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8 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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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下了一整天,臨近傍晚才有收勢的意思。
    鄉間小路被雨水衝洗過,泛著濕腥的泥土味。
    梁翠蓮又扒了扒放在桌上的保溫桶。
    那是一大早宋建成給她拿來的早餐。
    他說上午要把宋詞弄上山,實施他們籌謀許久的計劃。
    事成之後,中午來見她。
    可如今天都快黑了,也沒見到丈夫的身影。
    一整天就隻吃了頓早餐,梁翠蓮這會兒餓得有些煩躁。
    想開門出去透口氣。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門外田間有婦人經過並討論的聲音。
    “宋家的事你聽說了麽?”
    “怎麽沒聽說?不就是宋家侄子那個事麽?”
    “你說那個宋建成命怎麽那麽不好?
    前幾個月老婆才跑了,留他一個孤家寡人。
    現在又出這種事”
    “什麽命不好?要我說都是他自找的。
    我聽說宋建成不是無緣無故沒的。
    是他起了壞心思,把宋家丫頭騙上石門山,想把人弄死,趁機霸占宋家的房子。”
    “你說真的?”
    “我妹夫是公安/局的,下午回來說漏嘴了,還能有假?
    隻不過他偷雞不成蝕把米,沒害成宋家丫頭,反而自己不小心給摔死了。
    這就叫報應!”
    “哎喲,這都是什麽事兒啊,怎麽會有這種狼心狗肺的人?”
    “誰知道呢?哎我不跟你說了,我得回去帶娃了。”
    “走走走,我也該回去了。”
    婦人們的聲音漸行漸遠。
    梁翠蓮抓著門梢的手變得冰涼。
    後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意。
    宋建成死了?
    所以,設計弄死宋詞的計劃,敗露了?
    梁翠蓮瞳孔不安地四下顫動。
    這個沒用的東西。
    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如今還搞得計劃敗露。
    也不知道警/察會不會查到她這來。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趁著還沒查過來,她得趕緊走!
    思及此。
    梁翠蓮立馬轉身,匆匆忙忙跑到床邊。
    拿出裝行李的編織袋,囫圇吞棗地往裏塞衣服。
    又摸出抽屜裏宋建成留給她應急的幾百塊錢。
    一切收拾好,她拎著袋子就要往門外走。
    隻是手還沒碰到門梢。
    嘭的一聲。
    破敗的木門被人從外往裏一腳踹開。
    梁翠蓮嚇得往後一退,尖叫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色漸沉,屋內隻有一盞煤油燈。
    微弱的光線裏,梁翠蓮看見好些個人高馬大的身影衝了進來。
    她看不清臉,隻是往後縮著腳,戰戰兢兢喊:“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
    話音剛落。
    人群後麵走進來一束身影。
    那人生得高大挺拔。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沉悶的,如同催命符一般的響聲。
    一聲一聲,緊逼而來。
    他逆著光,根本看不清樣貌。
    直到,那人拎起了桌上的煤油燈。
    蹲下身,煤油燈微黃的光線顫顫巍巍投在他那張五官俊美的臉上。
    梁翠蓮那一瞬間如墜冰窖,“陸陸總。”
    算起來,她跟陸行知正式見麵不過也就一次。
    就是她打著宋詞名號,去找陸行知要錢那一次。
    而後都沒有再正式見過。
    但她曉得,她之後被報複,跟陸行知都脫不了幹係。
    陸行知嘴角噙著笑,笑意卻冰冷至極,“我說怎麽會突然傳出你失蹤。
    原來,你還玩了手金蟬脫殼。”
    自上次梁翠蓮聯合許純設計宋詞後。
    他買通了村子裏的村霸,隔三差五上門收拾梁翠蓮。
    可沒多久就傳出她失蹤了。
    還說是她嫌宋建成窮,跑了。
    他知道後,權當梁翠蓮是受不了跑掉的,沒放在心上。
    可誰曾想,這個賤/人居然一直躲在村子裏。
    還想出這麽陰毒的主意,差點害死宋詞。
    梁翠蓮嚇得嘴唇發抖,身體不斷往後縮,“陸、陸總,你放過我吧。
    我隻是、我隻是想活下來而已。”
    “放過你?”陸行知偏頭,“那你為什麽不放過宋詞?”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陸行知聽得眼眸一深,煤油燈靠近她那張皺紋橫生的臉。
    將她眼裏的驚恐襯得更加明顯。
    無聲的審視最為恐怖。
    梁翠蓮咽了咽嗓子,又說:“是宋建成那個事嗎?那個跟我沒關係!
    那是他一個人的主意!跟我沒關係。”
    “哦?可宋建成不是這麽說的。”
    “那是他汙蔑我!”
    “你們夫妻感情這麽好,他每日三餐都要給你送飯。
    對你體貼備至,他會舍得汙蔑你?”
    “”梁翠蓮被噎得啞口無言。
    說到這,陸行知也不想再跟她多作糾纏。
    起身,他看了眼身後的保鏢,揚了揚下巴,示意動手。
    眼見那幫人朝自己圍了過來。
    梁翠蓮嚇得眼淚直冒,哆哆嗦嗦求饒,“陸總,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好歹也是小詞的堂嬸,如今她媽媽沒了,堂哥也沒了。
    我可是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成天動歪腦筋致她於死地的親人?”
    梁翠蓮還沒來得及狡辯。
    下一秒,保鏢一把抓過她的頭發,將她如小雞崽子一般拎起來,摔在牆角。
    她疼得一聲悶哼,仍舊不忘求饒,“陸總,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從此以後我離宋詞遠遠的,我絕對不會再動她一根頭發。”
    “晚了。”
    說完這句,陸行知無視身後的慘叫,抬腿往外去。
    保鏢隊長跟出來。
    他說:“好好招呼,我不希望她餘生還有任何機會接近宋詞。”
    “明白!”
    -
    宋詞這一覺睡到了晚上。
    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燒還沒完全退,渾身熱烘烘的。
    她虛弱地眨了眨眼,剛想動一動,才發現左手與男孩緊緊交纏在一起。
    宋詞抿了抿嘴,低眸看過去。
    男孩似是累了。
    趴在床邊。
    漆黑的睫毛微闔著,在眼底團出扇形的陰影。
    睡顏安靜,呼吸微沉。
    右手與她十指相扣。
    小臂墊在她的胳膊下麵。
    左手還虛虛握著她的輸液管子,生怕裏頭冰涼的液體會讓她難受。
    宋詞默默看著他。
    腦中如走馬燈一般快速跳轉不同的畫麵。
    與他在宴會上的初識。
    片場他為自己送不同的甜點。
    在樓下為哄自己開心放的生日煙花。
    那個雨天,他站在車前無辜地看著她。
    車裏那個淺淺的擁抱,和他近乎乞求的語氣。
    葬禮上他無所顧忌,為母親的身後事忙前忙後。
    還有今天上午。
    他如同天神下凡,來到她身邊。
    驅走她的恐懼,擁她入懷。
    宋詞想起了在悉尼教堂的那一天,紀年說過的話。
    她說,重要的,是那人能為你遮風擋雨,成為你的依靠。
    依靠。
    宋詞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這個詞。
    與他相扣的手指,微微收緊,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