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當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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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巴魯斯,南部沼澤,野外荒地。
    哈迪斯到達南部的第三年。
    迷蒙的濃厚白霧婉轉,深沉的濕軟黑土綿密,天地之間,向上除了白霧,向下除了黑土,似乎再無他物。
    在那白霧稍散的空曠空隙中,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莫塔裏安毫不在意土地的泥濘,徑直坐在黑土上,他的左膝上靠著一個昏迷的青年,右膝上則支著手臂,同時挽著自己的巨鐮。
    他看向迷霧深處,琥珀色的雙眸仿佛劈開粘稠霧濤,直望向那個熟悉的人影。
    哈迪斯緩緩破霧而出,向下而垂的鐮刀仿佛擺渡的船槳,輕輕滑動白霧浪濤,層層漣漪蕩起。
    在距離莫塔裏安還有四米時,哈迪斯停止了移動,麵具下的臉歉意地笑笑,隨即也直接坐了下去。
    “好久不見了,哈迪斯。”
    對麵的哈迪斯仰頭笑笑,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老友熟悉的動作讓莫塔裏安暗自放鬆了一些。
    已經三年了啊。
    “是啊,好久不見了,死神。”
    莫塔裏安不喜歡自己的名字,哈迪斯知道,不光不喜歡,其實他十分厭棄自己這個被養父賦予的名字。
    所以死亡守衛們都叫莫塔裏安“rpper”。
    rpper,既是死神,也是收割者,收割麥子的人。
    正如莫塔裏安本人。
    “咋樣,南部的解放計劃沒拖你後腿吧?咱們死亡守衛們可能幹了,我就遠遠地看著啊,那些火炮齊射,瞬間就解除了那些小領主第一層的武裝了——”
    “嗖嗖——bng!”
    哈迪斯伸手亂比劃,靠著鐮刀杆子,另一隻手誇張地從這頭比劃到那頭,畫出一道誇張的火炮弧線。
    莫塔裏安笑笑,他確實也見到了那些火炮的威力了,但遺憾的是,這些威力巨大的火炮不太適合山地作戰,它們隻能作為平原支援,至於那些在高山之上的山巔——它們就無能為力了。
    不過——哈迪斯還是那麽喜歡誇別人。死亡守衛,他們確實是莫塔裏安的驕傲。
    那些英勇奮戰的人們啊,那些為了生存而拿起鐮刀反抗的人們啊,他們戰鬥,他們反抗,隻為了那個可以不再恐懼的未來。
    莫塔裏安下意識地低眸去看靠在自己身旁的那名青年,他掙紮著不向命運投降的動作仍曆曆在目。
    他們都是為自己而戰的鬥士,不是嗎?
    隻是莫塔裏安看向對麵還在亂吹的哈迪斯,他似乎現在在講自己是多麽地厲害。
    “哈迪斯,你還是不能接近別人嗎?”
    莫塔裏安伸手,似乎想要去觸碰哈迪斯周身附近,那層看不見的領域一樣。
    “哎!別!別別別!!!”
    莫塔裏安的動作讓哈迪斯迅速一個後退,還坐著的他重心不穩,差點翻過去。
    大哥,別!
    哈迪斯心裏冷汗狂流,別人碰一下他的黑域就算了,撐死了讓對方惡心一會兒,但莫塔裏安要是碰了
    大哥,你別把其他怪東西引過來啊!!!
    哈迪斯迅速後退,完全不顧個人形象地蹭著地往後出溜兒。
    看見哈迪斯反應如此巨大,莫塔裏安反而失落地收回了手,眼裏似乎在責怪哈迪斯為什麽如此排斥自己
    果然嗎,這麽久了,當初的三人早已互相遠去了嗎
    莫塔裏安還記得當時他們仨都還很幼稚,喝了酒後笑著在破屋裏大談著要解放人類,彼時的自己誇口說要一直為人類的反抗事業奮戰到底,提豐也在一旁起哄說好,哈迪斯則在地上亂爬,邊爬邊鼓掌。
    莫塔裏安當然沒喝醉,但很明顯當時哈迪斯和提豐喝醉了。
    “莫塔裏安!大哥!我跟著你混!!!我沒啥理想!就像找個地兒沒事兒塗小人兒玩!”
    小人兒是什麽?
    莫塔裏安至今都還有疑問。
    但現在那些快樂而單純的回憶都遠去了,提豐還好,莫塔裏安很欣慰提豐也找到了理解他的戰友們了。
    隻有哈迪斯,因為自己的特殊,隻能獨自行走於人群之外
    等我打敗了納克雷,等到這個星球上沒有了壓迫,莫塔裏安發誓,要幫自己的好友走出這該死的體質詛咒
    看著對麵的莫塔裏安明顯又又又陷入了沉思,哈迪斯內心慌的一批。
    別,大哥,別記仇!!!
    “呃”哈迪斯撓了撓下巴,“那個我這種體質會傷到人,我還是不習慣傷到人的那種感覺。”
    “而且,我也不想讓朋友受傷,對吧?死神,要是因為自己而讓別人受傷了,肯定心裏是過不去的吧。”
    哈迪斯自己先信服地點了點頭,他悄咪咪撇了一眼莫塔裏安,對方似乎被自己說服了。
    在與莫塔裏安的接觸裏,哈迪斯發現了,莫塔裏安是典型的心裏想個幾萬字奇奇怪怪的心路曆程,然後嘴上就說幾個字,除非被逼急了(比如破防),莫塔裏安不太可能完整地說出來自己的心路曆程。
    而他的心路曆程普遍要比一般正常人要多拐那麽幾道彎兒。
    這就導致了哈迪斯是一點兒都不敢讓莫塔裏安誤會啊,這要是誤會了,問題可就大了!
    莫塔裏安點點頭,用手把那個年輕人又托了托,讓他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哈迪斯。”
    “如果你要是實在想找人說話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可以承受抵禦你的能力的。”
    莫塔裏安沉默了半響,又悶頭悶腦說了一句。
    “我沒那麽容易受傷。”
    隨著莫塔裏安的動作,哈迪斯望向那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他估計就是沃克斯了,唉,未來如此nb的死亡守衛現在竟然這麽瘦。
    “哈哈哈,死神,你還得率領著死亡守衛打異形呢,我可不敢來騷擾你。”
    一股霧飄過來了,哈迪斯無聊地伸手去捏捏玩。
    “你已經在騷擾我了。”
    艸,好冷的冷笑話。
    哈迪斯立刻誇張地雙手合十,向莫塔裏安那邊點頭彎腰。
    “啊,我不該打擾莫塔裏安大人的,小民罪該萬死,小民這就告退——”
    “哈迪斯。”
    隻看那莫塔裏安眉頭一皺,正經一聲輕叫那妖孽的名,這就降住了那正要撒潑的皮猴兒。
    好好好,咱不整這花活兒。
    哈迪斯瞬間正襟危坐,其實別說,他這次找莫塔裏安還真不是因為自己太久沒跟人說話,導致自己發癲了。
    要是無事,他也不願耽擱莫塔裏安。
    畢竟比起哈迪斯,莫塔裏安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莫塔裏安或許現在還想著穩紮穩打,步步為營,最後布局,殺死自己的養父納克雷。
    但哈迪斯知道,看似無窮無盡的時間,其實早已如同海岸線上擱淺的海魚,旦暮成枯,岌岌可危。
    莫塔裏安真的能趕在喪鍾敲響前,在帝皇趕到之前,殺死自己的養父嗎?
    如果不能,那莫塔裏安的心智還會和原著裏的那樣逐漸扭曲,最後墮落嗎?
    哈迪斯知道,巴巴魯斯上的事情注定將是深深刺入莫塔裏安心髒的一枚毒刺,在往後漫長的軍團生活中,悄無聲息地腐蝕著高牆之主的內心。
    那,趕在一切發生之前,哈迪斯能否做些什麽呢?
    哈迪斯清楚,給他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雖然他一直希望徹底將黑域壓製在自己的體表以下,但目前根據之前的嚐試,這種想法短期之內不太現實。
    他隻能逐漸遠離人群。
    但是,哈迪斯想,萬一,他是說萬一,他能在自己徹底遠離人群前勸一勸莫塔裏安呢?
    趁著在莫塔裏安和他之間的聯係還沒那麽搖搖欲墜。
    趁著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如果提豐能靠著莫塔裏安對他的信任,在未來背叛一整個軍團。
    那哈迪斯有沒有可能靠著莫塔裏安對他的信任拯救一整個軍團?
    他想試試。
    至少,得先給莫塔裏安一個關於未來,隱晦的警告。
    今天哈迪斯也在努力地為了不成為臭罐頭而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