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贏者全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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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日軍攻破天河市的第二年,也就是老蘭多博士在辜家老宅的平行空間裏,找到通往阿爾卑斯山少女峰的出入口之後,老蘭多博士便帶著他的研究團隊兼程趕回德國,那個時候,正是希特勒準備對波蘭發動奇襲的前夕。
    做為曾經的納粹黨黨員,即便曆經這麽多年的科研生涯,老蘭多博士對政治仍然有著狂熱,尤其從新聞中得知德日之間的同盟,再加上他在天河市看著軍容雄壯的日軍入城,當下他就決定結束在天河市長達六年的科研項目,打包行李趕回德國響應希特勒的號召。
    當下的老蘭多博士,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走投無路,為了一點科研讚助而離鄉背井的窮學者,盡管還是兩袖清風,但是老蘭多博士知道就憑他在辜家老宅平行空間的發現,就足以讓他成為第三帝國稱霸全世界的關鍵。
    老蘭多博士回到柏林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納粹黨黨部報到,他自信有了平行空間這個秘密武器,對希特勒的宏圖大業肯定是如虎添翼;正是因為如此,他對這個劃時代的科學大發現完全三緘其口,為了怕自己的功勞被搶走,也為了不讓辜家老宅的平行空間見光死,除非他能親自麵見希特勒,否則不會對任何人吐露一個字。
    然而,命運最捉弄人的地方,就在它從不按照牌理出牌,在老蘭多博士回到納粹黨的次月,德國大軍就決定向波蘭進發,從此揭開希特勒戰無不勝的歐戰序幕。
    因為戰事的連連告捷,希特勒每天都處於極度的興奮,都說隻要是對的事情,千萬不要無端改變現狀,繼續做下去就對了。這樣的迷思,在戰場上更是如此,行軍作戰講究的是一股作氣,當閃電戰術在歐洲大陸所向披靡時,自然沒有理由改弦易轍。
    雖然老蘭多博士以傑出科學家的名義,數次得以親見希特勒,卻未能因此讓平行空間的論述獲得希特勒的青睞,除了希姆來還曾經興致濃厚的多問了兩句,希特勒對此則是全然無感,更無意改變當時攻無不克的一號戰術。
    其後的兩年,壯誌未酬的老蘭多博士,隻好帶著他的科研團隊去到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繼續他對平行空間的研究。做為永久中立國的瑞士,在四麵烽火中的歐洲大陸得以歲月靜好,難能可貴的讓老蘭多博士專心地做了兩年的研究,直到希特勒自殺,納粹德國敗戰投降的消息傳來。
    戰事的結束,自然也代表萬物等著複蘇,這時候正是老蘭多博士再次尋找科研項目讚助的時機,所以他決定先離開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下山往人多錢多的地方去找機會,第一站去的就是一海之隔的英國。
    當時的英國,是許多歐洲富商的臨時避難場所,雖然在二戰期間也沒少遭到德國空軍的轟炸,畢竟一海之隔仍有其先天優勢,再加上納粹德國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失利之後,自顧尚且不暇,再加上石油儲備日益見窘,對英國本土的轟炸也就逐漸消停,這也讓英國成為最接近歐洲戰場的樂土。
    正是因為如此,老蘭多博士便拿著他的科研項目去到英國倫敦,展開他下一步的募款計劃。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曆練,老蘭多博士也逐漸從一個不經世事的直男學者,蛻變成一個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科研創業家。
    他並未將平行空間當作科研項目的門麵去對外界廣為宣傳,而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以量子力學做為包裝,畢竟當年的量子力學還處於萌芽階段,雖然在二戰爆發前的多次索維爾會議,量子力學已經被推上一個曆史新高點,但是愛因斯坦與波耳之間的爭議卻一直方興未艾。
    直到戰後,量子力學的諸般爭議又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老蘭多博士自然得緊抓這個機會,於是便以量子力學為名去展開他的讚助招募計劃。
    很快的老蘭多博士就迎來他這一生最重要的金主,當年歐洲三大糧食供貨商之一的布漢家族。長年以來,布漢家族一直是歐洲各大學會的資金讚助者,他不但是波耳的的忠實擁躉,也是愛因斯坦的腦殘粉,因此對他們的量子力學見解之爭,那是再熟悉不過。
    做為年紀輕輕便已名滿天下的愛因斯坦來說,他是第一個意識到普朗克關於量子的發現,未來必將改寫整個物理學的物理學家,為了證明這個觀點,他在一九零五年提出了“光量子”假設,現在這個詞則是被稱為光子。
    但是當時的主流觀點一致認為光是一種電磁波,愛因斯坦這個假說直指光同時具有粒子和波這兩種特性,這個觀點則受到同為量子力學大師波耳的極力反對。
    波耳一直是光量子假設的最堅定的反對者之一,直到一九二五年他才接受了愛因斯坦的這個觀點,尤其波耳在後來的創造性成就,反而是基於這一個被他長期反對的假設,這在科學史中極其少見,卻也顯示出他之所以偉大的地方。
    無獨有偶的是愛因斯坦同樣走了波耳曾經走過的老路,盡管他是第一個意識到量子的發現終將改變幾百年來大家所認識的物理學,卻也是最堅定懷疑量子力學的物理大師。
    因為愛因斯坦始終堅信上帝不擲骰子,他認為宇宙中所有的物理現象都應該有跡可循,如果無法歸納出具備邏輯性的運行軌跡,隻能說以人類目前有限的能力還找不到,並不代表現行量子的不確定性就是常態。
    偏偏量子力學的兩大特質之一就是不確定性,盡管到了二十一世紀的現在,不管做再多的實驗與原理推導,不確定性特質在量子力學領域仍是不動如山,這也導致愛因斯坦晚年成為量子力學的最有力噴子。
    布漢眼看自己所支持的兩大科學家,一路從支持轉而質疑,再從質疑又轉為支持,他夾在當中也是哭笑不得,尤其他做為一個隻能出錢,卻無法分辨孰優孰低的金主來說,實在有一種痛並快樂著的尷尬。
    為此,他刻意找上了老蘭多博士這個想法與愛因斯坦、波耳大相徑庭的非主流物理學家,他希望透過自己對老蘭多博士的讚助,要嘛讓愛因斯坦與波耳之爭能早點水落石出,要嘛培養出一個足以與愛因斯坦、波耳三足鼎立的偉大科學家。
    於是,當年的布漢便主動找上了老蘭多博士。他們的第一次會麵,與一般科研項目尋找資金讚助全然不同,正常來說,都是項目發起人滔滔不絕地對金主講述自己的雄心壯誌與獨到見解,但是此刻的布漢卻反客為主的對老蘭多博士說起教來。
    “牛頓在積累了曆代先行者的偉大發現後,經過不斷的歸納整理,終於在一六八七年,在他的巨著《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一書中,提出他的三大運動定律,從此完成了經典物理的大一統。
    本以為這應該已經是人類在理論物理探索的終點,沒想到在三百多年後,又出現了一個不世出的物理學天才,愛因斯坦。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在牛頓的基礎上推翻牛頓,並且將人類對物理的探索向前推進了至少一、兩百年,接下來的宏觀物理領域,將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會以追逐愛因斯坦的腳步為主流。
    但是我以為,追求宇宙真相的宏觀物理固然重要,卻遠遠比不上追求最小物質運動狀態的微觀世界,因為這是我們生活的日常,我相信量子力學也會像經典物理一樣,每過幾年就出現一次迭代,直到迎來它的大一統時代,就像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終結了牛頓的三大運動定律。
    我希望我所讚助的這個項目,是一個能夠站在巨人肩膀俯視天下的項目,蘭多博士,你能理解我的期待嗎?”布漢一口氣對蘭多博士說著他想要讚助的是怎樣的一個科研項目。
    “沒…,沒問題。”向來能言善道的老蘭多博士,當下也一時語塞,布漢剛剛所說的這些話,不該是由自己這個項目發起人來說嗎?怎麽眼前這個滿身銅臭的生意人,反而喧賓為主的搶了他的台詞。
    老蘭多博士想了又想,心裏還是覺得沒個底,盡管他對物理研究頗有自己的想法,向來也不喜歡循規蹈矩的跟隨前人的腳步,但是布漢剛剛所說的那些人物可是牛頓,是愛因斯坦,那可是人類一百多萬年曆史以來,唯二的兩個天才,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跟他們比肩?
    更何況布漢就是一個商人,他掙來這些名頭想做甚麽?就算自己真能在他的支持之下搞出一些名堂,難道百年之後,當人們提到二十世紀最卓越的物理學成就時,還會順道捎上他布漢的名字嗎?至少,他就從未聽過牛頓或愛因斯坦身後的金主是誰!
    不但如此,據老蘭多博士所知,布漢還是個長年讚助愛因斯坦與波耳科研經費的金主,既然如此,如果他真講究這些虛榮,有愛因斯坦與波耳這兩張王牌就已足夠,有甚麽道理還要押寶自己這個沒沒無聞的落魄科學家?
    老蘭多博士很快的在腦海裏想了又想,既然對方是個商人,肯定不會做賠本生意,他之所以有意讚助自己的科研項目,絕對有他不為人知的期待,既然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無論如何都難以與愛因斯坦、波耳這些大師相提並論,不如另辟蹊徑,走一條從來都沒人走過的路。
    “布漢先生,既然你有青史留名的打算,我個人建議你應該放棄量子力學這個領域。不是我不看好它,而是因為這是一條漫長而遙遠的路,我相信當量子力學有一天走到大一統的時候,不管布漢先生現在對它投入多少,或許都不會有人再記得你。
    將來的曆史,隻會記得一九零零年時,普朗克發現了普朗克常數,從此揭開量子力學的神秘麵紗,以及最後那個讓量子力學走向大一統的人;不但如此,我還相信在我們倆的有生之年,肯定看不到這號人物的出現,所以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參與那曆史性的一刻。
    所以,不管是愛因斯坦曾經提過的光量子說、特殊相對論、布朗運動、量子假說,或者是拉瑟福德的散射實驗、波耳的原子模型、海森堡的矩陣力學與測不準原理、薛定諤的波動力學…,這些都隻會是曾經拂過曆史舞台的塵埃,更何況我們連推動那顆塵埃的清風都不是。”老蘭多博士投其所好的說著。
    “你的意思是…?”布漢雖然能夠理解老蘭多博士想要表達的意思,卻不知道他這幾句話到底想幹甚麽。
    “如果我們把科研讚助也當做是一種投資或賭注,那就把籌碼壓在能夠贏者全拿的牌局上,而不是繼續去鑽營那些就算能夠大獲全勝,也不過是三瓜兩棗的蠅頭小利。”老蘭多博士完全用商人的口吻,去跟本是商人的布漢進行溝通。
    “贏者全拿?有趣!在這個領域裏,我還真沒聽過有誰能贏者全拿?牛頓雖然夠牛逼,但是他可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有人都知道沒有哥白尼、伽利略、開普勒、笛卡爾,就沒有牛頓的三大運動定律,所以真正的巨人並不是牛頓。
    而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同樣是在牛頓經典力學、麥克斯韋經典電磁學等的基礎上所提出的“四維時空”概念,沒有他們的對照基礎,愛因斯坦也無法提出他的相對論。
    如果連這兩個大神都談不上贏者全拿,你憑什麽跟我談贏者全拿這樣的賭局?”做為一個精明的商人,布漢自然知道老蘭多博士所謂的贏者全拿,大概是怎樣的一門生意。
    “如果真有這麽一門生意…,不,我失言了,如果真有這麽一個科研項目,不但能讓布漢先生贏者全拿,還能讓布漢先生賺得盆滿缽滿,布漢先生想要怎麽支持這個項目?”老蘭多博士開始對布漢論斤計兩的詢價。
    “如果你真有這種科研細目,別說是牛頓或是愛因斯坦這種高大上的理論科學,就算是瓦特的蒸汽機或是特斯拉的交流電,我也會傾我所有的去支持你。”
    做為一個商人,布漢當然知道蒸汽機或是交流電這種科技發明能夠帶來的財富,倘若眼前這個科學家真有那個能耐,自己為甚麽不能賭上一把。
    更何況所謂的科研讚助,又不是一口氣就得將所有資金一次投入,而是循序漸進的分階段逐漸加碼,如果自己見勢頭不對,還有機會煞車喊停,頂多是之前的投入都成了打水漂,還不致於傷筋動骨。
    更何況他可不是隻身一人,在他的背後,還有貴族共濟會那一百多個弟兄,隨便拉上幾個,都能夠頂得上一個國家的中央銀行,隻要真能賺錢,砸鍋賣鐵都能將這門生意堅持到底,就怕這個叫做蘭多博士的是個騙子。
    “布漢先生,你這幾天有甚麽無法推辭的行程嗎?”老蘭多博士出其不意地問著布漢。
    “無法推辭的行程?這是甚麽意思?你想做甚麽?”布漢疑惑的問著老蘭多博士。
    “去看看我們的賭注?要想將籌碼都壓在這一注上,難道不用先看看賭注是甚麽?”老蘭多博士高深莫測的對布漢說著。
    “有意思,上哪看去?”布漢是個生意人,向來信奉高風險高報酬,眼前這個落魄科學家看來也是臭味相投的一路人。
    “瑞士,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峰,就我們兩個,絕對不能讓我們兩個以外的第三人知道。”老蘭多博士神秘而謹慎地說著。
    “行,我可以給你五天的時間,明天就上路。”布漢掐指一算,從英國倫敦搭飛機到伯爾尼,然後再驅車前往少女峰,來回五天那是足足有餘,因此爽快地答應著老蘭多博士。
    這趟旅程,老蘭多博士當然是帶著布漢去阿爾卑斯山的平行空間走上一遭,再沒有甚麽項目能比親身體驗更具說服力,尤其這趟旅程還能讓布漢親自透過平行空間從歐洲的少女峰通往亞洲的天河市。
    在那個還沒有高速鐵路的年代,在那個民用航空機場還不普及的年代,在那個沒有網絡、沒有人造衛星的年代,任何跨區域的移動或是溝通,都是曠日廢時的技術活,這也是希特勒的閃電戰術得以席卷整個歐洲大陸的原因。
    而老蘭多博士帶著布漢所看到的平行空間,讓他看到了未來商機無限的世界,他彷佛能夠感受到白花花的鈔票對著他迎麵而來,比起牛頓或是愛因斯坦這些高不可攀,又不知等到甚麽時候才能變現的高深理論,眼前這個驚人的發現,才是真金白銀的聚寶盆。
    “走,我們現在就回去簽訂合同,你需要多少錢,隻管告訴我,我甚至不需要你的研究計劃,你也不用對我報告進度過程,總之一句話,對你這個項目,我毫無保留的全力支持。”
    這一番話說完,布漢與老蘭多博士便立刻搭上最近的班機回到英國倫敦。
    翌日,老蘭多博士一早便依約前往布漢的辦公室要簽訂讚助協議,卻聽到布漢昨天夜裏就人間蒸發的消息,僅在書桌上留下“急事勿念”這幾個字,然後就再也遍尋不著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