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次入京

字數:14240   加入書籤

A+A-


    三日後,趙州邊境。
    暮色漸沉,殘陽如血,將天際染成一片赤紅。遼闊的荒原之上,雲州軍的大營連綿數裏,旌旗獵獵,營帳如林,遠遠望去,宛如一條蟄伏的巨龍,氣勢恢宏。營中篝火點點,映照著甲士們肅穆的麵容,戰馬嘶鳴,鐵甲鏗鏘,肅殺之氣彌漫四野。
    雲州軍主帳內,燈火通明。
    盛霖聰端坐於主位之上,神色沉靜,目光如炬。他身披玄色蟒袍,腰間懸劍,雖未著甲,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賀焰身姿挺拔,如一柄出鞘的利刃,靜立其後,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帳內眾人。而獨孤則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守在營帳之外,冷眼注視著遠處的黑暗。
    盛霖聰左手邊依次坐著三位戎裝將領——呂言、趙野、喬晨,皆是穆震麾下的老將,久經沙場,眉宇間透著殺伐之氣。右側則端坐著三位文官黃不驕神色從容,李資執筆記錄,錢朗之則微微皺眉,似在思索。
    帳中央,一座精細的沙盤橫陳,其上山川河流、城池關隘皆清晰可辨,趙州軍的部署被一一標注。然而,因趙州諜衛損失慘重,許多情報隻能依賴斥候刺探,沙盤上的標記仍有不少空缺。
    “回王爺,今日斥候來報。”喬晨起身抱拳,聲音沉穩,“趙軍已在距我軍三十裏外紮營,看樣子是準備與我軍對峙。”
    盛霖聰聞言,眉梢微挑,起身踱至沙盤前,修長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一劃,最終停在“崗城”的位置。
    “有意思。”他唇角微揚,眸中閃過一絲銳利,“本王記得,崗城距此不過四十多裏,趙軍若據城而守,以逸待勞,豈不更占優勢?為何偏偏選擇在野外紮營,與我軍對壘?”
    呂言聞言,嗤笑一聲,起身抱拳道“王爺,末將以為,趙軍此舉,怕是根本沒把我雲州軍放在眼裏!”
    趙野亦點頭附和,冷笑道“不錯,趙州軍向來驕橫,此番怕是以為我軍不堪一擊,才敢如此托大。”
    盛霖聰目光沉靜,指尖在沙盤上輕輕敲擊,沉吟片刻後,再次開口“趙軍兵力如何?”
    喬晨立即回應“據斥候所探,趙軍約有一萬之眾,其中騎兵三千,餘者皆為步卒。”
    盛霖聰眼中精光一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
    “好!”他猛然握拳,重重砸在沙盤之上,震得沙粒簌簌而落,“既然趙軍如此狂妄,那本王便讓他們知道,輕視雲州軍的代價!”
    帳內眾人精神一振,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他。
    盛霖聰緩緩直起身,聲音低沉而有力——
    “現在,部署作戰計劃”
    翌日拂曉,雲州大營。
    晨霧尚未散盡,低沉渾厚的號角聲便已劃破天際。隨著一道道加蓋著周王印信的軍令從主帳中飛速傳出,整座軍營如同精密的戰爭機器般轟然運轉起來。披甲執銳的士卒們如潮水般湧向各自的集結區域,鐵靴踏地的悶響與兵器碰撞的鏗鏘聲交織成肅殺的樂章。
    騎兵營區內,黃召文正仔細擦拭著佩刀。
    這位年輕的將領此次被編入精銳騎兵序列,歸入騎兵主將李葉新麾下。晨光微熹時,李葉新便已召集所有千夫長、百夫長進行戰前部署。此刻他正肅立在沙盤前,手中馬鞭輕點著地形要衝“步兵方陣將先行推進至此處,待敵軍陣型鬆動,我騎兵便從側翼突襲。記住,此戰關鍵在於時機把握。”
    日影西斜,兩軍對壘。
    當最後一縷夕陽染紅天際時,雲州軍的前鋒已推進至距趙軍大營不足三裏處。兩軍遙相對望,戰旗在晚風中獵獵作響,肅殺之氣彌漫四野。訓練有素的雲州士卒沉默地列陣以待,唯有兵甲摩擦聲隱約可聞。
    此刻的趙軍大營卻是一片喧囂。
    主帳內,趙軍主將柳武正斜倚在虎皮交椅上,聽完斥候稟報後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周王小兒倒是來得痛快!這是急著來送死嗎?”他粗獷的笑聲震得帳內燭火搖曳。
    “將軍”一名偏將猶豫道“趙王殿下不是令我等固守崗城即可?如此貿然出擊”
    “蠢材!”柳武猛地拍案而起,酒樽中的瓊漿濺落在沙盤上“若死守城池,如何建立不世之功?”他輕蔑地撇了撇嘴“雲州不過彈丸之地,盛霖聰經營區區數載,也配與我趙州鐵騎爭鋒?”
    正當帳內眾人噤若寒蟬之際,傳令兵疾步闖入“報!雲州軍已在三裏外列陣完畢!”
    “好!天賜良機!”柳武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一把抓起案上的鳳翅盔“傳我將令!全軍騎兵即刻集結!本將要親手摘下盛霖聰的首級!”
    戰鼓雷動,鐵騎出營。
    三千趙州精騎如洪流般從營寨各處匯聚。柳武一馬當先,手中丈八長槍在夕陽下泛著冷光。隨著他一聲令下,整支騎兵隊伍化作鋼鐵洪流,挾著摧枯拉朽之勢向雲州軍陣衝殺而去。鐵蹄踏地之聲如同悶雷,震得大地微微顫動。
    雲州軍陣前,高台之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盛霖聰負手而立,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凝視著遠處卷起的滾滾煙塵,三千趙州鐵騎如一股黑色洪流,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向雲州軍陣奔襲而來。馬蹄聲如悶雷般由遠及近,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王爺,各部已按您的部署準備就緒。”喬晨抱拳稟報,眉頭卻不自覺地緊鎖,“隻是”
    “隻是喬將軍對本王的火銃營心存疑慮?”盛霖聰嘴角微揚,目光依舊注視著遠處的敵騎。
    喬晨單膝跪地“末將不敢!隻是這等兵器前所未見,末將實在”
    “無妨。”盛霖聰輕輕抬手,“今日,便讓將軍開開眼界。”
    戰場另一端,柳武一馬當先。
    鐵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長槍直指雲州軍陣。隨著距離不斷拉近,柳武心中卻升起一絲不安——雲州軍陣前僅有盾牌兵嚴陣以待,既無騎兵對衝,也無箭矢阻擊。這種反常的平靜,反而讓人不寒而栗。
    “六百步”
    “五百步”
    “四百步”
    柳武在心中默數著距離,手中長槍越握越緊。雲州軍陣依舊靜默如初,仿佛一潭死水。
    “三百步!”盛霖聰突然一聲令下。
    霎時間,雲州軍陣前盾牌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柳武瞳孔驟縮——盾牌之後,赫然是數百名手持黑色長管的士兵,那些古怪的兵器在陽光下泛著幽冷的光芒。
    “兩百五十步!”柳武咬牙加速,心中卻警鈴大作。
    “放!”
    隨著盛霖聰一聲令下,雲州軍陣前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數百支火銃同時噴吐出火舌,白煙瞬間籠罩了整個軍陣。"砰砰砰"的爆響如同死神的獰笑,鉛彈如暴雨般傾瀉而出。
    柳武隻覺耳邊風聲呼嘯,身側不斷有騎兵慘叫落馬。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士狠狠甩落。原本整齊的衝鋒陣型,瞬間亂作一團。
    “這是何妖術?!”柳武驚恐地看著身邊倒下的親衛,鮮血已經染紅了戰袍。
    還未等他回過神來,第二輪、第三輪齊射接踵而至。三輪火銃過後,趙軍騎兵已折損數百。殘存的戰馬受驚失控,將騎兵們甩落踐踏。原本氣勢如虹的衝鋒,此刻已變成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撤!全軍撤退!”柳武聲嘶力竭地吼道,調轉馬頭就要逃離。
    就在此時,雲州軍陣兩翼突然殺聲震天。
    李葉新率領八千雲州鐵騎如決堤洪水般洶湧而出。這些養精蓄銳多時的精銳騎兵,此刻終於等到了收割的時刻。他們如狼入羊群,瞬間就將潰不成軍的趙州騎兵衝得七零八落。
    柳武肝膽俱裂,拚命抽打著戰馬。但為時已晚,雲州騎兵已經如附骨之疽般咬住了他的殘部。兵敗如山倒,趙州騎兵的潰逃反而為雲州軍打開了進攻的通道。
    鐵騎洪流順勢殺入趙軍大營,失去了騎兵保護的步兵方陣,在鐵蹄之下猶如待宰的羔羊。刀光劍影中,趙軍旌旗紛紛倒下,鮮血染紅了整片營地。
    殘陽如血,暮色四合。
    盛霖聰踏過遍地狼藉的趙軍大營,戰靴踩在浸透鮮血的泥土上,發出黏膩的聲響。營中尚未熄滅的火把在他冷峻的麵容上投下搖曳的光影,身後猩紅的披風在夜風中緩緩飄動,宛如一麵勝利的旌旗。
    “稟王爺!”一名傳令兵單膝跪地,甲胄上還帶著未幹的血跡,“此戰大捷!趙軍主將柳武已伏誅,其首級在此——”
    親衛捧上一個木匣,盛霖聰抬手示意不必打開。他目光掃過營中堆積如山的兵甲,沉聲問道“戰損如何?”
    “回王爺,趙軍三千鐵騎全軍覆沒,俘虜步卒三千餘人。我軍”傳令兵聲音中帶著難掩的振奮,“我軍傷亡不足百人!”
    夜風送來遠處崗城隱約的鍾聲,盛霖聰眼中寒光一閃。他轉身望向黑暗中巍峨的城牆輪廓,突然握緊腰間劍柄“傳本王令——”
    四周將領立即肅立。
    “全軍即刻整裝,連夜攻城!”他的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崗城守軍主力已滅,此刻正是破城良機。待城破之後,再行修整!”
    “末將領命!”眾將齊聲應和,甲胄碰撞之聲鏗鏘作響。
    旭日東升,霞光萬丈。
    崗城巍峨的城牆上,染血的雲州大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金色的陽光灑在青灰色的城磚上,為這座剛剛經曆戰火洗禮的城池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府衙大堂內,檀香嫋嫋。
    盛霖聰端坐在太師椅上,指尖輕叩案幾,茶盞中碧綠的茶湯映著他含笑的眉眼“太守,崗城既破,這善後事宜就托付與你了。”
    “王爺盡可放心。”黃不驕躬身應道,從袖中取出一卷文書,“安民告示已張貼全城,共設三十六處宣讀點。另備米糧三千石,今日午時便可開倉放糧。”
    盛霖聰接過文書,目光在密密麻麻的細則上一掃而過“百姓反應如何?”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侍立一旁的李資捋須笑道“窮苦百姓自是感恩戴德,都說王爺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倒是那些鄉紳大戶"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怕是恨不得生啖王爺之肉。”
    錢朗之上前一步,眉宇間隱現憂色“按王爺新政,要將地主田畝分與佃農。眼下大軍壓境他們自然不敢造次,隻怕王爺移師之後”
    “鏘——”
    盛霖聰手中茶蓋與杯沿輕碰,發出清越的聲響。他抬眼望向堂外明媚的天光,語氣平靜得令人心驚“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策。著人將城中為富不仁者列出名單,擇其罪大惡極者”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劃,“午時三刻,菜市口明正典刑。”
    “下官明白。”太守額角滲出細汗,卻不敢擦拭。
    正午時分,菜市口人山人海。
    十二名魚肉鄉裏的豪紳被押上刑台,劊子手鬼頭刀寒光閃過,百姓歡呼聲震天動地。有白發老嫗跪地痛哭,高呼“青天大老爺”;更多衣衫襤褸的佃農捧著剛到手的地契,對著府衙方向叩首不止。
    軍事上,盛霖聰雷厲風行。崗城六千降卒被打散整編,以“一老帶三新”的方式混入雲州軍中。城外大營日夜操練,金戈之聲不絕於耳。
    三日後,晨曦微露。
    盛霖聰跨上戰馬,在滿城百姓的簇擁下緩緩出城。白發蒼蒼的老者捧著雞蛋,婦人牽著稚子,人群一直送到十裏長亭。黃不驕率留守官員長揖到地,直到大軍旌旗消失在官道盡頭。
    十日光陰,戰報頻傳。
    當盛霖聰連克三城的消息傳到趙州城時,趙王正在用早膳。象牙筷“啪”地斷成兩截,他盯著探子厲聲道"你說他每下一城就立即分田?"
    “千真萬確。”探子伏地顫抖,“周王令人在城隍廟前設"分田司",佃農憑身契即可領田。如今趙州百姓皆言”
    “言什麽?”
    “言周王乃紫微星下凡,所到之處盡是王道樂土,甚至很多百姓開始自主打擊地主老財,各城之內的駐守之兵也紛紛轉投周王”
    趙王猛地掀翻案幾,珍饈美饌灑了一地。他赤腳踏過滿地狼藉,指著牆上軍事輿圖冷笑“好個盛霖聰!還真是小瞧你了,真當本王是泥塑的不成?”轉身對侍衛怒吼“傳令全城!備戰!本王就在這趙州城,等著看他如何破我這銅牆鐵壁!”
    當盛霖聰率領七萬大軍抵達趙州城下時,已是寒冬。旌旗獵獵,刀槍如林,綿延數裏的軍營將整座城池圍得水泄不通。盛霖聰勒馬立於陣前,抬眼望向這座號稱"鐵壁銅牆"的雄城——三丈高的城牆上箭垛密布,護城河寬達五丈,確實易守難攻。
    “傳令下去,按甲字營圖紮營。”盛霖聰輕撫馬鬃,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讓火炮營即刻組裝火炮。”
    城樓之上,趙王盛霖赫憑欄遠眺
    望著城外星羅棋布的雲州軍營,趙王指尖不自覺地摳進城牆磚縫“好個盛霖聰,短短旬月竟能聚起如此大軍。”他突然獰笑起來,“不過任你兵鋒再利,也休想輕易攻破我這趙州城!隻要拖到京都”
    “報——!”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奔上城樓,跪地稟報“京都急報,秦王殿下說說京都尚未攻破。”
    “什麽?!”趙王猛地轉身,蟒袍袖口掃落城垛上的令旗,“三個月了!數十萬大軍拿不下一個京都?廢物!都是廢物!”
    身旁的劉甲連忙勸道“王爺息怒。京都乃天下第一堅城,當年太祖皇帝修建時,光城牆就用了九層夯土”
    趙王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冷哼一聲“傳令各門守將,嚴加防範。本王倒要看看,他盛霖聰能有什麽通天手段!”說罷拂袖而去,沉重的腳步聲在城樓石階上久久回蕩。
    子夜時分,驚雷炸響
    “轟——!”
    地動山搖的巨響將趙王從睡夢中驚醒。他赤腳跳下床榻,連外袍都來不及披上,就踉蹌著衝出寢殿“怎麽回事?!”
    “王爺!”值夜的侍衛臉色慘白,“是是南城門!雲州軍不知用了什麽妖法”
    話音未落,又是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趙王驚恐地發現,遠處的夜空竟被火光照得亮如白晝。他跌跌撞撞地爬上殿外假山,隻見南城牆處濃煙滾滾,原本高聳的城樓已然塌了半邊。
    “報——!”劉甲盔歪甲斜地狂奔而來,“王爺快走!雲州軍已經轟塌了三處城牆,先鋒營殺進來了!”
    “這不可能!”趙王麵如死灰,嘴唇不住顫抖,“就算是投石機也”
    “王爺!”劉甲一把拽住他的衣袖,“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親衛隊已經備好馬匹,我們從西門密道”
    遠處突然傳來潮水般的喊殺聲,火把組成的火龍正以驚人的速度向王府方向蔓延。隱約可聞“捉趙王”的呐喊聲越來越近。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盛霖赫雙腿一軟,癱坐在假山石上。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藩王,此刻竟嚇得站不起身。
    “王爺!”劉甲急得跺腳,顧不得尊卑,直接招呼侍衛“快抬王爺上馬!再耽擱就”
    一支流矢突然破空而來,正中劉甲咽喉。他瞪大眼睛,捂著噴血的脖子緩緩倒下。幾乎同時,王府大門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倒塌,火光中可見黑壓壓的雲州軍如潮水般湧入。
    盛霖赫呆滯地望著這一切,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笑,數發箭矢朝著他飛來
    天光微熹,趙王府正殿前的青石地麵上,盛霖赫的屍體靜靜躺在血泊中。這位曾經的趙州之主,此刻雙目圓睜,麵容扭曲,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結局。晨風吹動他散亂的發絲,也吹不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盛霖聰負手立於階前,玄色戰袍上還帶著夜戰的煙塵。他凝視著這位族兄的屍身,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傳令,將趙王首級懸於城門示眾三日,而後傳閱三軍。”
    “末將領命!”親衛統領單膝跪地,甲胄鏗鏘作響。
    正午時分,隨著八百裏加急的快馬四散而出,趙州城破的消息如同燎原野火,瞬間傳遍整個趙州境內。各城守將聞訊,無不麵如土色,一座座城池紛紛豎起白旗。官道上,倉皇出逃的鄉紳大戶車馬相連,金銀細軟灑落一路也無人敢撿。
    短短七日,趙州全境易幟。各地“分田司”前排起長龍,白發蒼蒼的老農顫抖著接過地契,當場老淚縱橫。孩童們傳唱著新編的歌謠“周王到,窮人笑,地主豪紳無處逃”
    盛霖聰站在趙州城的最高處,望著腳下這片煥然新生的土地。春風拂過他的麵龐,也帶來了泥土解凍的芬芳。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場軍事勝利,更是一場翻天覆地的變革。而那些倉皇出逃的豪強,永遠也回不來了。
    鎏金獸首香爐中龍涎香嫋嫋,安泰帝斜倚在九龍禦座上,指尖輕叩著戰報。當讀到“趙王授首,趙州盡歸”八字時,這位天子突然發出一陣嘶啞的笑聲,笑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驚得侍立的太監們紛紛跪伏在地。
    “好好得很”皇帝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戰報,渾濁的眼中泛起異樣的光彩,“朕這個兄弟,倒真是給了朕一個驚喜。”
    城外聯軍大營
    中軍帳內,幾位藩王麵如土色。楚王手中的茶盞“啪”地碎在地上,褐色的茶湯浸透了地毯。
    “六弟他”齊王聲音發顫,鑲金玉帶下的蟒袍已被冷汗浸透。
    “現在不是悲痛的時候!”秦王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輿圖的邊角被震得卷起,“盛霖聰既得趙州,來年開春必會北上。若在此之前不能攻破京都——”他環視眾人,聲音陡然轉冷,“在座諸位,怕都要步六弟後塵!”
    帳外朔風呼嘯,將帥旗吹得獵獵作響。燕王猛地拔出佩劍,寒光映著他猙獰的麵容“傳令三軍!明日寅時,集中所有雲梯衝車,給本王從東華門撕開缺口!”
    “報——!”探馬踉蹌闖入,“京都守軍突然在城頭加裝了數十架床弩!”
    諸王臉色驟變。秦王深吸一口氣,鎏金護甲掐入掌心,“最遲臘月之前,必須踏平這京都城!”
    “楚王,魏王,你們兩個需要回去鎮守楚州和魏州了,隻要能拖住盛霖聰就行了。”
    楚王和魏王同時點頭。
    除夕前夕
    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細雪,將皇城朱牆上的旌旗吹得獵獵作響。一騎快馬踏碎長街積雪,馬蹄聲如急促的鼓點,驚得簷下棲雀四散。傳令兵手持赤羽軍報,一路高呼“八百裏加急”,直入紫宸殿。
    “哈哈哈!天佑大盛!”安泰帝枯瘦的手指攥著戰報,突然爆發出一陣久違的暢笑。笑聲在殿內金柱間回蕩,驚得鎏金蟠龍燭台上的焰火都晃了幾晃。
    侍立一旁的任安首輔連忙上前攙扶,卻見皇帝將戰報重重拍在禦案上,震得青玉筆架叮當作響“任卿且看!周王在震關大破楚魏聯軍,陣斬楚王、魏王二賊!”
    “這”任安展開軍報的手微微一顫,待看清上麵朱筆勾勒的“斬首三萬,楚魏二王授首”等字時,白須下的嘴唇不由微微發抖。
    城外聯軍大帳
    “報——!”斥候踉蹌跌入帳中,麵如金紙“楚魏二王全軍覆沒!周王先鋒已達豫州!”
    “哐當”一聲,燕王手中的青銅酒樽砸在地上,瓊漿潑墨般濺在輿圖上。帳內諸王如泥塑木雕,唯有炭盆中爆開的火星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秦王緩緩抬頭,突然發現帳外飄落的雪花竟帶著詭異的暗紅色——那是城頭守軍新裝的"火龍櫃"在試射火器。他鎏金護腕下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豫州境內,一縷朝陽刺破烏雲,正照在官道盡頭那麵越來越近的玄色王旗上。旗麵上金線繡的“周”字,在曙光中熠熠生輝。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暮春時節,京都城外。
    細雨如絲,浸潤著焦黑的土地。曾經連綿數十裏的聯軍大營,如今隻剩下秦、晉兩王的旗幟還在風中孤零零地飄蕩,其餘藩王早已帶著人馬返回封地。
    中軍大帳內,晉王盛霖宇負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盯著案上的輿圖。豫州的標記已被朱砂狠狠劃去,取而代之的是周王的玄色令旗,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向京都逼近。
    “豫州已失,多則一旬,短則七日,盛霖聰的大軍就要兵臨京都了。”晉王的聲音低沉而冷硬,仿佛在陳述一個無法更改的宿命。
    秦王盛霖嶽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盞翻倒,褐色的茶水在輿圖上洇開,如同潰敗的鮮血。“本王不甘心!”他雙目赤紅,麵容扭曲,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字來,“就差十天!隻要再給本王十天,必能攻破京都!”
    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他猙獰的麵容。這位曾經意氣風發的藩王,此刻卻像是困獸,憤怒、不甘、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晉王冷冷瞥了他一眼,“這個盛霖聰,難不成真是神仙下凡?為何能連戰連勝,勢不可擋?”
    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一名斥候跌跌撞撞衝入帳內,鎧甲上還帶著未幹的泥水,臉色煞白,“王爺!我軍後方糧倉遭襲,所有糧草……盡數被燒!”
    “什麽?!”秦晉二王同時變色,秦王更是猛地站起身,案幾被撞翻,輿圖滾落在地。
    帳內死寂了一瞬,唯有炭盆中的火星劈啪作響。
    良久,晉王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冷靜“看來……盛霖聰已經到了。”他抬眸看向秦王,眼中已無半分僥幸,“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秦王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青筋暴起。他鬆開,又攥緊,再鬆開,再攥緊,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和不甘都捏碎在掌心裏。最終,他閉上眼,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
    “撤軍!”
    帳外,雨勢漸大。遠處的京都城牆依舊巍峨矗立,而秦晉聯軍的撤退號角,卻在這暮春的雨幕中,顯得格外淒涼。
    “陛下!賊軍撤了!”老太監踉蹌著撲入殿中,玉冠歪斜也顧不得扶正,嘶啞的嗓音裏滿是狂喜,“秦晉二王的旌旗已拔,聯軍正在撤退!”
    “哈哈哈哈”安泰帝的笑聲先是一滯,繼而如決堤洪水般傾瀉而出。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龍案邊緣,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角滲出淚花。
    三日後,京都。
    晨光熹微,朱雀大街上馬蹄聲如雷。李葉新率領八千鐵騎踏破晨霧而來,玄甲映著朝陽,槍戟如林。首輔任安早已率百官在承天門外等候,見鐵騎至,連忙上前相迎。
    “李將軍一路辛苦!在下首輔任安,奉皇命再次迎接將軍。”任安拱手。
    李葉新翻身下馬,抱拳還禮“首輔大人,末將奉周王之命先行入京護駕。”他轉頭對副將低語幾句,便隨任安入宮麵聖。黃召文則勒馬轉向,朝著記憶中的方向疾馳而去。
    首輔府,花廳中。
    黃征正在書房寫著文書,忽聞府外一陣騷動。老管家跌跌撞撞跑進來,話都說不利索“老爺!二、二少爺回來了!”
    硯台“啪”地掉在地上,墨汁濺濕了衣擺。黃征卻顧不得這些,三步並作兩步衝向院門。剛至回廊,就見一個身著輕甲的年輕將領大步走來。陽光在那張熟悉的臉上鍍了一層金邊,卻掩不住眉宇間的風霜。
    “父親。”黃召文撲通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甲胄碰撞青石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
    黃征嘴唇顫抖,半晌才擠出一句“好回來就好”話音未落,黃夫人已從內院奔出,一把將兒子摟在懷裏。淚水打濕了冰冷的鎧甲,她卻渾然不覺。
    “瘦了也黑了不過更加壯實了,”黃夫人捧著兒子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流,“餓了吧?娘去給你做紅燒魚。”
    黃召文眼睛一亮“兒子在軍營裏,最想的就是娘做的魚。”
    待黃夫人抹著淚往廚房去,黃征才細細打量起兒子。昔日那個頑劣的少年,如今已是脊背挺直的將領。甲胄上的刀痕,腰間佩劍的磨損,無不訴說著戰場的殘酷。
    “不錯。”黃征輕輕點頭,眼中滿是欣慰。
    一旁的長子黃召誌笑著拍拍弟弟肩膀“咱們家的小將軍,可威風了。”
    “大哥別取笑我。”黃召文撓撓頭,又忍不住挺起胸膛,“不過我現在確實是雲州軍最年輕的千夫長。”
    “好!”黃征突然提高聲音,“我黃家世代文官,如今也出了個武將!”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周王殿下何時入京?"
    “殿下還在豫州整頓兵馬。”黃召文眼中閃著驕傲,“我們騎兵先行一步。秦晉聯軍撤得那麽快,就是因為他們的糧草被我們燒了個精光。”
    黃征若有所思地點頭“原來如此”
    “爹,大哥,你們是不知道,王爺簡直神人”黃召文突然來了精神,拉著父兄在石凳上坐下,手舞足蹈地說起來。從雲州起兵之初,到連克數城的所向披靡,再到震關之戰的以少勝多。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拔出佩劍比劃起來。陽光在劍刃上跳躍,映得他眉飛色舞。
    黃征靜靜聽著,他突然意識到,那個需要不學無術的兒子,已經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麵的將領了。
    夏至,京都城外。
    盛霖聰勒馬立於高崗之上,身後十萬大軍靜默如林。熱浪蒸騰中,京都城牆上的裂痕清晰可見,護城河裏漂浮著殘破的旗幟。
    “想不到”他輕聲自語,“再回京都,竟是這般光景。”
    微風拂過,掀起他猩紅的披風。城樓上,任安正手捧天子聖旨,戰戰兢兢地走下台階。更遠處,朱雀大街的盡頭,紫宸殿的金頂在烈日下閃閃發光。
    喜歡賀餘春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賀餘春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