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靈丹妙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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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高橋大佐這一席話,小野良平更是感到萬念俱灰。就算把解毒製劑這個法寶都給用上了,爭取到的三十分鍾,仍是遠遠不足以支持到自己逃離這座叢林,這不就等於是被宣判了死刑?
    “大佐,我有個主意,你看這片叢林裏有這麽多的參天巨木,我們能不能找個樹洞躲進去,熬它個幾天之後,等到川崎夫人的毒性散去,我們再想辦法離開…。”小野良平異想天開的對高橋大佐說著。
    “你怎麽不幹脆挖個地洞躲進去呢?地洞裏又涼快又不透氣,豈不是更舒服、更安全嗎?
    聽著,就算你能找到適合的樹洞給躲進去,難道你可以不用呼吸嗎?川崎夫人能透過空氣鑽進你的腦裏肺裏,在上課的時候,難道軍官講的這些你都沒記住嗎?
    就算你躲在樹洞裏吸不到川崎夫人,難道你能不吃不喝繼續熬個幾天?別忘了接下來還有來自師部的支持,麵對這片叢林,一定是先扔下幾顆燃燒彈好徹底清理這片戰場,你覺得自己能躲在樹洞裏逃過這一切?”高橋大佐麵對小野良平的天真,不知該對他說些甚麽。
    “那…,還是先別休息了,我還…,還走得動,就照大佐所講的,盡量往叢林的邊緣接近。”小野良平吃勁的站起身來,邁開腿便往前走。
    高橋大佐也知道眼下隻能死馬當活馬來醫,於是立刻起身領著小野良平往前直奔。漸漸的,叢林裏已經逐漸透進一些光亮,雖然還說不上陽光普照,相較於夜裏的一片漆黑,此時已經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
    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雖然對眼前的諸般景象嘖嘖稱奇,特別是各種奇花異草,更比土家灣四周的彩色蕈類蕨類還要爭鮮奪豔,隻是他們倆也不敢多加逗留觀望,就是一股勁的直往前走,一心想著就是盡量往叢林邊緣挨近。
    然而這片叢林終究還是一如高橋大佐所想,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被征服,就算已經能夠看得清楚周遭環境,也不見得就能讓你想怎麽走就怎麽走。
    除了遍地落葉完全遮住所有行徑,讓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每跨出一步都得披荊斬棘,不禁讓他們懷疑土家灣住民平常到底是怎麽行走於此,難道他們都是在樹梢上行走的?
    尤其是星羅棋布的大大小小沼澤,總是讓人防不勝防,為了要繞過這些不勝其擾的大自然陷阱,他們倆隻能不斷的在叢林裏繞著圈圈,即便又過了足足兩個鍾頭,卻始終沒走出多遠。
    高橋大佐這時候看了看手表,隻能長歎一口氣,接著緩緩停下腳步,然後對身後的小野良平說著。
    “就剩十分鍾了,眼下不管我們再怎麽走,都沒多大意義了,不如一邊緩下來調整氣息,一邊找個適合的地方保護好自己,準備好正麵迎戰川崎夫人,至於能撐得了多久,就撐多久吧。”高橋大佐無奈的對小野良平說著。
    小野良平心想,這不是跟我兩個鍾頭之前的主意一樣嗎?在這裏找個地方保護好自己,難道就比找個樹洞躲起來還要高明?要不是自己的官階矮上那麽幾級,早就已經破口大罵了。
    “也好,現在隻能這麽做了。”小野良平訕訕的回應著高橋大佐。
    十分鍾的時間說長不長,此刻卻比想象中還要來的充裕,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覓好一處低窪的土洞躲了起來,洞口還堆滿了許多落葉好遮擋遮擋無孔不入的川崎夫人。
    這一等就是十來分鍾,哪知就是遲遲等不到川崎夫人的大駕光臨,這感覺就像是被淩遲一樣,不知要割上幾刀,才願意讓自己解脫。
    所謂的川崎夫人,是發明這項生物武器的科學家姓名,於是便用她的名字做為名稱。她除了是製造出川崎夫人的第一人,同時也是死在川崎夫人手上的第一人,這也讓川崎夫人充滿無數傳說。
    因為它的威力驚人,而且擴散速度奇快無比,無法用人為方式現場進行施放,隻能用炮彈發射器由遠程投射,因此在川崎夫人從炮台發射的時候,一定會伴隨著隆隆炮響。
    但是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等候了許久,就是等不到應該在八點整聽到的炮聲。
    “大佐,都已經八點十五分了,部隊會不會發生甚麽意外?”小野良平小聲地問著。
    “不至於,多半是他們等不到我回去,所以還在猶豫是否如期投放川崎夫人,或者他們現在正派人在四處找著我們。
    我想,再過個幾分鍾,等他們確認無法找到我們,自然就會依照計劃行動。”高橋大佐對自己麾下部隊的紀律還是有他的把握,既然已經下達的軍令,就肯定會執行到底。
    “會不會他們昨天夜裏遭到敵人的偷襲,然後…。”就在小野良平繼續說著那亂七八糟的猜想,遠方已經傳來一輪又一輪的炮擊聲。
    “開始行動了…,帶好防毒麵具,把解毒製劑拿在手上做好準備。”高橋大佐立刻提醒著小野良平麵對川崎夫人該做的因應。
    隨之而來的,就是炮彈落在叢林各個角落的爆炸聲,以及川崎夫人從容器中爆裂噴發的聲音,十分鍾不到,整座叢林裏已經充滿了濃濃的毒氣味,即便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已經躲得十分隱蔽,仍然能從防毒麵具的空隙中聞到刺鼻辛辣的川崎夫人。
    小野良平被這毒氣給刺激的無法忍受,無意識的脫下防毒麵具要大大的吸一口氣,彷佛這麽做才能讓外邊的新鮮空氣將體內的毒氣給替換出去。
    高橋大佐眼看著小野良平這自尋死路的舉動,也沒有力氣顧及到他,隻能小心翼翼的控製自己的呼吸,盡量避免過多的川崎夫人給吸到自己的肺裏。
    然而,這並改變不了甚麽結果,川崎夫人的威力,隻要吸入一星半點就足夠破壞一個人的五髒六腑,高橋大佐與小野良平吸入毒氣的多寡,不過是早死幾分鍾或晚死幾分鍾的差別,並不會讓結果有甚麽不同。
    吸入大量川崎夫人的小野良平,此時已經口吐白沫的窩在一旁抽搐,眼看就要不行了;而毒氣吸入較少的高橋大佐,同樣沒好到哪去,此刻的他,正神智清楚的感受著五髒六腑傳來的灼熱與刺痛,他知道這正是川崎夫人全麵入侵人體的標準症狀。
    隻要再過個兩、三分鍾,自己也會像小野良平一樣,一邊口吐白沫,一邊蜷縮抽搐,然後在十分鍾之內結束生命。
    就在高橋大佐將要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地洞洞口堆積的落葉突然被一掃而開,洞外一個人影低身探了進來,拉下高橋大佐的防毒麵具,徑自往他的嘴裏塞進幾顆藥丸,接著再將他的鼻子緊緊一捏,讓藥丸自然而然了滑進咽喉裏去。
    那人影隨即扇了高橋大佐幾個耳刮子,要讓他保持必要的清醒,接著又塞了同樣的幾顆藥丸到高橋大佐的手上,示意他趕快喂給身邊中毒更深的小野良平,然後轉身就離開了地洞。
    事實上,高橋大佐此刻的神智並不清楚,隻是本能的照著那個人影的指示照做,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吃下去的東西是甚麽,自己喂給小野良平的東西又是甚麽,反正當下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
    在接下來的五分鍾裏,不知是自己的神智已經漸漸恢複清醒,還是川崎夫人的毒性完全發作,高橋大佐的五髒六腑就像是被高速火車給來回撞過,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給一一掏出,正被高濃度鹽酸給徹底清洗,那不同層次的劇痛,大概就是人家說產婦臨盆時的陣痛。
    同一時間,高橋大佐同樣聽到來自身旁小野良平的呻吟,既然他跟自己都吃了一樣的藥,多半也和自己有著一樣的反應,現在正處於撕心裂肺的疼痛。
    又過了五分鍾,疼痛的感覺似乎漸漸地離開自己的身體,高橋大佐又能嗅到那刺鼻辛辣的川崎夫人味道,他看著身邊同樣深受折磨的小野良平,此刻他的眼神似乎也正在恢複著神智,正想開口對自己說些甚麽。
    “你還好嗎?”高橋大佐用那剛剛才被烈火炙燒過的喉嚨,勉強的開口對小野良平問著。
    “還行…,我覺得…,我突然覺得現在…,現在好極了,不但如此,甚至比中毒之前還要好。”小野良平莫名其妙地說著。
    小野良平在躲進地洞之前,就已經經曆了一整夜的長途跋涉,雖然做為一名軍人,不管是二十四小時或是一百二十公裏的急行軍,那都根本不在話下,但是昨夜那一整晚的折騰,卻比所有的行軍訓練都要來得艱難十倍。
    除了體力上的極度壓榨,還有精神上的殘酷折磨,這讓小野良平的身體早就已經疲憊不堪,再加上川崎夫人這個終極殺器的無情肆虐,剛剛的小野良平根本就已是一整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身為當事人的小野良平,對自己身體所經曆的一切,自然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但是此刻的他,卻訝異著自己的身體狀況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之好,尤其比出發進到叢林之前的狀況更好,因此他才感到莫名其妙的問著高橋大佐。
    “你…,說也奇怪,我也覺得現在的自己…,現在的自己…,怎麽說呢…,居然感覺好的不得了。”高橋大佐同樣納悶著自己現在的感受。
    “可是…,大佐,我的鼻子現在還能聞到濃烈的川崎夫人,難道我們現在已經不怕川崎夫人了?”小野良平看著兩人的防毒麵罩都已脫下,等於是毫無防備的大口將川崎夫人給吸到肺裏頭去,但是他們對此卻都不曾感到絲毫不適。
    “這…,應該是那幾顆靈丹妙藥的原因。”高橋大佐將剛剛有人進到地洞裏,塞了幾顆藥丸到自己嘴裏的經曆說給小野良平知道,當然也包括自己塞了藥丸到小野良平嘴裏的那一段過程。
    小野良平這時突然打了一個嗝,一股腐臭辛辣的味道從喉嚨裏湧出,直比川崎夫人這樣的生物武器還要難聞。
    “這味道…,該不會就是那靈丹妙藥的味道吧,我可是一整晚都沒吃過任何東西,胃裏頭早就一點東西都不剩!”小野良平皺著眉頭問著。
    “不確定,我也…。”高橋大佐正想提出自己的看法,這時候也突然打了一個嗝,同樣是其臭難當。
    “大佐,你也打嗝了嗎?夠臭了吧!”小野良平有點幸災樂禍地說著。
    “如果就這一點臭味,能讓我們挺過川崎夫人,我願意讓嘴巴裏繼續這麽臭下去。”高橋大佐理智地說著。
    此刻的高橋大佐,幾乎可以確定那個神秘人塞進自己嘴裏的靈丹妙藥,就是對付川崎夫人的神兵利器,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這種神奇的東西存在,他可不相信在土家灣這樣的地方,會有甚麽尖端水平的生物實驗室,更不相信這裏有人能夠事先掌握川崎夫人的毒性,預先做出對症的解藥。
    這時候他突然有些感到迷惘,他這個手持川崎夫人前來殺戮對方的劊子手,最後居然是靠著對方的施藥而撿回一條命,這讓高橋大佐整個人陷入極端的矛盾,他想著…。
    “大佐,快走吧,再不趕快離開,師部的支持很快就會趕到,到時候,看還有誰來救我們!”小野良平急忙催促著高橋大佐上路。
    高橋大佐此刻的心情仍是激動不已,雖然他向來行事冷靜沉著,即便麵對昨夜那樣的巨蟒仍能不驚不懼的從容麵對,但是生死大事畢竟非同一般,在剛剛那個神秘人還未出現之前,他早已做好為帝國一死的準備,豈知峰回路轉的絕處逢生,情緒自然一時還難以平複。
    此刻聽到小野良平著急的催促著自己,隻好本能的跟上他的腳步,緊緊跟在小野良平身後。
    做為一個大學畢業的知識分子,高橋大佐的骨子裏並不是好戰分子,之所以能在軍旅生涯屢建奇功,除了他的學識人格受到上級長官的肯定,更重要的是他對天皇的忠誠。
    高橋出生在衝繩這個離島偏鄉,那裏的居民向來不聞軍國大事,對甚麽天皇內閣還是大東亞共榮圈更是興趣缺缺,日常在意的除了出海捕魚還是出海捕魚,因此並不熱衷讀書求學,因為出海捕魚需要的是強壯的身體與豐富的經驗,這些都不是在書本上能得到的。
    換句話說,因為遠離書本,遠離學校,所以也就遠離對天皇效忠的那一套封建思想,高橋向來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
    直到有一天,高橋的母親罹患重病,偏遠的衝繩島上並沒有足夠的醫療資源,在島上醫生的建議之下,高橋的父親帶著高橋的母親去到京都求醫;十二歲的高橋害怕就此見不到母親,堅持要陪著母親一起去到京都,不得已之下,隻好勉為其難的帶著這個小孩同行。
    高橋的家庭就是一般的漁家,雖然不見富裕,但是日常吃穿用度尚不成問題,但是吃藥看病在那個年代可不是一般家庭承受得起的開銷,尤其是高橋這樣的普通百姓,這讓初來乍到的高橋一家完全無所適從。
    好的醫院他們高攀不起,畢竟他們在京都無親無故,沒有熟人能幫他們穿針引線,自然是不得其門而入;而一般的醫院又幫不上高橋母親的忙,反反複複的在這裏花冤枉錢,很快的就把盤纏使得幾乎見底。
    走投無路的高橋父親,隻好先想辦法去打打零工,一方麵掙點日常生活所需,一方麵幫高橋母親打聽治病偏方,留下高橋一個人負責照顧母親。
    在那段時間,天皇這兩個字首次走入高橋的世界。當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期,這個時期,也是日本自明治維新之後,最重要的一個蛻變關鍵。
    一方麵是過去這些年,日本對東亞國家發動程度不一的軍事與經濟掠奪,讓日本在財政上獲得極大的幫助,這也是促成後來日本狼子野心的本錢。
    另一方麵,歐洲大陸當時正在發生第一次世界大戰,歐美強權根本無暇注意到一個小小的東亞島國正悄悄的躋身強權之列,這也讓日本有了徹底脫胎換骨的機會。
    更關鍵的是日本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押中了大注,讓它成為戰勝國之一,這場豪賭讓日本這個原本負債十二億日元的負債國,一舉成為擁有二十八億債權的債權國,黃金儲備更是從戰前的三點五億日元,瞬間暴增到戰後的二十億日元。
    就是在日本政府獲得如此巨大勝利的同時,天皇下令普天同慶,不但開倉放糧賑濟平民百姓,更對病者廣為施藥,這等德行就像是及時雨般的恩澤了高橋一家,因此讓小高橋對天皇更是感恩戴德。
    雖然高橋母親最後仍是難逃藥石罔效的結局,卻因而徹底改變高橋的一生,他告訴父親,他希望留在京都讀書求學,不想再回到衝繩那個小地方去。
    一開始,小高橋的目標是行醫救人,為了考取醫學院,他日以繼夜的勤學不倦,最後還是輸在自小基礎不佳的這個致命傷,於是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就讀軍校,那是他認為最能為天皇效力的途徑,便是因為如此,高橋正式走向效忠天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