著小臉,擺著個端莊矜持的樣子挪步過來,一副紆尊降貴的模樣。
    可惜存銀不欣賞。
    “我給你看個手相吧我看得可準了,跟我們村最好的算命先生學的。”
    附近幾個村,隻有李大道一個算命的。
    李大道是瞎算,還沒他大嫂說話好聽。
    所以存銀覺得雲程是村裏最好的算命先生。
    程文傑沒去過靜河村,狐疑道:“真的假的”
    存銀可不管他,看這少爺有鬆動意向,就自己把他手抓過來看。
    程文傑意思意思掙紮兩下,等著存銀說批語。
    存銀壓根兒不會算,甚至隻看清楚了感情線是哪條,他像模像樣比劃了下,又對著另外幾條線描摹一下,弄得程文傑掌心癢癢的。
    不等人催,存銀就說:“我算好了。”
    他鬆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程文傑隱約感覺到不對,又沒抓住。
    存銀快速說:“你命裏欠揍!”
    然後火速退到院子裏,關上了院門。
    程文傑這小少爺,進他爺爺的書房都沒被人攔過,頭一次在自家府邸被攔在門外,第一次抬手敲門,沒幾下手就紅了。
    “存銀!你給我出來!我要讓你看看到底是誰欠揍!”
    這動靜。
    雲程跟葉存山對視一眼,默默放下了筆,用書本壓著散紙,到院門前揪住了存銀。
    “你惹事了”
    存銀說沒有,“我跟他鬧著玩。”
    程文傑不覺得是鬧著玩!
    他昨天被陸瑛打屁股了!
    存銀一定是在嘲笑他!
    但是存銀在屋裏說,“我隻會兩句啊,不說‘命裏欠揍’,難不成說‘命裏缺我’啊”
    程文傑啞了聲。
    門開了,他也不想鬧了。
    盯著存銀看了半晌,才說了一句似是狠話,其實半點威懾力沒有的話,“今天我要去約表哥玩,你別想跟去。”
    存銀打了個哈欠,“你家床跟被子都睡得好舒服,還有冰桶,我還沒睡夠,我下午補覺。”
    程文傑:“……”
    文傑這小孩兒找到了相處方式,雲程對他就慢慢有了好感,不好叫存銀欺負太過,問他來做什麽。
    程文傑撓撓頭,他忘記了。
    可能就是想來看看,具體看看什麽,他也不知道。
    被存銀打岔,就更想不起來。
    沉默了會兒,他問雲程:“你下午想出去玩嗎我帶你出去玩。”
    雲程摸摸他頭,“遷入新墓前,我跟你哥夫都不會出去玩樂,你要想玩,過些天一起吧”
    程文傑不習慣被人摸頭,掙了下躲開。
    這個動作讓他發頂在雲程掌心蹭了蹭,感覺還怪舒服的。
    他又別扭起來,“不去就不去。”
    走兩步,回頭說,“那我帶存銀出去玩吧。”
    存銀還是不去,他下午想補覺。
    而且他有預感,程文傑的小夥伴,肯定沒有陸瑛的朋友和善,到時候肯定會笑話擠兌他,他才不出去受氣。
    程文傑在自己府裏走著溜達,身邊一個人沒帶,連續被拒絕,表情繃著也顯得孤獨落寞,雲程就問他下午願不願意過來幫忙。
    “我在畫一幅《遊園圖》,剛好問問你全家福的座次,還有大家的穿著打扮。”
    程文傑不吭聲。
    雲程很懂的問:“你要是有空就來幫幫我好不好我還沒有給家裏準備禮物,大家都對我很好,我愁得晚上睡不著覺。”
    程文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院門再不關。
    存銀跟葉存山都望著雲程。
    存銀眼巴巴的,葉存山沒眼巴巴,也幾乎是明示。
    兩兄弟都要哄。
    雲程說:“我仿佛在當幼兒園老師,每天在哄小朋友。”
    這道題存銀會,他火速搶答,“這裏隻有我一個小孩子!大嫂哄我!”
    不僅要把他大哥扔掉,還要給他大哥負重,“你比我大哥小,應該他哄你!”
    年齡大小這事,就很尷尬。
    雲程摸摸鼻子,不敢與葉存山對視,耳朵邊跟能聽見葉存山叫他“程哥哥”一樣,穩速升溫。
    存銀小屁孩兒想不歪,還以為是雲程聽見大哥要哄他,就臉紅害羞,看得一愣一愣的。
    同時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大哥呼了一巴掌,打得他腦後的小揪揪晃來晃去。
    “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