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人淡淡的，他這“淡淡的”和蕭明的沉穩內斂不同，而是疏離戒備，甚至還有反感，“鄭老師應該跟你提過我了，我姓楊，負責這次蘋果采購。”
    喬紫態度熱情：“是的，鄭阿姨跟我提過，楊同誌您從省城來八角鎮辛苦了，您還沒吃早點吧？要不我們去國營飯店吃？我請客。”
    她已經提前弄好糧票。
    “那個，”蔣勝堂突兀開口，“我們能不能去個背人的地方說？我沒其他意思，就是，就是，我們的東西按規定隻能賣給供銷社和收購站。”
    喬紫忙朝他使眼色讓他別說了，可蔣勝堂一開口就憋不回去，“還有從我們這到省城好遠的路啊，運蘋果去的路上出了什麽差子，運費就白出了。”那是老大一筆錢他承擔不起。
    “我已經吃過早點了。”楊同誌冷淡打斷，“就在這說吧，反正都是按鄭老師交待的做，幾句話就說完了。”
    他也不看蔣勝堂，從鼻孔中哼出一聲，“我單位如果沒有直接收購農產品的資質，我吃多了會從省城跑這來？先把蘋果拿給我看。”
    “這？”蔣勝堂左右看看，他不懂什麽直接收購資質，隻知道都已經跟楊同誌說了他們不能明麵交易，怎麽還讓這大庭廣眾下拿蘋果給他看呢？
    他才這樣一猶豫，楊同誌就不耐煩了：“算了，反正就是兩角一斤，後天五百斤送到我們單位！”說著就轉身，“我還有事，先走了。”
    “誒別走啊後天就送到省城太急了，五百斤啊”蔣勝堂著急想去攔，喬紫拉住，笑著朝楊同誌的背影揮手，“您慢走。”
    “怎麽能讓他走還有好多事都沒問清楚？”蔣勝堂急得直跺腳，“都沒說錢要怎麽付？他們單位的具體地址”
    喬紫用力將他拉到僻靜處，道：“這單生意隻怕會黃，既然來了，要不舅舅去趟供銷社，再找找他們負責人，問一下蘋果收購價能不能抬高點？”
    也隻能如此了，蔣勝堂誒聲歎氣走了，喬紫走進招待所。
    “誒做什麽？”門廳處傳來一聲吼，喬紫一回頭，就見一麵牆上的小格子拉開，露出一個穿白色服務員服裝的胖女人，對著她橫眉豎目。
    “姐姐，我找我叔，就是剛進來那個，姓楊。”喬紫笑嘻嘻的邊說邊從斜挎包裏拿出兩個紅彤彤蘋果，“給他送點蘋果，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您嚐嚐。”
    這年頭蘋果明麵上隻供銷社有，要買不但要出錢還要票，希罕著呢，更別說這蘋果特別的香，眼看著蘋果放到她桌子上，胖女人語氣瞬間緩合：“他住406，去吧。”
    看過介紹信，楊同誌來至省城，派頭大得很，她記得他房間號。
    “謝謝。”喬紫上樓輕敲406房間門。
    楊同誌沒好氣的聲音傳來：“誰啊？我這暫時不需要打掃。”
    “是我。”喬紫輕聲道。
    什麽是我，我知道你是誰？房門打開，楊同誌傷著臉出現，一見是喬紫，微一愣，隨即又傷下臉：“你跑這裏來做什麽？”
    喬紫笑嘻嘻的：“八角鎮比不得省城，早點不好吃，我舅媽今早攤了肉餅，我拿來給您嚐嚐。”
    “不必不必！”楊同誌不耐煩揮手，“我不喜歡吃肉餅，你快拿走！”
    喬紫一下就從他身邊擠進房間：“我放下就走。”
    “誒你幹嘛出去出去！”楊同誌越發生氣了，剛要過來攆這不知好歹的村姑，突然一愣。
    村姑從包裏拿出的肉餅咋長這模樣？
    喬紫笑嘻嘻的：“您從省城來一趟不容易，您出力就行了，其他的哪能再讓您出？”
    “蘋果是鮮貨，路上難免有損耗，一千斤到省城怎麽著也得損耗二百五十斤，這五十您先拿著。”
    一個村姑懂這個？他還以為這趟隻能來做苦力。
    楊同誌輕輕將門關上，走過來將小紙包遞還喬紫：“這個你先收著，等你們收到蘋果款時再拿也不遲。”
    他知道五十塊的份量，羊毛出在羊身上，對方都還沒拿到羊，他怎能先拿羊毛？楊同誌爽快道：“一千斤的損耗就三十，你也不用多拿。”
    現在的人真淳樸，你大方我也好說話，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也不貪！喬紫推開紙包，笑道：“我舅舅的蘋果好，希望下一年您還願光顧，多的損耗就當下一年的。”
    鄭阿姨隻能給她指條路，走好全靠自己。
    縣官不如現管，這個楊同誌才是把這條路走順暢的關鍵人物，喬紫舍得下這個血本。
    “別別，”楊同誌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仍把小紙包放桌上，道，“我先看看蘋果吧。”
    要真好下一年可以考慮光顧，一般般還是打一槍換一炮吧，這可是送給上麵的禮品，馬虎不得。
    “行！”喬紫隨時備著呢，立即從挎包中拿出三個蘋果。
    楊同誌微微點頭。
    嗯，這蘋果賣相好！
    但賣相好未必好吃。
    喬紫左右看看道：“您稍等我去找把水果刀。”
    “不用。”楊同誌伸手來拿，他走南撞北收購東西的人，沒那麽多講究。
    “不行不行，您稍等一下。”喬紫拿著蘋果朝外跑，“我去洗漱間洗洗。”笑嘻嘻的也不聽楊同誌勸阻。
    嗯，是個有眼色又勤快的人！
    洗幹淨蘋果很快拿來，楊同誌隨手拿起一個“哢嚓”咬下去，嚼一下眼睛就亮了，越嚼眼睛越亮，一直吃到隻剩一個核，伸手去拿另一個時感覺到喬紫目光，不好意思縮回手。
    “您吃您吃。”喬紫趕快拿起遞過去，“我又沒啥事，您慢慢的。”
    “隻要後麵你拿來的全是這種味道，”楊同誌伸出三根手指，“我們出三角錢收購！”
    喬紫身子控製不住的朝前撲：“三角？您開玩笑吧？”
    “我從不開這種玩笑，都隻有壓價的。”楊同誌正色道，“並不是因為你給的損耗，而是蘋果真的好，我如果給低了，別人會說之前都比不上這個我怎麽會給以前的高價？”
    “我也不瞞你，其實還可以再高些，但你沒包裝，我得拿錢買包裝，所以隻能給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