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黃老板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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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常玉清,一回來就給我們個下馬威,要是不把他除了,我們軍統上海站還有什麽臉在上海待下去?”
    法租界軍統上海站,一名滿臉橫肉的光頭壯漢站在院子中央,正慷慨激昂的發表著講話,周圍是十幾個形貌打扮各異的精壯漢子,他們有的身穿中式馬褂,有的穿西裝,還有長袍中山裝,不一而足。一名相貌彪悍的馬褂男子率先站了出來,高聲道:
    “王站長,什麽時候動手?兄弟們都準備好了!朱明富兄弟是我們上海站的老人了,他這回死的這麽慘,兄弟們都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折損幾個,也要把這狗日的常玉清給剁成碎塊!”
    “沒錯,就算性命不要,也要把常玉清剁成碎塊!”
    “宰了常玉清,為朱兄弟報仇!”
    “常玉清這個王八蛋,老子忍他很久了!”
    滿院子的人都鼓噪起來,大有將常玉清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來下酒喝的氣勢。光頭壯漢眼中精光一閃,雙手一壓,示意眾人稍安勿躁,然後將頭拐向旁邊一名身穿中山裝戴眼鏡的年輕男子,低聲問道:
    “那邊準備的怎麽樣了?”
    “已經通過潘爺的關係聯絡上了,潘爺說,井田公館裏有個朝鮮籍的日本人,是常玉清的夥夫,他本來看上一個日本藝妓,沒想到被井田雄一郎給睡了,從此就懷恨在心,潘爺說,他可以提供常玉清的行蹤。”
    “消息可靠嗎?”光頭壯漢盯著眼鏡男子。
    “可靠,您是知道的,潘爺的消息一向可靠,還有,黃老板那邊也談好了,他已經放出風聲,說要賣掉大新舞台,隻是還沒等到常玉清的回複。”眼鏡男子回答道。
    “嗯,不錯,雙管齊下,給常玉清這狗日的來個雙保險!”光頭壯漢惡狠狠的說道。
    光頭壯漢,正是軍統八大金剛之一、現任上海站站長的王青木,戴眼鏡男子,則是他手底下的情報科科長袁文殊,軍統上海站的總部設在法租界,法租界的華人大捕房黃金榮又是戴老板的結拜兄弟,所以軍統在法租界的行事一向囂張。
    這回日本人在軍統眼皮子底下點天燈,可謂是觸及了王青木的逆鱗,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王青木能做到一站之長,並不是隻靠猛打猛衝,此人粗中有細,行事其實極為謹慎,又低頭思量了片刻,才低聲道:“還是要小心,常玉清幹下這種事,不會沒有防備,要小心對方給我們下套。”
    “是,站長,我們會仔細調查,確保萬無一失。”眼鏡男子袁文殊回答道。
    王青木點了點頭,袁文殊好像想到了什麽,提醒道:“站長,鄭副處長那邊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
    “他呀,”王青木嘴角一撇,有點不太開心,“等到行動前十分鍾,報備一下就是了,告訴他,是臨時找到的線人,所以沒來得及提前通知。”
    “這個,不太好吧?”袁文殊遲疑著回答,“畢竟是總部派來的人,他也是搞情報的,這麽大的行動,不可能臨時起意,鄭副處長恐怕不太相信。”
    “我知道他不信,他也知道我知道他不信,可他還是得信,你懂了嗎?!”王青木惡狠狠的說道。
    “知道了!”袁文殊不敢再多言。
    其實他心裏也清楚,王站長對上麵派人來上海很不滿,這不明擺著不信任他王青木嗎?但這是戴老板的意思,王青木也不敢明著對抗,所以隻能把這個鄭建民當佛爺一樣供起來,高高在上,不理不睬就是了。
    “好了,就按原計劃進行,你先給黃老板那邊聯係一下,一有消息,立刻動手!”王青木斬釘截鐵的吩咐道。
    與此同時,公共租界大新舞台二樓的辦公室裏,黃老板正坐立不安的繞著屋子打轉,幾天前,虹口公館的井田雄一郎約他去喝茶,他知道宴無好宴,但日本人即將進入上海,他一個商人無論如何得罪不起,隻能準時赴宴。
    果然,宴席上井田雄一郎提出要收購他的大新舞台,黃老板當然不願意,大新舞台可是他花了50萬大洋從國民政府的拍賣會上買來的,到現在也隻營業了五六年,本錢還沒賺回來,現在賣掉,無異是在他心口上割肉,再加上,大新舞台位於公共租界,日本人想要強買強賣也沒那麽容易,所以當即拒絕。
    不過就在前天,黃老板收到了自己在南京念書的兒子打來的電話,隻是打電話的並不隻有兒子一人,還有幾個日本人
    更讓人紮心的,日本人的綁架電話剛接完,軍統的人又找上門來,聲稱要讓他合作,主動放風要賣大新舞台,吸引常玉清聯係自己。
    黃老板這回哪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當中,一麵是日本人,一麵是軍統,無論哪方麵,都是他這個商人得罪不起的,他已經連續兩晚失眠了,可還是難以決斷——得罪了日本人,自己的兒子要死,可得罪了軍統,自己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最起碼,在國內自己是待不下去了,要麽就是死心塌地的投靠日本人,接受日本人的保護。
    可問題是,日本人又能保護自己多久?
    叮鈴鈴!
    就在黃老板坐立不安的時候,電話鈴響起,黃老板條件反射的抖了一下,然後用顫抖的手接起了電話,裏麵一個聲音傳來:
    “黃老板啊,考慮的怎麽樣了?隻是一個電話而已,不需要這麽為難吧?”
    “井田先生,我還需要時間,您想,我剛放出大新舞台要賣的消息,您就找上門來,恐怕藍衣社那邊也不會相信吧?他們一定會懷疑的。”黃老板臉上的肌肉一抖,咬著牙說道。
    “這麽說,黃老板您是同意了?隻要您同意就好,時間上我不著急,再給您三天時間,記著,可不要違約哦!您也不想讓您的兒子有事吧?”
    電話裏井田雄一郎的聲音客氣卻又透著凶殘,黃老板一邊聽,一邊用手絹擦汗,他咬著牙,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井田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按您說的辦的。”
    “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黃老板,我可以擔保,您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電話裏傳來最後一句,接著就是掛斷的聲音。
    黃老板咬牙切齒的放下電話,臉上露出決絕的表情——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無論如何,兒子的性命最重要,那可是黃家三代單傳的唯一一根獨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