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禦關上門。
    走遠了幾步。
    五六分鍾後。
    謝凝雙眸呆滯地坐在馬桶上，漂亮的鳳眸，好似被人抽走了全部的色彩。低頭盯著手中三根用過的驗孕棒，宛若宕機了般。好半晌兒沒有絲毫反應，之後才開始渾身發抖。窗外的陽光燦爛至極，照耀溫暖著天地萬物。她全身上下卻是冰冰涼涼，麵色和唇瓣皆是一片慘白。驗孕棒上那清晰的兩條杠，好像把她的魂魄都勾走了。
    懷孕了！
    懷孕了！
    她真的懷孕了！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
    大學還沒畢業。
    舅舅舅媽知道了，肯定要打斷四哥的腿！
    完了完了！
    這回全完了！
    指尖止不住地發顫。
    用過的驗孕棒掉在地上。
    謝凝顫著手指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幹癟癟的。
    怎麽就有了呢？
    其實她自己給自己把脈時，就很準確地摸到了滑脈。她大學沒畢業，行醫經驗卻很豐富，根本不可能摸錯。非要買幾根驗孕棒來測，不過是自欺欺人，期待奇跡發生罷了。
    謝凝嚇得魂飛天外。
    洗手間外的秦禦焦急不已。
    頻繁地看時間。
    過去了約莫快十分鍾。
    謝凝還沒出來。
    他擔心她出事，走過來敲了門：“凝兒，好了嗎？你沒事吧？”
    “啊？”謝凝慌得不行：“就……好，好了。”
    秦禦旋轉門把手，開門進去。
    地上的三根驗孕棒上，清晰的兩條杠撞進他的瞳孔。他已經提前看過說明書，一條杠是沒懷孕，兩條杠就是懷孕了。
    所以。
    凝兒懷孕了。
    小東西真的來了！
    謝凝嚇得雙腿虛軟無力，坐在馬桶上起不來。
    秦禦走過去，蹲在她腳邊，握住她的小手。
    小姑娘雙手冰涼。
    寒津津的。
    唇瓣白得隱隱發紫。
    顯然嚇得不輕。
    “凝兒。”秦禦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謝凝，他這一刻心裏最多的，的確是驚喜和高興：“我早前和你說過，想要寶寶，想要我們的寶寶。雖然這件事是意外，但是他既然來了，我們就必須要麵對。你年紀小，如果你不想要，我不會逼你。不過我想告訴你，我還挺高興的。我這個年紀，很多同齡人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凝兒，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保證不會因為這個孩子，影響我們的感情。我隻是想把我心裏的想法告訴你，這個孩子，我想要。但生或者不生，我聽你的。”
    秦禦聲音很是溫柔。
    微微發著顫。
    掌心的熱度不斷蔓延到謝凝身上。
    謝凝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此刻的驚喜忐忑與焦慮。
    腦子裏一團亂麻。
    她咬唇，表達了她此時此刻最強烈的意願：“我，他來得太早了，我……我還不太想要。”
    秦禦心頭“咚”地往下墜。
    悶悶生疼。
    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捏住了心髒。
    眼眶倏地紅了。
    沉默了好久。
    他喉結滾了滾，嗓音沙啞到了極致，哽咽著，聽上去好似快哭了：“好，我聽你的，我給林燁打電話，讓他安排。”
    看到他雙眼泛紅。
    謝凝心疼不已。
    突然有些猶豫。
    她自己是學醫的，從小跟著外公四海遊學，從醫經驗豐富。她心裏很清楚，打胎對身體的傷害有多大。更加清楚，肚子裏的，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是她和她家四哥愛的結晶。
    她親眼見證大姐姐和大姐夫的孩子出生。
    也見過慕少煊和褚悅的女兒有多麽可愛。
    還有傅家那個小兒子傅承嗣。
    秦三爺和三夫人的小兒子秦懿軒。
    ……
    很可愛。
    都很可愛。
    她似乎天生就有小孩緣。
    心裏其實是很喜歡孩子的。
    讓她決定打掉肚子裏的孩子，打掉自己的孩子。
    真的很難。
    可要她生下了……
    麵臨的問題隻會更多。
    謝凝眼睜睜看著秦禦掉了眼淚，偏頭避開她偷偷抹掉，她拽著他的手：“我……我心裏很亂，讓我再想想吧，四哥，你別這樣。”
    秦禦吸了吸鼻子。
    腦袋埋在她雙腿上。
    謝凝垂首看著他頭頂的發絲，感覺到他寬厚的背脊不斷地聳動。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該怎樣開口，隻能輕輕在他頭頂揉了揉。
    秦禦尊重謝凝的決定。
    她不想生。
    他不會逼她。
    他其實並不想在她麵前情緒這樣崩潰，好像在綁架她什麽。隻是一聽到她說不想要，他心底的情緒霎時間便繃不住了。不僅是心疼他們的孩子，更是心疼她。都是他的錯，當初他不該把她忘記吃的避孕藥丟進垃圾桶。如果他看到避孕藥，給她送去，就不會這樣。
    他恨不能替她懷孕。
    替她去做墮胎手術。
    這個孩子生或不生，他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越是想，情緒就越是崩潰。
    一大清早。
    禦景名邸的氣氛驟然變得壓抑。
    謝凝說要再考慮考慮。
    秦禦整個人的氣場都很不對。
    等他情緒緩過來，他紅著眼問她：“要不要先去醫院做檢查？無論要或者不要，都應該去檢查。你的身體，我很擔心。”
    謝凝搖搖頭：“暫時不用，月份小，還有時間。我考慮考慮，盡快做決定。”
    “嗯。”
    秦禦不想給她太大壓力。
    沒有再說什麽。
    周日一整天。
    謝凝一直在想要不要生的問題。
    生或者不生。
    他們麵臨的事情都太多了。
    在很多方麵，謝凝和秦禦很像。都是習慣於做計劃，不喜歡超出掌控之事的性格。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她一時三刻下不了決心。
    下午四點。
    謝凝在禦景名邸吃過下午飯。
    秦禦送她回京大。
    晚上有晚自習。
    他的情緒始終很低落。
    謝凝心底煩亂，不知該如何安撫他，隻能簡單交代幾句，讓他放寬心，別胡思亂想。
    秦禦怎麽可能不亂想？
    親了親她的額頭。
    把她送到京大大門口。
    目送謝凝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秦禦轉而上了車。
    心煩意亂。
    想找人喝酒。
    嚴勵和溫聆有兒子要照顧，基本約不出來。
    慕少煊和褚悅忙著籌備婚禮，他們有女兒，晚上幾乎不會出門。
    秦禦第一個想到給封暮霆打電話，得到的消息是這家夥還在安城，預計周三早上回京。他和聶安若剛剛開車上路不久，正是最黏糊膩歪的時候。每周五下班，封暮霆立刻就會飛安城，幾乎都要待到周三早上才回來。如膠似漆，恨不能朝朝暮暮待在一處。
    沒辦法。
    秦禦隻能打給林燁。
    林燁和韓鈺幾乎形影不離。
    秦禦心煩，不想看到韓鈺那家夥，特意叮囑林燁過來不要帶韓鈺。
    兩人約在九號公館。
    沒有專門開包廂。
    找了處僻靜的角落，點了一堆白酒洋酒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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