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y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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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y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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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天,白鹿司過得很煎熬。
    他像個剛剛成癮卻被強製戒斷的癮君子,出現了強烈的戒斷反應,心煩氣躁、精神渙散、疼痛難忍、嚴重失眠——這都是拜池含白所賜。他理應像從前那樣厭惡她,甚至要比厭惡更強烈,他應該憎恨她,然而他沒有。
    他後悔那天太衝動,不應該輕易把“結束”說出口。
    他希望池含白能主動示弱,給他個台階,他就會跟她和好。
    然而自從那天晚飯之後,池含白就把他當作了透明人,一個眼神都沒給過他,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
    她說到做到,真的要和他一刀兩斷。
    她看似天真多情,其實無情又殘忍。
    可他明明早就意識到,她是心懷叵測、善於偽裝的獵人,卻還是一步一步走進了她的陷阱,被她誘捕。他淪落到現在的境地,隻怪他太自以為是,太愚蠢。
    距離高考隻剩二十幾天,他一天都浪費不起。
    他不能讓這中糟糕的狀態持續下去,隻有池含白能讓他恢複正常,他得在池含白離開前抓住她。
    所以他放棄掙紮,放下自尊,來到池含白的房間,強忍羞恥,向她搖尾乞憐“我願意做你的小狗。”
    梵音聽清楚了。
    她並不感到驚訝,因為這是她意料之中的結果,不過來得比預想中快些,她還以為白鹿司能堅持一周左右呢,沒想到才三天他就屈服了。
    他看似冷硬如冰,實則是個很容易被“融化”的人。
    梵音依舊懶得起來,她輕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輕聲說“過來,陪我躺會兒。”
    白鹿司乖乖照做,麵朝她側躺著,梵音分了一半枕頭給他。
    濃鬱的alpha信息素隨著呼吸湧入梵音的鼻腔,如果她是oga,一定會被刺激得當場發情,但她是eiga,alpha信息素並不能激發她的慾望,倒是有點提神醒腦的作用,把她殘留的困意趕跑了。
    梵音敏銳地察覺,白鹿司釋放的信息素濃度比平時高得多,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好熱。
    她有些詫異“你不會進入發情期了吧?”
    常規來說,分化成alpha和oga的青少年,將會在肉躰分化完成前後迎來他們的第一次發情期,發情期是成年的標誌——beta沒有發情期,過了十八歲就算成年了。
    但白鹿司還處於肉躰分化初期,他的發情期不應該來得這麽快,然而他現在的狀態,完全符合發情的症狀。
    難道是被她的eiga信息素催化,加速了肉躰分化的速度?
    信息素和信息素之間是可以相互影響的,最顯著的作用就是催情,除此之外還有許多未解之謎,例如池含白曾經嚐試過的誘導分化就是未經驗證的假說。
    由於eiga過於稀少,這個世界對eiga信息素的了解更是寥寥無幾,沒人知道eiga信息素會對其他信息素造成怎樣的影響,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白鹿司說“我不知道。”
    他沒經曆過,不知道怎麽樣才算進入發情期,但他對此刻的感覺並不陌生,因為每次和她接吻時他都會這樣,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體內熱流翻騰奔湧,卻找不到出口,既痛苦,又快樂。
    梵音問“你現在是不是很難受?”
    白鹿司低沉地“嗯”了一聲。
    他已經難受了三天,即使他過量服用止痛藥,即使他昨天去醫院輸液,效果都比不上和她的一個深吻。
    她似乎真是他的專屬止痛藥,她對他的影響強得令他隱隱生畏,同時又讓他深陷其中難以自拔,驅使他自願說出“我願意做你的小狗”這中踐踏尊嚴的鬼話。
    梵音說“我可以幫你。”
    白鹿司的喉結動了動,心跳開始加速。
    梵音話鋒一轉“但我有個條件。”
    白鹿司稍作停頓“……什麽條件?”
    眼睛適應了昏暗,他們可以看清對方的表情。
    梵音看到了白鹿司的緊張和期待,白鹿司看到了她狡黠的微笑。
    梵音像撫摸小狗一樣摩挲著白鹿司發燒的臉頰和耳朵,笑著說“既然你願意做我的小狗,那你對我是不是應該有個特別的稱呼?”
    白鹿司知道,她這麽說,就表明她已經有了具體的想法,他反問“你想讓我怎麽稱呼你?”
    梵音說“‘主人’太普通了,也不夠親密。”
    她故意暫停幾秒“主人大多都是把小狗當作孩子養的,是一中變相的親子關係。我可以叫你‘寶貝’,你就叫我‘oy’,怎麽樣?”
    白鹿司無法用言語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明知道他隻有爸爸沒有媽媽,她怎麽敢讓他喊她o……即使是在腦海中,他都沒辦法念出這個單詞。
    她是覺得他已經拋棄了自尊,所以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對待他了嗎?可就算是狗,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白鹿司竭力克製著,他現在不能發火,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他應該討好她,可是,他做不到。
    白鹿司半晌不說話,梵音便故作天真地說“你不喜歡嗎?沒關係,小狗是要慢慢調教的,隻有乖巧聽話的小狗,才可以獲得獎勵。你今天就很乖,所以我要給你獎勵。”
    唇瓣相接的瞬間,白鹿司恍然聽到一聲來自靈魂的歎息,精神和肉躰的痛苦同時得到撫慰,令他如釋重負,整個人倏然鬆弛下來。
    渴望已久的信息素猶如甜美的甘露,源源不斷地注入,像雨水滋潤幹涸的土地那般滋潤著他的五髒六腑,他從即將噴發的火山變成了一汪溫泉,蕩起層層疊疊的漣漪。
    白鹿司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滋味,頭皮一陣陣發麻,身躰無法抑製地顫栗,心跳激烈得快要從喉嚨跳出來,缺氧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而粘稠,他渾渾噩噩地地想,僅僅隻是一個吻就帶給他銷魂蝕骨般的感覺,如果他們……
    白鹿司的幻想戛然停滯,因為梵音毫無預兆地結束了她的獎勵。
    他怔了下,本能地想追上去,卻被梵音推開,她笑著說“寶貝,今天的獎勵到此為止了,你該回去了,如果被你爸發現就糟了。”
    白鹿司的呼吸聲又急又重,他緩了緩,才發出喑啞的聲音“那個遊戲,還繼續嗎?”
    “遊戲已經圓滿結束了呀,”梵音說,“從你成為我的小狗那一刻起,支配者和服從者的位置就固定了,隻要你乖乖聽話,就可以一直從我這裏得到獎勵。”
    白鹿司問“我需要做什麽?”
    梵音笑著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練習對我的稱呼。”
    白鹿司安靜幾秒“不能換一個嗎?”
    “不能,”梵音說,“我就想聽你叫我oy。”
    一聽到這個詞,白鹿司迅速從一汪溫泉變成一池冷水,腦子都清醒了。
    梵音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沒那麽熱了,她蜻蜓點水地親他一下,笑著說“快走吧,小鹿狗狗。”
    白鹿司“……”
    他一定是瘋了,竟然覺得“小鹿狗狗”這個稱呼很可愛。
    白鹿司走後,梵音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流動的夜色,整理思緒。
    雖然她一直猜測白鹿司是凶手,但她卻無法從白鹿司身上感受到任何殺人犯的氣息。
    一個殘暴嗜血的殺人凶手,不可能像白鹿司這麽簡單,她對他耍的每一個小心機,都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他幾乎可以用“單純”來形容了。
    如果說他在演的話,那他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影帝都望塵莫及。
    梵音陷入了自我懷疑。
    如果不是白鹿司的話,那凶手到底是誰?
    摸索了這麽久,總不會全是無用功吧?
    她不想失敗,她害怕失敗。
    忽然就有些焦慮。
    梵音坐起來,打開燈,像光驅散黑暗一樣,把負麵情緒統統趕走。
    她去衛生間洗臉刷牙,然後坐在書桌前閱讀那本《冰箱裏的燈》,這本書可以讓她靜心。
    十點多,白錦城回來了,他從店裏帶回來一個芝士千層蛋糕,喊她和白鹿司出去吃。
    三個人坐在餐桌前,一人一塊蛋糕。
    白鹿司釋放的信息素濃度沒兩個小時前那麽高了,白錦城沒察覺什麽異樣,還說他看起來比前兩天好多了。梵音不經意和他對上視線,她眉眼微彎,他神色淡然,秋波暗送,再不約而同地垂眸。
    “雲市那邊的咖啡豆供貨商出了點問題,夏店長家裏有事走不開,我明天要親自去雲市一趟。”白錦城邊說邊看向梵音,“含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就當是散散心。”
    梵音還沒來得及回答,腳就被輕輕踢了一下。
    她看著白錦城說“天氣這麽熱,我覺得待在家裏挺好的,不想往外跑。”
    這是實話,她不喜歡夏天,不喜歡被暴曬,不喜歡出汗,不喜歡蚊子到處飛,她隻想宅在家裏吹空調吃雪糕。
    白錦城笑著說“不想去就算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梵音問“明天幾點走?坐高鐵還是飛機?”
    “坐高鐵,訂的上午十點的車票。”
    “那什麽時候回來?”
    “順利的話後天,最遲大後天。”
    梵音說“你安心工作,我會幫你照顧好鹿司的。”
    白錦城看看低頭吃蛋糕的白鹿司,又看向梵音“也要照顧好你自己。”
    梵音笑著點頭“我會的。”
    第二天,白鹿司去上學,白錦城去出差。
    梵音也沒閑著,她去了鏡湖小區的別墅,接收她網購的新床墊,一張放在一樓池景鑠和成治碧的臥室,另一張放在二樓池含白的房間,然後鋪上幹淨的床單,又從衣櫃裏翻出兩個沒用過的枕芯,套上枕套,擱在床頭。
    房間恢複了應有的模樣,幹淨、整潔、漂亮,就像人身上的傷口,愈合之後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梵音約了中介上門看房,對方來得很快,舉著相機拍了很多照片。
    簽《委托租賃協議》之前,梵音提了兩個要求第一,租客僅限女性;第二,必須明確告知租客這棟別墅裏發生過凶殺案。
    中介剛走,梵音點的外賣就送到了。
    她坐在廊簷的台階上,吃著炸雞喝著可樂,不禁想起那一天,她和霍雲蒸並肩坐在這裏的情景。而現在,天還是很藍,花依然盛開,霍雲蒸卻已成了灰。物是人非,輕飄飄四個字,卻蘊含著道不盡的悲歡離合。
    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霍銘鼐。
    那天在司法鑒定中心交換過聯係方式之後,她還沒聯係過他。
    用紙巾擦了擦手,梵音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霍叔叔,雲蒸的後事我已經辦完了,她葬在雪峰陵園,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她。]
    填飽肚子,梵音打算小憩一下。
    她走進池景鑠和成治碧的臥室,將房門反鎖,窗戶關好,拉上窗簾,打開空調,調至度。
    剛躺下,她收到了霍銘鼐的回複[辛苦你了。今晚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梵音冷笑一聲[好啊,正好我也有事要和霍叔叔說。]
    霍銘鼐[地址]
    霍銘鼐[今晚七點,你到了直接跟服務員報我名字。]
    梵音[ok,晚上見。]
    獨自赴約是危險的,她需要一個保護者。
    在顧鴉和白鹿司之間,她選擇了白鹿司。
    除了情慾的拉扯,她需要和白鹿司建立更多的聯係。
    看看時間,白鹿司這會兒應該在吃午飯。
    梵音給他發信息[小鹿寶貝,你在幹嘛?]
    白鹿司很快回複[吃飯。]
    梵音[放學之後早點回家,我有個重要任務要交給你,完成之後重重有賞。]
    白鹿司[好。]
    梵音通過手機地圖找到霍銘鼐發給她的那家餐廳的聯係電話,打過去,用白鹿司的名字預訂了一個今晚七點的位置。
    把手機放在枕邊,梵音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但置身在如此特殊的環境裏,她注定睡不安穩。
    半夢半醒之間,她像一隻感知到危險的小動物,緊張和不安令她蜷起身體,眉頭緊蹙,呼吸不穩。
    夢境漸漸變得清晰,仿佛靈魂出竅,梵音站在窗外,隔著透明玻璃,看見池含白合衣躺在床上。
    她靜靜地平躺著,雙腿並攏,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烏黑的長發如絲綢般鋪在胸前,一絲不亂。
    如果不是她的胸膛隨著呼吸小幅度地起伏著,梵音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件雕塑或者一幅畫,因為沒有哪個活人可以睡得如此端端正正。
    梵音敲了敲窗戶,想要叫醒她,可池含白毫無反應。
    正在這時,梵音看到房門被推開,緊接著,進來一道鬼魅般的黑色身影,瘦瘦高高,穿著黑衣黑褲,戴著黑色鴨舌帽和黑色口罩,梵音完全看不到他的臉,但看到了他手中的刀。
    梵音握緊拳頭使勁砸玻璃,邊砸邊喊池含白的名字,可是她好像被設置了免打擾,對裏麵的人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眼睜睜看著那道黑色身影走到床邊,他盯著池含白恬靜的睡顏看了片刻,左手用力捂住池含白的嘴,右手快準狠地揮刀刺入池含白的腹部,一刀接著一刀,鮮血頃刻間染紅了池含白的身體和身下的床單,她根本來不及掙紮,隻是不斷地抽搐。
    梵音看到她抬起一隻手,似乎是想扯掉凶手的口罩,但那隻手剛抬起來就無力地垂下去,落到了身側的血泊裏。
    梵音捂住嘴巴,不敢發出聲音。
    她想逃,可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她根本動不了,隻能驚恐又絕望地看著裏麵發生的一切,甚至感同身受地承受著劇烈的疼痛。
    她看到凶手放開了池含白的嘴,然後漫不經心地把刀上的血蹭到了池含白的衣服上,下一秒,他突然抬起頭,朝窗戶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刹那,梵音悚然一驚。
    她告訴自己這是夢,隻要醒了就沒事了,可她就是醒不過來,和鬼壓床的感覺差不多。
    轉瞬之間,那道挺拔的黑色身影已經來到窗邊,就站在梵音正對麵。
    梵音看到了他的眼睛,是一雙熟悉的、被冰霜覆蓋的眼睛,被這雙不含一絲感情的眼睛看著,梵音遍體生寒,恐懼如潮水將她淹沒。
    沉默地對峙了幾分鍾——也可能是幾個世紀,對麵的身影終於有了動作,他抬手摘下口罩,向梵音展示他的臉,並對她露出詭異的笑。
    梵音猝然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彈坐起來。
    心髒撲通撲通亂跳,她張著嘴大口呼吸,像條缺氧的魚。
    等緩過勁兒來,她抬手摸了摸額頭,沾了一手的汗,後背也被冷汗打濕了,衣服黏在身上。
    關掉空調,拉開窗簾,把陽光放進來。
    梵音走出臥室,徑直上了二樓,進入池含白的房間,去衛生間洗澡。
    熱水衝走了附著在皮膚表麵的冰涼黏膩,心跳和呼吸恢複了正常的節奏,但梵音的神經仍然有些緊繃。
    她一閉上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夢境的最後一幀畫麵——白鹿司詭異的笑臉。
    她分不清是現實中的所思所想投射進了夢境,還是池含白的潛意識終於受到激發,把一些記憶碎片融入了夢裏。
    但無論如何,這個夢都加重了她對白鹿司的懷疑。
    她不會再假設“如果白鹿司不是凶手”如何如何,她決定實行“有罪推定”,把白鹿司當作凶手來調查。
    洗完澡,穿好衣服,梵音用手機叫車,離開了鏡湖小區。
    在rippleafé消磨了下午的時間,快五點的時候,梵音回到五樓的家,簡單地衝個澡,開始梳妝打扮。
    白鹿司回來的時候,梵音基本收拾好了。
    聽到開門聲,她立刻起身出去,像妻子迎接丈夫那樣,開心地歡迎白鹿司的歸來。
    白錦城不在,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和他做任何事,她直接跳到白鹿司身上,手腳並用地纏住他,沒有循序漸進,一上來就熱烈地吻他。
    白鹿司一邊仰著頭回應她,一邊抱著她往裏走。
    他把她放到餐桌上,一隻手箍著她的腰,讓她緊貼著自己,另一隻手拊著她的後頸,貪婪地索取,好似一個渴了很久的旅人,終於遇見了綠洲。
    暫時得到滿足之後,白鹿司退開一點,啞聲問“這是提前給的獎勵嗎?”
    “不是,”梵音笑著說,“這是你今天好好學習的獎勵。”
    白鹿司不明顯地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下,然後問“你要交給我的重要任務是什麽?”
    梵音言簡意賅地說“我今晚要去見一個人,這個人叫霍銘鼐,是霍雲蒸的叔叔,他曾對霍雲蒸犯下過不可饒恕的罪,我要讓他為過去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怕單獨赴約會有危險,所以想讓你暗中保護我。”
    白鹿司頓了頓“你打算怎麽讓他付出代價?”
    “還沒想好,”梵音如實說,“所以我準備臨場發揮。”
    “……”
    她的表情很天真,語氣很自信,白鹿司一時啞口無言。
    梵音從餐桌下來,拉著白鹿司往他的房間走“時間不多了,先去換衣服,有什麽話路上再說。”
    拉開白鹿司的衣櫃,梵音挑了件黑色短袖t恤,對著白鹿司的上身比了比,和他的校服褲子還挺搭的。
    “穿這件就行,褲子不用換了。”梵音自作主張,“你有帽子嗎?你這張臉太惹眼了,必須用帽子遮一下。”
    “有。”
    “那你換吧,我也去換衣服。”
    梵音回到房間,重新塗了口紅,然後換上早就選好的衣服。還是之前為了完成白鹿司的指令買的那件小吊帶,搭一條碎花半身裙,上半身欲,下半身純,合起來就是“純欲”。她猜霍銘鼐應該會喜歡這中風格。
    白鹿司看到她的穿著,輕微地皺了下眉。
    她成功讓他感到後悔了,他不應該讓這件衣服進入她的衣櫃——不,它根本不算衣服,隻是一塊布料而已——他再也不想看到她把這塊布料穿在身上,他要找機會把它丟掉。
    梵音看到白鹿司的穿著,暗自心驚。
    除了沒有戴口罩,眼前的白鹿司,和中午那個噩夢裏的黑衣少年,幾乎完全重疊了。
    她有些不寒而栗,卻沒表現出任何異樣,笑著說“你穿黑色比穿白色更好看。”
    白鹿司不置可否,淡淡地說“車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撞上晚高峰,在路上堵了半個多小時,梵音走進餐廳的時候已經七點十分了。
    她向領位的服務員報了霍銘鼐的名字,服務員把她帶進了一個空無一人的小包廂。
    “霍先生還沒來嗎?”
    “是的。”
    “麻煩給我倒杯檸檬水,謝謝。”
    服務員出去後,梵音先給霍銘鼐發信息[霍叔叔,我到了。]
    又給白鹿司發了一條[我在水雲間包廂,你進來了嗎?]
    白鹿司[剛坐下。]
    梵音[隨便點,我請客。]
    白鹿司[不用。]
    梵音[喂飽小狗是主人的義務。]
    白鹿司不理她了。
    大概五分鍾後,屏幕頂端彈出霍銘鼐的回複[等我半小時。]
    梵音“……”
    既然七點來不了,為什麽不約在七點半?
    雖然她很閑,但她的時間也不是誰都可以浪費的,她寧願在家拖地,也不想在人渣身上多浪費一分鍾。
    閑著無聊,梵音久違地騷擾一下係統小複小複,如果完成任務之後我還活著,我可以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
    係統最多七天。
    梵音這七天裏我可以為所欲為嗎?
    係統不可以。
    梵音我可以殺了霍銘鼐嗎?
    係統可以。
    梵音你會給我安排哪中死法?
    係統車禍,觸電,高空拋物,心髒麻痹,腦溢血……
    梵音我覺得心髒麻痹就挺好的,謝謝。
    係統不客氣。
    梵音對了,穿過來這麽久,我還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主角是誰。
    係統霍雲蒸的同班同學,舒寅初。
    係統向她口頭介紹了舒寅初的人設——傳媒大學有兩個校花,一個是藝術學部的池含白,另一個就是新聞傳播學部的舒寅初。他是個長得比女生還漂亮的男性oga,而且心地超級善良。霍雲蒸在五食堂被攻擊那件事,原本挺身而出幫助她的應該是舒寅初,但是被延長了生命的“池含白”搶了高光劇情。
    聽完之後,梵音總結了六點……
    原來霍雲蒸是證明主角心地善良的工具人女配,而池含白更慘,連女配都算不上,就是個背景板,為了襯托主角的“男校花”身份而存在的“女校花”。
    不過轉念一想,梵音又釋然了。
    對舒寅初來說,池含白隻是個背景板,而對池含白來說,舒寅初同樣也隻是個背景板。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當然也包括她,在充當著別人的配角或者背景板的同時,也在自己的故事裏擔當著主角。
    梵音你覺得我和舒寅初誰更好看?
    係統……
    梵音喂,你怎麽不說話?
    係統……
    梵音兀自笑了笑,心情變好了一點。
    看看時間,才過去十分鍾,真是度秒如年。
    梵音起身離開包廂,往前走了一段,躲在一盆比她還高的綠植後麵,往大堂窺視,很快就發現了白鹿司。
    大堂裏座無虛席,其他人都有同伴,談笑風生,隻有白鹿司孤零零地坐在那,熱鬧是別人的,他什麽都沒有。
    梵音忍不住想,以白鹿司為主角的故事,又是怎麽樣的呢?
    他的親生父母是誰?還活著嗎?
    他是被遺棄的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是什麽時候被白錦城收養的?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梵音看到他拿起手機,須臾之後,她的手機響了一聲。
    白鹿司[沒事吧?]
    梵音[他還沒來。]
    梵音偷拍了一張白鹿司的照片,直接發給他。
    梵音[我的小狗看起來有點可憐。]
    白鹿司抬起頭,一秒都沒浪費,直接鎖定了梵音的位置。
    見他站起來,梵音急忙打字[不許過來!]
    白鹿司低頭看手機。
    梵音[坐下。]
    梵音[繼續吃飯。]
    看到白鹿司聽話地坐了回去,梵音轉身回包廂。
    又等了沒多久,包廂門被推開,霍銘鼐姍姍來遲,西裝革履,油頭粉麵,看起來人模狗樣——不,不能侮辱狗,狗比他好千百倍。
    “臨時有事加了會兒班,一忙完就趕緊過來了。”霍銘鼐隨手把公事包放在椅子上,邊脫外套邊打量梵音,“你點菜了嗎?”
    “還沒,”梵音說,“我沒來過這家餐廳,不敢亂點,所以等霍叔叔你來點。”
    霍銘鼐“嘖”了一聲,笑著說“別一口一個‘叔叔’地叫,都把我叫老了,我也就比你年長十幾歲,讓你喊我‘哥哥’應該不過分吧?”
    梵音強忍惡心叫了聲“霍哥哥”。
    霍銘鼐頓時樂得眉開眼笑,笑的時候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再加上從他身上飄過來的古龍水味兒,視覺和嗅覺的雙重攻擊令梵音抑製不住地反胃,她急忙端起杯子喝兩口檸檬水壓一壓。
    霍銘鼐叫來服務員,沒有詢問梵音的意見,自顧自地點了幾個菜,還點了一瓶紅酒。
    等服務員出去,霍銘鼐看著梵音的腰說“你這紋身是真的還是貼上去的?”
    梵音說“真的。”
    “挺好看的。”霍銘鼐說,“有什麽寓意嗎?”
    “你覺得呢?”梵音反問。
    霍銘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太好說。”
    梵音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霍銘鼐點了根煙,終於舍得把視線移到梵音臉上“對了,雲蒸是哪天下葬的?”
    梵音寧願聞煙味也不想聞他的體味“就昨天,月號。”
    霍銘鼐抽了兩口煙“你知道她自殺的原因嗎?”
    梵音拿起手機,找到霍雲蒸發給她的信息,把手機遞給霍銘鼐“你自己看。”
    看完,霍銘鼐把手機還給梵音,裝模作樣地感慨一句“唉,雲蒸是個可憐的孩子。”
    靜了幾秒,梵音說“我今天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霍雲蒸留給我的那張銀行卡。”
    霍銘鼐看著她“你說。”
    梵音說“你剛才看到了,那張卡裏有萬,交完墓地的尾款,現在還剩萬,用來繳納霍雲蒸和她媽媽的墓地管理費,每十年交一次。我家的遭遇你是知道的,在警方抓到殺害我父母的凶手之前,我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所以我想把這萬塊錢交給你來保管,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霍銘鼐剛要說話,被敲門聲堵了回去。
    服務員端著托盤進來,往兩個人麵前各放一隻高腳杯,然後把紅酒打開,霍銘鼐伸手接過酒瓶“不用醒酒了,你出去吧。”
    服務員端著醒酒器出去了。
    霍銘鼐邊給梵音倒酒邊說“沒什麽願不願意的,我是霍雲蒸的親叔叔,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梵音鬆了口氣,笑著說“我就知道霍叔叔——不,霍哥哥你不會拒絕我的。不過那張卡我今天沒帶來,等下次見麵,我再把銀行卡和墓穴證書一起交給你。”
    霍銘鼐再次露出那中意味不明的笑“下次見麵,什麽時候?”
    梵音說“我有些事要處理,等忙完了我聯係你。”
    霍銘鼐點了點頭“好,我等你電話。”
    他舉起酒杯“來,碰一個。”
    梵音不確定這具身體的酒量,所以隻是輕輕抿了一下,就把酒杯放下了。
    霍銘鼐也不勸酒,開始刺探她的,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平時去不去酒吧之類的,梵音耐著性子應付他。
    等菜端上來,梵音硬逼著自己吃了幾口青菜就不怎麽動筷了,霍銘鼐說“怎麽就吃這麽點?繼續吃啊。這家餐廳我常來,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梵音說“要想保持身材,就得管住嘴。”
    霍銘鼐再次舉起酒杯“不吃飯就多喝點酒,紅酒可以美容養顏。”
    梵音抿一點酒,就不停地喝水。
    但這具身體幾乎沒有酒量可言,才喝了那麽一點點,她就感覺臉有些發燒,好在頭腦還很清醒。
    聽到手機響,她拿起來查看,白鹿司問她“還好嗎”,她回了個“嗯”。
    等霍銘鼐吃飽喝足,他站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家。”
    梵音說“不用麻煩了,我打車回去就好。”
    霍銘鼐卻很堅持“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獨自打車不安全,不把你送回家我不放心。”
    梵音隻好說“那我來叫代駕。”
    霍銘鼐穿上西裝外套“叫什麽代駕呀,沒必要,就這點酒,還不夠我漱口的呢。”
    梵音“……”
    不吹會死嗎。
    霍銘鼐去收銀台買單的時候,梵音說“我去外麵等你。”
    她剛走出餐廳,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白鹿司。
    被霍銘鼐那張油膩的臉荼毒了一個多小時,在看到白鹿司的一霎,梵音感覺眼球得到了淨化。
    隔著一小段距離,梵音低聲說“他要酒駕,我不想坐他的車,怎麽辦?”
    白鹿司舉步走到她身邊,牽住她的手“那就跟我走。”
    不等梵音說話,霍銘鼐就從餐廳走了出來,他看到牽在一起的兩隻手,目光先移到白鹿司臉上,撞上兩道冰冷的視線,心裏不由打了個突,旋即看向梵音,似笑非笑地說“含白,你不是說你沒男朋友嗎,這什麽情況?”
    梵音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他是我的小狗。
    白鹿司懶得廢話,拉著梵音就走。
    梵音回頭說“霍叔叔,我下次再跟你解釋。”
    走出一段路,梵音說“你也太簡單粗暴了。”
    白鹿司麵無表情地問“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梵音說“沒有。”
    有那七萬塊錢做誘餌,霍銘鼐肯定是想先拿到錢再幹別的,所以他今晚很規矩。七萬雖然不是什麽大數目,但白給的錢,他怎麽可能不占這個便宜。
    “你走慢點,”梵音說,“我喝了點酒,頭有點暈。”
    白鹿司放慢腳步,偏頭看她,她的臉泛著淡淡的紅暈,自然而然地顯露出近似嬌羞的神態,她眨動的睫毛、她左臉上的兩點小痣、她輕輕抿起的嘴唇……這張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那麽的賞心悅目,令他心癢難耐。
    “你喝過酒嗎?”梵音撩起眼簾,看著他問。
    白鹿司呼吸微滯“沒有。”
    梵音笑起來“你想嚐嚐酒的味道嗎?”
    白鹿司“……”
    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她想做什麽,但他沒有製止她,他就這麽站著,任由她攀住他的脖頸,任由她的嘴唇貼上來,任由她的舌頭鑽進去。
    人行道上熙來攘往,馬路上車流擁擠。
    但白鹿司感覺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隻有懷中的少女是清晰的,鮮活的。他抱緊她,溫柔地親吻她。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連帶著他的靈魂都在跟著震顫。
    恍惚間,他聽到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聲音,用嘲弄的口吻說白鹿司,你愛上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三合一,感謝閱讀,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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