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寺古玩市場，就是南郊的那個新市場。
    我原來隱約聽說過，這個市場的老板原來也是做古董生意的，跟老盛是一茬的古玩人。
    後來，他不知道怎麽就發財了，還搞起了房地產。
    發財後，他沒忘記老弟兄，經常來市場買些東西，出手闊綽，很講哥們義氣。
    這些事，我聽老盛說過；
    這個人，我也見過一二次，但沒說過話。
    文人，跟權貴和有錢人，似乎有著天然的隔閡。
    老盛說：“你可別這麽說，我就是怕你們宋總忙，才不好去打擾的，我想等他忙完了再去拜訪。”
    小齊今天看來不達目地誓不罷休，一直纏著老盛找話說。
    坐在我旁邊的一個小姑娘，看了看我，遞給我一張宣傳單，低聲問：“大哥您也是玩收藏的嗎？”
    我點點頭，接過了宣傳單。
    我看了看那張宣傳單。
    她給我的那一麵，設計的古香古色。
    仿古的門樓上，寫著“南天寺古玩市場”幾個鎦金大字。
    字還是一個國內知名的大書法家的墨寶。
    隻掃了一眼，我就知道其實就是個樓盤廣告，上麵寫著區位優勢，還標注著優惠辦法，戶型之類的。
    我明白了，南天寺古玩市場隻是下麵三層是營業空間，上麵二十多層都是公寓，也就是房地產。
    說白了，就是打著文化的旗號做房地產。
    小姑娘說：“我們市場現在優惠力度非常大，
    隻要買了門麵房，五年返租金免物業費。
    相當於40年的產權，您用了45年。
    自用出租都非常劃算，大哥要不要考慮一下？”
    她這番話說的，邏輯常識全部錯誤，而且明顯是個陷阱。
    新開發的公寓，買到手裏，基本都會少幾年的使用時間。
    因為房屋產權年限起始日，是從開發商取得土地的使用權之日起開始計算的。
    我看在老盛的麵子上，同時也憐香惜玉，沒有反駁。
    隻是略一點頭，又漫不經心地翻到了背麵一頁。
    一行大字頓時映入眼簾：
    “南天寺落成暨佛像開光大典”。
    日期是2015年7月5日，正是今天。
    背景是一張南天寺的正麵照片，我忽然感覺這個地方非常眼熟……
    仔細一想，我想起來了——
    圖片上的南天寺，正是那天我和楊葉等人釣魚回來，
    遇到車輛故障，徐局長夫婦下車拜佛，磕頭時，佛像轉身的那座寺廟！
    我指著南天寺的照片，問那小姑娘：“這也是你們老板的吧？”
    “是的。”小姑娘又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您也去看看，南天寺落成開光……”
    小姑娘忽然住口不說了。
    然後聽到小齊在侃侃而談：
    “……今天也是南天寺落成、佛像開光的好日子！
    這日子可說是千載難逢！
    高僧大德，名人明星雲集，我們宋老板想跟所有朋友一起分享這個美好時刻。
    所以他讓我來請盛老師，
    務必一定去一趟！
    大家去拜拜佛、上上香，討個好利是。”
    老盛想了想，說：“你們宋老板什麽時候皈依佛門了？”
    小齊立即雙手合什，虔敬地說：“很多年了！
    我認識宋老板時，就知道老板一直都信佛的。
    他不吃葷，早晚拜佛，非常虔誠。
    您是知道的，我們宋老板心地善良，對我們非常好。
    我跟二位老哥說——”
    說著，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回頭掃了一眼門外。
    然後故作神秘地說：“這屋裏都是我們自己一家人，我跟你們說，關於南天寺，
    還有一個離奇的傳聞呢！”
    “什麽傳聞？”老盛漫不經心地問。
    我也來了興趣，難道是那個佛像轉身的事情？
    隻聽小齊說：“宋老板買的那片山地，山下蓋市場，山上本來想開發別墅區的。
    批文都快下來了。
    有一天，宋老板帶著公司高層，又去現場實地勘察。
    他們是想完善設計方案，等批文一下來，就準備施工，以名耽誤時間。
    當時，規劃的別墅區項目有300多畝，覆蓋四五座小山。
    他們一一去勘察，最後到了最外麵那座山，也是這幾座山裏最高的一座。
    宋老板帶領著人走向山頂。
    一走上去，他停下來，想說什麽，結果卻打了個噴嚏。
    他剛打完，其他所有人也都打了個噴嚏。
    他又想說話，可還沒說出來，就又打了個噴嚏。
    接下來所有人又都打起了噴嚏……”
    小齊喝了一口茶，接著說：“你們說這事怪不怪？
    他們一個字沒說出來，接連都打了三個噴嚏。
    那是冬未春初的季節，剛過完春節，天氣並不算寒冷；
    何況他們穿得也不薄，又走了半天的路；
    而且，就算是著涼，
    也不可能八九個人一起打噴嚏吧！”
    隨著他的描述，我想象著當時的情景，也沒感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感冒可以傳染，同時幾個人打噴嚏也很正常。
    隻聽小齊又說：“宋老板等了一會，清清嗓嗓，想說話。
    可是，又打出一個噴嚏來；
    他看到一個副總，張了張嘴巴，顯然也想說什麽，卻仍然什麽也沒說出來，而是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其他人也是這樣，隻要誰想說話，總是說不出來，總是打噴嚏……
    很快，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了這個規律。
    大家愣在當場，有二十分鍾，沒說出一句話。
    最後，宋老板揮了揮手，一行人下了山。
    直到走到山腳下，他們才恢複了正常說話，而且也都不打噴嚏了……”
    “真的假的？”老盛問。
    顯然，他被這個故事打動了。
    “絕對是真的！”
    坐小齊旁邊的小姑娘連連點頭，認真地說，“當時我爸也在場，他對我們說過這件奇事，回家還吃了感冒藥。”
    小齊舉起右手，說，“我可以對天發誓！
    見證人很多，公司的人都知道。
    當天晚上，宋老板還做了個夢——
    夢到了佛祖，全身散發著金光，正坐在今天他們看的那座山的山頂上。
    他明白了，今天發生的怪異情況，是因為佛祖不想讓他們建別墅。
    因為佛祖要住在那裏。
    也就是說，那個地方要建座寺廟！”
    這種類似的民間故事，我聽到過很多了，但是我沒想到在現代社會，也還有人相信。
    小齊說：“後來，宋老板毅然決定，要建座寺廟，來傳播佛法，這就是今天開光的南天寺的來曆。
    因為建寺廟，宋老板全部推翻了原來的規劃：
    不再建別墅群，換成了康養旅遊項目。
    我聽到這件事，也深受啟發，現在也成為了佛門弟子。
    人，總要有個信仰吧。”
    說著，小齊還從包裏拿出了一本皈依證，給老盛看。
    老盛禮節性地看了一眼，還給了他。
    他雖然什麽也沒說，但他這種老江湖，肚子裏雪亮的。
    老板喜歡什麽，員工一定會仿效討好，投其所好，是職場重要的法門。
    我倒是認為，不管小齊是真信假信，做做樣子也很好。
    我尊敬有信仰的人。
    從老盛的神態看，我感覺他應該被小齊的故事打動了。
    可是，他仍坐著不動。
    我忽然醒悟過來，他遲遲不表態，是不是因為我在這裏？
    我說：“老盛，盛情難卻，你還是去一趟吧。
    跟老朋友見見麵，聚聚會，敘敘舊是好事——
    我就不耽誤了，先走了。”
    說著，我站起身要走，老盛立即也站起來，攔住我，說：
    “這樣吧，兄弟如果沒什麽事的話，就跟我一起去吧。”
    他又對小齊說：“這是我的一個好兄弟。
    要去，我得帶他一起去。”
    “當然歡迎！”小齊站起來，跟我雙手合什，說：“大哥就跟我們一起去吧。”
    本來，如果在平常，這種熱鬧，我是不願意去湊的。
    可想到那天晚上佛像轉身的古怪，我忽然來了興趣。
    我要去看看，那南天寺裏的佛像，有什麽端倪……
    老盛鎖上店門，我們一行人，上了等在路邊的一輛商務車。
    這車挺貴的，看得出來，那宋老板是真心實意來接老盛的。
    車子馳離市區，用了半小時，到達目的地南天寺。
    這一路果然熟悉，正是上次來的地方。
    難怪老盛說遠，這半小時，出城後，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鍾都是農村的田地，或者圈起來待開發的荒地，人煙很稀少。
    隻有南天寺周圍，突然多了大片的車輛。
    還插滿了黃色的旗幟，人聲鼎沸，像過節一般，給人的感覺是，仿佛到了另一座城市或者鄉鎮。
    我很好奇，這一次，我又會看到什麽？
    我想象著前段時間來時，地麵還沒平整好，我扶著徐局長夫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有幾次我都想把她扔在地上。
    現在那地方都已經填上了水泥，劃出了停車線。
    因為人多，車都停在外麵，不得入內。
    但是，我們的車子卻越過幾道封鎖線，一路開進了市場裏麵，引得路人側目，給足了老盛麵子。
    古玩市場裏擺滿了攤位，卻都是擺攤的人，幾乎一個顧客都沒有。
    我跟認識的人打了聲招呼，這時，老盛拉了我一把，我就跟著他，往山上走去。
    小齊在前麵開路，他走得很快，不一會，來到山門。
    沒想到這裏人山人海，都擠不動，一看就知道大都是信眾，不願錯過佛像開光的機會。
    老遠就看到，山門上寫著三個鎦金大字：“南天寺”。
    進到山門，小齊還往前擠，終於擠進了大殿，原來裏麵正在搞開光儀式。
    上次進來，是晚上，燈光昏暗，寺廟還在建設中，我還以為這大殿很小。
    這次來是白天，沒想到大殿非常高大雄偉，釋迦牟尼佛依舊端坐在蓮花台上，金光四射，看起來差不多有十多米高，也是個龐然大物了。
    我就納悶了，他怎麽就能轉過身去呢？
    就算是泥胎，也得有幾噸重吧。
    難不成是石膏做的，而且裏麵還是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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