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居酒屋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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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青木低頭沉思,這次來日租界,原想是趁著放出自己死訊,日本人鬆懈的情況下,來個渾水摸魚,但曾徹這個意外的刺殺,卻讓原本刺殺常玉清的計劃出現了變數。
    “不了,兄弟們疏散一下,你先回去避避風頭,”王青木擺了擺手,“這次能殺死淺田,比殺死常玉清還要有價值的多,我們沒必要再冒險。”
    曾徹點了點頭——淺田餘敏一死,虹口區勢必會戒嚴,現在絕對不是一個刺殺常玉清的好時機,王青木和曾徹都明白這一點。
    “那個居酒屋的老板娘認不認識你?”王青木又問曾徹。
    “之前沒去過那家居酒屋,但虹口區太小了,裏麵的日本人互相熟悉的很多,她見沒見過我,不好說。”曾徹說道。
    “這幾天你先不要外出,過幾天找個機會再去一次,看那個老板娘對你有沒有什麽印象,如果沒印象就算了,如果她能認出你來,你最好立即撤出虹口區。”王青木說。
    “嗯,過幾天我找個機會去試一下。”曾徹點點頭。
    如果不是實在無法潛伏,曾徹是不願就這樣離開虹口區的,這個情報小組,是曾徹費了很大精力建立的,裏麵有一名日籍朝鮮人,還有一名在東北偽滿洲國長期為日本人服務的同僚,還有一位是剛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的學生,他們四個,都是難得的“日本通”,如果因為這次事件暴露了,那刺殺淺田到底算是成功還是失敗,就很難說了。
    咚咚咚!
    廟門口又傳來了敲擊聲,片刻後,一人走進來,低聲向王青木匯報道:“老板,日本人開始戒嚴了。”
    “青木兄,那我們先走了!”曾徹起身。
    “嗯,一切小心!”王青木囑咐道。
    曾徹點點頭,領著自己的幾個弟兄走了出去,王青木則和段雲鵬一起,也迅速離開了現場,其餘的幾名手下,身份都是神社招收的中國勞工,就住在神社附近,很快也都一一離開。
    與此同時,三渡居酒屋的外麵,則早已被日本憲兵隊圍得水泄不通,南造雲子罕見的穿上了一身日本軍裝,長發則被塞在了軍帽裏麵,正麵色冷漠的看著趴在門口的淺田餘敏,淺田餘敏的副手藤田大尉,正悲憤的檢查著屍體。
    “報告!”
    藤田站起身,用不善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女扮男裝的家夥,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憤怒:“淺田少佐是腹部中刀,一共三刀,凶手很專業,刀刀命中要害,您剛才說他們是海軍和陸軍的人,我們已經派人去調查今天休假的軍人了,很快會有消息。”
    “但是,”藤田大尉話鋒一轉,“您作為現場唯一的目擊證人,不適合指揮這次調查行動,我請求你立即回到特高科本部,接受進一步調查!”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藤田的臉上,藤田一個趔趄,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八嘎”
    南造雲子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這兩個字,作為跟淺田餘敏同級別的特高科二課的課長,她無法容忍一名副職大尉這樣質疑自己。
    “上級軍官戰死,由在場職位最高者接管臨時指揮權,這些基本的軍事守則,需要我再為你複述一遍嗎?!”
    南造雲子冰冷的臉上像要凝成寒霜,“更何況,我是和你們淺田課長同時遇刺的,隻有我最熟悉現場的情況,給我把業戶叫來!”
    “報告!您並沒有陸軍本部的任命文書,軍隊中也沒有女性將領,我有理由懷疑您的職位是偽造的!”藤田挨了一巴掌,卻並沒有被南造雲子嚇到,反而梗著脖子繼續申辯。
    “既然你不認為我是你的上級,那為什麽要向我打報告?”南造雲子冷笑看著藤田,藤田不由得語塞。
    是的,情報部門是有一些未經陸軍本部任命的女性軍官,但這些女性軍官的身份同樣是由高層甚至外務部背書的,隻是不被軍隊內的大部分所接受而已。
    畢竟,日本是一個高度男尊女卑的社會。
    南造雲子沒有再理會藤田,而是從現場隨意指派了一人,終於將三渡居酒屋的那名女性業戶領了過來。
    “離開的那幾個人,你認識嗎?”南造雲子盯著這個雖然半老徐娘,但風韻猶存的婦人。
    “之前沒有見過,但再次見麵的話,我能認出他們。”婦人的麵色有點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
    “那麽,你能詳細描述一下他們的長相嗎?”南造雲子對婦人的態度很滿意。
    “呃,為首的一人身高這樣,一字胡,鉤鼻,臉型狹長,”婦人一邊比劃一邊描述,突然怯生生的問道:“請問,可以給我鉛筆和紙嗎?我可以把他們畫出來。”
    “嗯?”南造雲子眼睛一亮,“拿給她!”
    在婦人的指示下,一旁的憲兵從櫃台拿來了紙和鉛筆,婦人接過,神情也變得嚴肅。她跪坐下來,將紙張鋪在地上,拿起鉛筆開始繪畫。她的身材彎成了一個美好的弧度,從上往下看,猶如成熟的葫蘆,南造雲子聽到,周圍傳來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南造雲子厭惡的搖了搖頭,把注意力集中到婦人的繪畫上,婦人顯然是學過素描水彩一類的西洋作畫技巧,本身應該也是有一定天賦,不用五分鍾就將領頭的那人畫了出來,不過剩下的幾人則十分模糊,婦人一邊想一邊畫,用了足足半小時才畫完。
    看來,隻有第一個人的容貌才有可信度——南造雲子心裏說。
    “你學過繪畫?”南造雲子滿意的看著第一幅畫作。
    “是的,我上中學的時候學過一些。”
    婦人低眉順眼的姿態讓南造雲子心裏舒服了不少,她開始冷靜的思考,那幾個所謂的海軍和陸軍身份的肇事者,究竟是喝醉了酒下手過重,還是蓄謀已久的謀殺。
    當然是謀殺,淺田君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顯然是被捂住了口鼻,如果是激情械鬥殺人,絕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南造雲子出神的盯著地上的屍體,那麽,謀殺者的目標,到底是淺田君還是自己呢?
    都有可能,引誘淺田君過去,有可能是想先剪除自己的幫手,當然也有可能,他們的目標本來就是淺田。
    “少佐!”
    一旁的藤田提示性的喊了一聲,他不能任由這個女人無休止的浪費時間。
    “拿去,找這個人!”南造雲子將紙張交給了藤田。
    藤田沒再說話,拿著畫像匆匆離去——至少,現在有線索了。
    一滴眼淚從南造雲子的眼眶裏流下來,現在,她終於來得及悲傷,那些已經死去的記憶,開始攻擊自己。