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勿離開了煙鬼那棟樓，回到了作為中轉站的三清界，剛一走出來，他就想起一件事，之前鬱畫青說什麽節點的緩存需要清一清，怎麽給忘了。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轉回頭去找煙鬼和鬱畫青的時候，程知勿發覺身邊亮起了一道微光，那是有人從次級節點傳送進入三清界的征兆。自從上次被那個叫晁運盛男人在門口攔下來後，程知勿就對這種情況有了一些本能的戒備，他畢竟隻是掛名在了煙鬼門下，對於三清道場，他仍是不夠深入的。
    隻要不會又那麽碰巧，碰到晁運盛，程知勿都打算裝作高冷默然的樣子徑直離開，不多聊半句。
    很快，那人影就凝實了下來，在看到對方的容貌時，程知勿便愣了一下，那是一名身著素色襦裙的女子，青絲紮成發髻別在腦後。
    唐江月，這麽巧在這裏又碰見她？
    “咦？”唐江月也看見了程知勿，同樣頓了一下，她蹙著眉思索了兩秒，便認出了這張半是陌生半是眼熟的臉，“是你啊，程知勿，剛從白山上人那裏回來？”
    她倒是沒有問為什麽十年都沒見過程知勿，三清道場是個複雜的地方，而且成員之間的交流本就不多，整整十年一次也沒見過不是什麽太罕見的事情，唐江月隻以為是剛好今天遇見了而已。
    這女人記性真好！程知勿驚歎了一句，遂答道：“是，剛從老……師父那兒回來，你怎麽看出來的？”他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沒發現有從那垃圾場裏帶什麽辨識度極高的東西回來。
    唐江月菀菀一笑：“你身上有空間波動的噪點，和通往白山上人次級節點的噪點波動一樣。”
    她的聲音有一種平實的氣質，讓人倍感親近。
    噪點波動？
    程知勿又聽到了一個新詞，他倒是見怪不怪了，自從沉睡十年蘇醒之後他便發現四下都是他聽不懂的新事物，不過既然唐江月提到了，他便問道：“噪點波動是什麽東西？我怎麽看不到？”
    唐江月想了一下，伸出右手，攤開手掌，“噪點是空間技術中的一個延伸術語，它隻存在於經曆過空間傳送的人或物，以及傳送媒介本體身上。你可以將我們所處的空間理解為一層泡泡，你穿過它，又抄捷徑從另一個地方鑽出來，這就完成了一次傳送。所謂噪點，就是穿過泡泡表麵那層膜時沾染到的一點泡泡液。”
    程知勿若有所思地點著頭，看向唐江月攤開的掌心，一道金色的光環自她掌心亮起，而在她掌心上，竟莫名出現了一些程知勿從未見過的斑點，那斑點有大有小，大的不過硬幣模樣，小的也就黃豆那麽大。
    “這就是可視化的噪點，一般人是看不見它們的，為了讓你好理解，我幹擾了這一小片空間，並強製使噪點經由同等變換後顯示了出來。”唐江月繼續攤著手掌，那些大大小小的斑點在她掌心不斷地泯滅。
    “這就是噪點？”程知勿低聲說著，有點想要伸手去摸。
    但唐江月一把將五指握了起來，“不，這是可視化的噪點，但不是噪點本身，你可以將其理解為……一種投影。”
    投影，泡泡液，空間……幾個關鍵詞在程知勿腦中勾起了另一件事。
    “記號假設……”他喃喃道。
    這東西像極了記號假設中的那種超界打擊遺留下的痕跡，那痕跡同樣也是鑲嵌在空間表麵上的，就像是空間的褶皺。
    他這句話是下意識說出來的，但在脫口而出後，程知勿便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
    記號假設不應該是自己能知道的事情，這個名詞即便是在妖理會中被提起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因為在它背後的兩個名字中，有一個是禁忌。不管是妖理會還是二隊，都隻是單純應用記號假設引申出來的意義而已。
    麵前若是個蠢笨的家夥還好，但唐江月……程知勿說不好。
    “不用緊張。”唐江月還是那樣溫和，“我知道你的身份，但我不是晁運盛，除非你對三清界抱有惡意，否則我不會對你怎樣的。”
    果然知道麽。聽到這個答案，程知勿也算是舒了一口氣。
    唐江月不是一個壓迫感十足的人，相反，她身上的親和力讓她一點壓力也給不了程知勿，可站在她麵前時，程知勿竟對自己的隱瞞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你在加入三清道場之前已是妖理會的成員，在折劍計劃主導者之一的撮合下加入了行動部的二隊，目前是二隊的副隊長，直屬上級正是那個名叫楊研的男人，亂世之救主，盛世之災劫。”唐江月笑著，輕描淡寫地說出了讓程知勿渾身一顫的話，要知道這可是在三清界，如果她真有什麽想法的話，程知勿絕無離開的可能性。
    雖然唐江月坦誠表示不會主動出手，但程知勿還是非常凝重，遲疑著開口：“你……”
    唐江月說了這麽多，絕不隻是為了證明她了解自己的身份，程知勿不信她沒有別的目的。
    “請替我向他轉達一句話。”唐江月道出了目的。
    “什麽話？”程知勿嘴上是答應了，但心裏還在斟酌要不要將唐江月要說的那句話轉述給楊研。
    “我很佩服他。”
    程知勿皺了皺眉，這算什麽意思？但唐江月既然這樣說了，自己隻管答應就好，回去後也沒必要瞞著楊研，於是他點頭應了下來。
    唐江月見程知勿答應了，似乎有些高興，說：“我回答一下你剛才的疑惑，記號假設中提到的‘褶皺’和噪點確實有關，某種角度上來說，它們的本質是相同的，都是對空間這個‘泡泡’造成的影響，但噪點要更深入一些。具體的內容就不是我一句兩句能說得清的了。”
    “所以，你們的空間技術其實在超界打擊部署的前期便已有發端？”程知勿在被拆穿身份後也不裝了，直接問了出來，反正若是有不適合告訴自己的東西，唐江月直接拒絕回答就是了。
    “不是‘你們’，是‘我們’。”唐江月認真地糾正了程知勿的措辭，接著說：“你可以這麽認為，超界打擊是空間技術的早期運用，萬界通道是稍微成熟一些後的結果，不過，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那在早期之前……”
    這句話還沒說完，唐江月就打斷了他：“抱歉，這個問題的答案超出你能了解的範圍了。”
    程知勿噎了一下，這女人拒絕起人來倒是一點不委婉，不過能從唐江月口中聽到這麽多信息他也已經很滿足了，雖然暫時用不上，但能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
    唐江月見程知勿的表情又飄忽起來，便知道對方大概又想問什麽事情，趕緊搶在程知勿之前開口：“我很樂意解答你的疑惑，但我還有事要去做，不能在這裏耽擱太長時間，嗯……這樣吧，再給你問最後一個問題的機會。”
    程知勿聞言，憋了十來秒，就在唐江月忍不住想要催促的時候，他終於發問了：“關於楊研，亂世之救主，盛世之災劫，這個評價到底是你們誰傳出去的？”
    他早就對這十個字吐槽無數次了，怎麽聽怎麽奇怪，跟楊研也不搭邊啊。剛才唐江月順口提到也讓程知勿心裏的這個疑惑又一次被勾了起來，便想趁機搞清楚。
    可誰知，唐江月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程知勿一看這表情就感到不對，難道這裏還有隱情？
    片刻後，唐江月麵色古怪地開口道：“這……不是妖理會給他的評價麽？”
    程知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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