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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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之上,江水悠悠。自古至今不知道多少名人雅士經此南下,名著春秋、造福一方。
可見是魏闕忍忘縈半白,吳山將近眼先青。芒鞋欲踏川原上,孰是江南處士星。
船艙之中,康眠雪看看一臉緊張的三姝,眼中纏繞笑意,低頭翻看手中的這份條陳。
不得不說,她們三人的能力極強,即便是沒有任何的經驗,這份條陳仍舊是有著極高的可操作性。
唯一可惜的是,太過理想化,使得基本沒有實現的可能性。
康眠雪將條陳放下,看向被迎春和照姐兒簇擁的黛玉,柔聲說道:“玉兒,你覺得如果按照這份計劃來做,有多少人願意把孩子送來學堂?”
黛玉聽到康眠雪的話並不感覺意外,在她三人的預演中,這句話幾乎是每一次都會出現。
是以黛玉並不顯出任何的怯懦之態,她看向康眠雪,口中侃侃而談。
“我們有做過調查,京城中的孩子,失學的原因大部分都是交不起學費。
而如果我們可以替他們將學費部分進行減免,會多出三四成的孩子上學。”
一直以來,黛玉認為上學這件事情,幾乎是件極為容易的事情。甚至說連寶玉那樣紈絝子弟,都可以隨意的上學。
在她眼中識字、畫畫,簡直如同喝水吃飯一般,是人的必需品。
然而當黛玉幾人見到真實的平民生活之時,她所見到的景象卻是完全不同。
那裏的孩子十人當中,至少有九人半都是不識字的,甚至還要更多。
能夠上學讀書的,往往要麽是家中疼愛,要麽卻是天賦異稟。
她也曾經親自去詢問過那些身著粗布的女子,從對方帶著些木訥的眼神中,她沒有看到任何一點對於未來的向往。
“你有調查過,女孩子當中有多少人可以上學嗎?”康眠雪又拋出一個問題,她眼神中閃過讚賞。
沒有想到為了能夠將這個任務完成,黛玉等人竟然親自跑去平民胡同。
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的蹙起眉頭:“不過,你們卻要注意安全才好。”
照姐兒笑著點頭稱是:“我們不但帶著護衛,卻還有範國公和章公子一起。”
康眠雪聽到章青墨之名,眼眸微閃,卻是有些無奈。
迎春接住康眠雪的問題:“我們也曾調查過,恐怕不足男子的十之一二。”
康眠雪點點頭,又用這個答案來慢慢引導三人:“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是什麽原因讓女子在同等的狀態下,也不能夠上學?”
她口中說著,一邊將條陳放在桌上,實際上康眠雪給她們這個題目,並不是為難三個孩子。而是想讓她們去了解,什麽才是現在那些女孩子們需要的。
能夠上學,讀書明理是那些孩子所夢寐以求的,但是在現在的社會狀態下,這種行為未免太過理想,可以說沒有任何實際可操作性。
迎春在聽到這句話,雙眸微微開合之間,猛然的僵住。她的思維縝密,卻是三人中最為翹楚,是以此時不過轉眼,便知康眠雪的意思。
為何在同等條件下,男子上學的比例是女子的六七倍,這個原因最根本的卻是女子主內的千年積塵。
因為主內,所以並不需要太高的學習,也不需要識字,畢竟口頭相傳的菜譜,做飯並不需要這些。
“娘娘的意思是要提高女子的地位才行,不然一切便是空談,我們現在所寫的這些,卻是想當然。”黛玉也反應過來,在一旁幽幽說道,她此時卻沒了剛才的誌得意滿,仿佛被雨打一般。
照姐兒見氣氛不對,上前握住對方的手,眼神中滿是安慰,見黛玉到底是露出笑容,她才長出一口氣。
“是以大姐姐說的,我們應該將男子的進學和女子分開。男子可讀四書五經,學習專精類,而女子更多的向日常類來過渡,比如那些女子可以做的事情。”
照姐兒到底是康眠雪的親生妹妹,是以對於自家姐姐的想法還是能夠窺見一二。
她此時雖是反應最慢,但仍舊是說出了理想的解決方案。
康眠雪有些欣慰的點頭,這實際上也是她現在所在努力推進的,她在半年之前便已經在江南布局。
那些紡織車便是其中之一,由女子一二人便可操作,卻比以前的舊式可以多產出雙倍的布料。
也因為如此,江南女子的地位,因這些產出而迅速提升。若是家中女眷眾多,往往兩三人便可抵上三五名壯勞力的收入。
如此一來,為妻子弄上一輛紡織車,可算得上是最大的一本萬利。
她從江南的邸報中也可以窺見,因為這新式的紡織車使得布匹價格並未大變化。但是女子的收入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也因為這些江南之中多有女子當家,更近來多出現不少女子立女戶之事。
此次去江南若是有機會,她定要好好的將此事推演一番。
康眠雪捏捏黛玉的小臉,卻是輕聲安慰道:“你們如今還小,這次讓你們不過是先試個手,自己知道問題在哪便可慢慢行事。”
她不願意黛玉等人,因為此事而太過沮喪,從而影響日後。
其實三人都各自有不同的角度,黛玉出生在公侯世家,對她來說讀書寫字幾乎是本能,所以她並不認為這其中有任何的艱難阻礙。
而迎春雖是庶女,但她同樣小時未太多受過苦難,是以她雖是知曉男子與女子不同,卻無法真正理解為何。明明同樣有機會,卻一定要讓男子上學,而女子則在家的道理。
至於照姐兒,她的情況又是一種,一直以來她失去記憶被當做奴仆訓練。是以在她的心中倒沒有那麽多的男女內外之分,這雖是好處,但是隨之帶來的便是另外一點,也就是自信心的缺失。
從照姐兒被認回到康眠雪身邊,實際上她一直處於一種相當不安的氛圍之內,而這也是照姐兒出現一些頻頻的不同之原因。
康眠雪看著最後的落款,一笑抬頭望向幾人,口中戲謔:“你們竟然還加上了範若庭和章青墨,他們兩人的名字……”
黛玉點點頭:“這是自然當日裏,若非是他們陪伴,我們三人卻是不好到那些地方。
而且他也給了我們不少的意見。”
對於此二人,康眠雪倒是有幾分了解,聽到他們各自給出意見,倒是也不很驚訝。
“不過……範公子說若是想要此事能成,恐怕卻非一朝一夕可改,要總根本之處下手才可以。”黛玉略有些踟躕的說道,從她沉靜的眼眸中,康眠雪便知曉,對方並不了解範若庭到底所言是何意?
不過康眠雪倒是對範若庭有了一份興趣,此人雖背景複雜,但卻是個實在的聰明人。
沒有錯,進學的根本並不是廣式的擴大學校,在府城多增加學堂。而是提升女子的地位,當女子地位提升,也才有人將女孩子送到學堂之中。
這便是如同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一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能夠達到,但這卻是康眠雪奮鬥的方向。
“你們的這份我卻是收下了,不過我倒是還要再布置給你們另外一個。
題目嗎,便是紡織機所帶來的改變。”康眠雪口中說著,一邊命令丫鬟從自己的櫃子裏拿出一匹布料,又附上幾張圖紙。
“這個是江南新流行的新式紡織機,造價極為便宜,不過二兩銀子便可買一架,每日織布可翻上兩倍。
如今已是在江南風靡,可算得上一本萬利。你們卻覺得若從此下手,如何才能提高女子的地位,又或者如何才能夠將這紡織機的普及率抬得更高。”
康眠雪看著三人圍著桌子上的棉布好奇查看,黛玉卻最是大膽,伸手撫摸著棉布。然後竟拿起一塊在臉頰上略一摩擦,馬上便微微蹙眉,臉上也紅了一片。
見到這番情景,康眠雪趕緊上前,替對方揉著臉頰,口中埋怨說道:“這是窮人家穿的粗布,你哪裏能受得了?
這細皮嫩肉的,讓我瞧瞧,果然是紅了。雲樞,還不趕緊拿藥膏過來。”
一旁侍立的雲樞唬了一跳,趕緊進到裏間拿出專門的藥膏,便要給黛玉塗抹。
“姑娘身子嬌貴,哪裏能摸這些粗布,要我說卻是白找的疼。”雲樞與黛玉關係素來極好。此時,見對方小臉紅了一片也是心疼不已,她口中埋怨著,手下卻是輕柔無比。
聽著對方的埋怨,黛玉卻並不將對方有些僭越的舉動放在心上。反而對於雲樞的埋怨,露出甜甜的笑容,她生性敏感,哪裏又不知道哪些是好意,哪些不過是應付。
看著雲樞給黛玉上好藥,康眠雪又將藥膏讓跟著黛玉的女官帶回去,這才讓三人回去休息。
幾人不過剛剛出門,司徒源便從隔壁轉了過來。
康眠雪看向對方笑著調侃:“你卻別跟我說,你竟然是一直等在外麵的。”
這話本是帶著玩笑之意,哪裏想到卻是正戳中了司徒源的要害,他忽地一臉委屈的湊到嬌妻身旁。
也不說話,隻是輕柔的替對方揉搓著頸部。
這是兩人小時候常做的舉動,司徒源每每惹康眠雪生氣,便會用這種方式來道歉。
康眠雪瞬間有些失笑,悄悄的看了對方一眼,搖了搖頭。
卻是並未說自己不曾生氣之類的言語,夫妻二人相伴已久。哪裏需要這些浮雲之言來體現,兩人俱是心心相印,彼此陪伴才是。
“過些日子就要到揚州,到時我們卻是要忙起來。”司徒源語調低沉,似是意有所指。
此次揚州之行,他們本就不是為了單純的祭拜,身上還有著重擔,更不要說那些枉死舉子的冤魂。
總要與他們一個公道才好,不然枉費生在這世間。
“那人可靠嗎?”康眠雪卻有些擔心,若是此人竟使用離間計,未免卻容易一時大意。
對於此事,司徒源倒是並不擔心,他柔聲安慰妻子:“此人唯一的要求隻有兩個,一是讓他可以拜入你的麾下,二便是救出一名女子。
而且此人的要求很奇怪,他卻是不管這女子是否為奴為婢,隻要求對方好好活著。”
司徒源想到那人傳來的信息,心中也有幾分不解。若說此人對於那女孩兒,有著多少在意卻也無法說明,畢竟為奴、為婢這種話,卻不適合說在與自己有關的人身上。
“倒像是心中有愧的故人呢。他卻是明白,若是入了咱們門下,隻看著自己的麵子,那女子也不會被慢待。為奴為婢此言,卻也要看是誰的奴婢。”
對於心中演算,更加剔透的康眠雪來說,此人的行徑卻是幾乎算得上明火執仗。
可她偏偏便是最喜歡這種人,有些人將自己的需求放在台麵之上做交易,總比台下遮遮掩掩的好。
司徒源聽妻子解釋完,心中也是有些無奈,他無所謂的說:“雪寶,這件事卻是並沒有什麽大的妨礙,左右那個笨蛋要被拿下,不過是用哪個理由罷了。”
血滴子是不需要證據理由,才能夠傳喚捕人的。
“對了,我卻是還不知道那女子卻是叫什麽?”康眠雪雖早知道這筆交易,卻是尚且不曉得那女子的名字。此時忽然想起,輕敲手心,一臉好奇的抬頭望向夫君。
這個問題瞬間難倒了司徒源,他皺起眉頭,仔細思索。
他也真的並未注意那女子的名喚,是以妻子一問立時卡住。
隻能搖頭說道:“這個的確不知道,她目前已經被關在牢房之中。
但卻並非是罪犯乃是苦主。”
司徒源想起那女子的遭遇,心中也是一些無奈。
“這卻是稀奇了,哪有將苦主關進大牢的?
這到底是哪人辦的?竟然如此胡鬧?”康眠雪的性格哪裏揉得進沙子,聽聞此言立時炸了,盯著司徒源說。
趕緊安慰妻子不提,好半天終於看妻子平靜下來,司徒源這才解釋:“卻是這女子有些個來曆。
她本是那拐子拐賣而來的,是以早已忘了家鄉住處。拐子自己充做父親,將其養到十一二歲之時,便打算將其賣掉。
本來若是隻賣一家,便也不會出些個是非,那拐子因著孩子長得美豔,竟然將其賣了兩家。
也因此出了大禍,兩家都對這女子勢在必得,都不肯放棄她。
結果在一次衝突之中,這一方卻是將另一方毆打至死,也因此被關在應天府大牢中有了半載。”
康眠雪一呆,這故事為何如此耳熟?她下意識的問道:“金陵。難不成是應天府府尹賈雨村?”
司徒源點點頭,卻也不放在心上,妻子在江南多有眼線,他心中早就知道,也不在意妻子到底是從何人手上得到的這些信息。
隨著司徒源的承認,康眠雪心中翻起驚濤駭浪。這時間……她本以為香菱被賣的時間總要晚上三四年,可卻沒有想到竟是這時候。
康眠雪仔細思索,不過一時便啞然失笑,自己卻是有些行之而上了。
之前所說送黛玉入京的乃是賈雨村,半年之後他得應天府府尹之位,如此算來,可不正就是此時。
偏她想著時間線不對,竟然忘得死死的,還想若是此次有機會,定要在金陵尋訪一番,將那拐子懲處救出香菱才好。
如此一看卻是她來晚了。
康眠雪摩梭著手腕上的天珠,腦中放空思維,心中思索。
香菱自然是要救下的,她卻不願那孩子落入淤泥。
薛蟠打死人,自然需要秉公決斷,而那拐子自然也得要受到應有的懲罰。唯一難的反倒是香菱本身,這時候康眠雪才明白,為何投靠那人竟然說這孩子哪怕為奴為婢都可。
這竟是一番實話,而非是以退為進之言,身為世家大族的小姐竟然被拐賣。
而且竟是十幾年的時間,想到江南盛行的朱程理學。康眠雪又忍不住咬緊牙根,便是那伸手要救,香菱的日後卻也是個難題,她竟然也覺得其如今其並不適合在回到甄家。
可是這為奴為婢,又哪裏比得過一家子天倫。
“你說那孩子能否找到家人,有沒有記憶。那人對其如此在意,必定是有所相識,或者曾經見過,又或者恐怕正是與其有著極大的關聯。
若是家裏的孩子走失被拐,此時找到應該極為開心才對。卻又為何說出,那為奴為婢之言。”康眠雪思索此處,總是有幾分難以言明。
這便是她無法理解的地方,在她看來家族親眷,雖然她已經記不住前世之事,但是每每提起親眷仍舊是滿心歡喜。是以,自己定然是被好好珍惜過的。
司徒源哈哈一笑,撫摸著妻子柔軟的臉頰:“你卻是此處不如我了,要知曉仕宦人家的女子,若是被人拐走。到最後便隻得一個暴斃,或者身亡的結局。
尤其是像她這種已經在外十幾年的狀態,便是身子再小卻也不可能被接回。除非卻是家中長輩為其承擔一切,但是即便如此,這家族中的女兒到底也會受損。
是以不少江南人家,或是直接讓對方直接消失的,又或者讓對方古佛青燈的也不在少數。”
司徒源卻是對於這些事情極為看不上眼,可是到底是在江南官場長大,平素裏知曉的也並不少,此時卻是將事情說明了□□分。
妻子自小被康老夫人護得極好,哪裏曾經接觸過這些肮髒事,是以司徒源此時頗有些自得。
康眠雪聽到司徒源的話一時有些呆滯,她本以為若是找到香菱便將其送回家中,卻沒有想到,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不所謂。
若是隨意將其送走,到時香菱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她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見妻子臉色不對,司徒源趕緊小心查看,卻被她輕推一把眼神嗔怪。
“我知道了,還是您司徒大爺,見識頗多。”康眠雪口中說到,卻直接送了司徒源一個白眼,自己哈哈笑起來。
司徒源顯出一副小生怕怕之態,連忙口中求著公主娘娘息怒,卻是饒了小的之言。
夫妻二人笑鬧一下,卻再次言歸正傳。
司徒源在康眠雪耳邊輕聲說道,讓對方略有些驚訝,她眨眨眼睛:“是以你把香菱她們全部押解到揚州來了?
也就是說我們要在揚州審問?”
司徒源將一份邸報放在康眠雪的麵前,讓對方翻閱查看。
康眠雪將其展開,卻是對方將此案的眾人全部押解至揚州的行署命名。
反倒是在下麵另外一行的小字,讓她有些驚訝。
“你這次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竟然連江南巡撫也一起調往?”康眠雪此時卻是真的驚訝,她沒有想到司徒源竟然將田巡撫直接從蘇州調往揚州。
司徒源搖搖頭,這才解釋卻並不是他擅作主張,而是這是慣例。因揚州靠近運河口,是以大多曆次南巡,都是在此作為棄船登陸之地。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康眠雪本身便是位同親王之位,這次回鄉祭祖,卻是有代天之喜。
所以江南官員凡知府以上,皆是前來屬地揚州進行參拜,這個乃時慣例。
他在出行之前也多次溝通,這才知曉竟是有如此循規舊律。是以此事反有了幾分餘地,畢竟離開蘇州之後,這巡撫便是成了沒爪子的老虎。
江南極為特殊,所行乃是二道分令。江南總督主管軍政,而江南巡撫,責管民生,兩人既分庭抗而治,又相輔相成。兩人駐地也不同,一人的屬地在揚州,另一人則位於蘇州。
往往數年一屆,不過寥寥幾麵,但是卻因兩端分配,而使得江南文治武功俱是相輔相成。
“是以你便打算,這次引對方出動之機,直接將其一網打盡?
說實話,這田巡撫除了不是個當官的料,其他還真的都還好。”康眠雪有些搖頭,無奈說道。
司徒源有些不以為然,他的性格與雍和帝有些相似,對外卻是極為冷淡,且頗有些嚴酷之利,唯有對妻子之時才會溫柔萬千。
是以此時聽了對方的話隻是笑著解釋:“那田總督所做的混賬事也不少,咱們便是將其直接捉拿歸案,不提科舉舞弊之事都不會冤枉了他。
若是沒有能力,便不要想著高官,若是做了高官,總要學會做人,既沒能力又不做人,此人卻是留之不得。”
司徒源淡淡的解釋,他看向妻子的眼神,卻是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的作為。
看著丈夫年輕麵容下的不安,康眠雪站起身,雙臂緊緊抱住對方。
有些話並不需要用言語來說,動作才是它的絕配。
感受到懷中的軟玉溫香,司徒源將康眠雪緊緊抱在懷裏,他的語調有些古怪,仿佛是在確認著什麽:“雪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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